《不胜寒》淡淡星尘

4、第 4 章

　　第一次上台领奖，是一个很明媚的春天。

　　沿路的樱花树，如粉蒸云霞一般，在校园铺了一片花毯。

　　这所市重点学校，在每一年的新学期都会举办奖学金颁发仪式。宋家的奖学金属于企业捐赠项目，往年是宋家的长辈参与颁奖，那一年开始换成了逐渐接手工作的宋玉群。

　　16岁的卫寒从那次被叫家长后，就记住了宋玉群。只不过他没想到，自己还能再见到他。

　　这项奖学金只颁给每一届考第一名的学生。卫寒被喊上台，个子和年龄最小的他被排到学长学姐的后面。轮到他时，宋玉群显然也认出了他，他把最后一份奖学金证书颁给了他，笑着对他说：“恭喜你，小朋友，你很值得。”

　　卫寒起先呆呆地看着宋玉群的笑颜，竟然愣了起来，直到身边的学姐提醒他，才赶紧鞠了一躬：“谢谢。”

　　这时，头顶忽然有一只手盖下来，揉了揉他的头发。

　　卫寒抬起头，心脏嘭嘭直跳，那个人的手指却拈下一朵樱花。

　　卫寒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宋玉群把花瓣放在他手心，握住了他的手。

　　“下次继续努力。加油！”

　　卫寒低下脑袋，红着脸点头。就连手里的花瓣都是滚烫的。

　　卫寒重新被按着脑袋趴在床上。他疼得倒吸一口气，发抖的手紧抓住床单。alpha却并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整个人伏在卫寒身上，从背后抱紧了他。

　　可怜的卫寒此时脸埋在被单里，根本叫不出来，只能呜咽地表示抗议。

　　那人的手掌还是那样温暖，从他细白的手腕上攀上来，和他十指相扣。

　　那次颁奖典礼以后，卫寒最期待的就是再次见到宋玉群，想听他的夸奖，甚至是……想被那双温暖的手抚摸。

　　然而，世事往往不如人意。尤其是对于卫寒来说，这么多年来，好像越是想靠近那个人，就越是被推远。

　　第二年，任他再怎么努力，还是没能考上第一名，也就与那项奖学金无缘。

　　宋玉群从台上走下来时看到了卫寒。那个孩子考得并不差，表情却很落寞。

　　在领奖的排队处，卫寒感觉到有人站在他旁边，抬起头来却是宋玉群。

　　“我记得……你是乐乐的同学吧？”

　　“我不认识那个笨蛋。”卫寒很冷酷地否认。

　　宋玉群笑了起来，过一会儿问道：“你在难过什么？没考好吗？”

　　卫寒冷漠的表情一瞬间松动下来，低下头，觉得这样的自己在宋玉群面前有些丢脸。

　　“嗯。”他小声地承认。

　　“你已经很棒了。你看，乐乐根本比不上你。”

　　“我又不和那家伙比。”卫寒倔强又骄傲地说。

　　宋玉群又笑了起来：“是我错了，你比他厉害多了。”

　　卫寒表面上不显，心里却是雀跃着的。

　　很快宋玉群被校领导叫走了，走之前，他对卫寒说：“下次领奖台上见，小朋友。”

　　卫寒没来得及和他说再见，挥起的手怔怔地停在半空。

　　那年他17岁，很幼稚，也很单纯。

　　卫寒的身体轻轻抖着，他有点疼，却不想抬头求饶。明明alpha只是在发泄，卫寒却好像怕从对方的那双眼睛里看见自己，怕泄露自己的感情似的。

　　......

　　他几乎要昏过去。

　　后来，他的高中生活没再见过宋玉群。卫寒考了很多个第一名，那个人却一次都没有出现。

　　卫寒不知道过了多久。浮浮沉沉中，只记得房间里猛烈而令人迷醉的酒香，宋玉群一次次咬痛他、试图标记他。

　　然而，玫瑰色的迷梦终究散尽了。

　　宋玉群的易感期一般要持续三天，不过第二天一早，趁宋玉群熟睡，卫寒就丢下他走了。

　　他知道等这次宋玉群醒过来，就会恢复理智。他不知道在清醒的时候，要怎样面对宋玉群。

　　因为明白宋玉群的风流成性，所以他可以心无挂碍地做宋玉群的助理，却唯独不能是情人。

　　或许他只是怕，怕真的变成了情人，也就很快会变成陌生人。

　　他洗完了澡，捡回自己的西装。该说不愧是假腺体，只是一晚就全部吸收了下去，玫瑰香味无影无踪，身上倒只剩宋玉群的味道了。

　　然而这味道却让他产生了莫名的脆弱和敏感的心理，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上的人工信息素产生了类似临时标记的作用，他竟有些依恋alpha信息素。

　　他找回手机，上面是二十多个陈旭的未接来电，想起前天他们还在逛超市，在计划未来，他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他想要重新开始的人生，再次失了控。

　　“对不起，对不起，我把所有事情都搞砸了。”

　　卫寒回了家，但他并没有想好怎么和陈旭解释。其实，他只要看到卫寒现在的样子，应该也就全明白了。

　　陈旭或许会忍不住揍他，他的脾气本来就急躁。他的确应该被骂一顿，甚至被揍一顿。可无论如何，他也没有资格再和他在一起了......

　　然而，等他回到自己家里，却在门口看见另一双陌生的鞋子。

　　他起初以为家里进了贼，而这在他看来已经没什么大不了，他甚至平静地放下钥匙去检查房间。

　　他打开卧室的门，混乱的信息素扑鼻而来，他的床上躺着赤身裸体的两个人，一个是陈旭，另一个则是陌生的omega。

　　卫寒一瞬间好像被抽了魂魄，跌坐在卧室的门前，眼睛只是盯着自己那房间，心里苦得发紧，却流不出泪来。

　　他的人生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控的，他自己也说不准了。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一片黑暗。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家的，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走到马路中间，身旁绿灯亮起，刺耳的汽笛开始催促他。

　　一辆车逼近身旁，司机摇下窗对他破口大骂：“你长不长眼睛啊？要死去一边死！”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带他走！”一双手忽然拉住了他，把他扯到身旁，一个年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卫寒迟钝地抬起头。

　　“宋……乐群？”

　　“卫寒，好巧啊，又见面了。”宋乐群惊魂未定，然而佯装轻松地与卫寒打招呼。

　　卫寒没有吱声，宋乐群看见他通红的眼眶，还有脖子后面斑驳一片的咬痕，一时尴尬，也不敢再说什么。

　　“走吧，先上车！”原来宋乐群刚好开车走在这条路上，看前面莫名堵车了，便下来看个究竟，谁知竟然再次看见了这位老同学。

　　“那个，你家在哪啊？”上了车后，宋乐群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卫寒摇摇头，没有说话。

　　宋乐群有些头疼。这时身后的车开始不耐烦地响起喇叭，宋乐群忍不住打开门向后面的车破口大骂。

　　“你他奶奶的，小爷爱走不走，有本事撞啊！”

　　后车当然不敢往宋乐群的车上撞，这一撞可赔不起啊，于是纷纷绕路。

　　此时交警过来敲了敲他的车窗，把宋乐群拉出去教育了一顿，并且贴上一张罚单。

　　宋乐群进来，卫寒说：“对不起，我走了。”

　　“别别别！你要去哪？”

　　卫寒不知道，说不出来。

　　“算了！先上我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