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失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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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感到焦虑吗？每天、偶尔、不会。”
黄色香蕉好吃。兔子想了想，对着裴牧青摇头，在说到“不会”的时候狠狠点头。
“会睡不着吗晚上？”
小兔摇头，不看恐怖电视，他在沙发上睡得很好。
裴牧青念着测验单上的题目，从简单的情绪测验，慢慢过渡到一些指令测验上，“伸出你的手。”
小兔坐在对面，老实伸出双手。
“指给我看哪是笔。”
小兔目露疑惑，但还是照做，指给他看。
“哪是杯子。”
“指给我看哪是笔，然后拿起纸张。”
“拿起笔，把它放在杯子的右边。”
裴牧青耐心地念着又臭又长的测试，尽管感觉某些兔子理解不了，有些可能太简单。而小兔的表情从一开始的疑惑，逐渐转变为无聊，然后变得肉眼可见的暴躁。人类到底在干什么，兔不是傻子，人看起来像。
“伸出两个手指，把笔放在纸张和杯子之间。”
在又一次的指令后，小兔把笔重重地放在指定位置，皱着眉看了眼裴牧青，然后走到门口，转身示意。
裴牧青琢磨着刚才兔子看他的眼神，像是看傻子一样。见小兔的举动，他安抚道：“呃，咱们把这个弄完好吗？然后就走。”
林殊白撇嘴，不情不愿过来做笨蛋测试。
“噗嗤——”林殊白正按照指令做出动作，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一本正经，然后淡定捂嘴的裴牧青。
那双凌厉的眼弯成柔和的弧度，溢满笑意，也映着一只瞪圆眼睛的气愤兔子。
人！
*
李医生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敲敲门进来，就见林殊白坐在椅子上，无聊且烦躁地盯着裴牧青。而裴牧青半倚着墙，脸上挂着微笑，眼神揶揄又无奈。
拿着测试单，李医生让两人先去另一层检查。林殊白唰的一下站起来，终于可以走人。
见裴牧青和李医生说了谢谢再见，他也不甘示弱地晃晃爪子，“再见哦。”然后继续气鼓鼓地走在裴牧青前面，他暂时不想和这个人类接触。
“嘶——”裴牧青捏捏小兔的肩膀，小声恳求道，“兔哇，咱轻点儿。”
面对着巨大检查的机器，小兔大大后退一步，紧紧抓住裴牧青的右臂，留下一道红色爪痕。裴牧青咬着牙，暂时出借自己的胳膊，领着人一项一项把检查做了。万幸的是，林殊白怕归怕，还算配合，并没有出现他昨晚想象的那样，泪眼朦胧或者大发雷霆现出原形。
看着兔眼无神的林殊白，裴牧青安慰道：“马上结束了，再忍一忍，好不好？”
握着止血棉签的林殊白虚弱地坐着，勉强看一眼裴牧青，没力气揍他。是兔被抽血了，兔累，兔痛。
然后紧张地盯着来往的医护人员。白大褂已经被列入兔子的高度警戒名单，远超裴牧青的那个舅舅。
终于结束，林殊白窝在角落的公用座椅上，借着盆景挡着自己的身体，眼神呆滞，四肢无力，好疲惫。
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没有转头看，判断出是裴牧青，于是依旧瘫着。
手里被塞了一杯冰凉凉的东西，鼻子已经先一步闻到甜甜的气息，小兔勉强支棱起来，抱着奶茶续命。
裴牧青蹲在跟前，看着疲倦的小兔：“你要和我一起进去找李医生吗，还是在门口等我呢？”得到否定的回应，他揉揉兔子的头发，拿着一叠检查单子进去。他们走了点关系，又花了钱加急，报告今天能出得七七八八，剩下的线上应该也可以。这样下次兔子不愿意就可以不来。医院人来人往，多来也不好。
门关上又开启，林殊白晃荡着双腿，一颗一颗戳着珍珠吃，裴牧青过来领走他。
*
又是那条街，在裴牧青再三恳求下，林殊白勉强同意黏着他侧边走。虽然两人的距离仍然大大超过正常人的社交距离，但裴牧青知足常乐，这已经很有进步了。而林殊白发现这次没有什么人一直盯着他们，原来是走路位置的原因。他放松了些，也没有黏着裴牧青那么紧了，带着点好奇，打量着周围。
走着走着，林殊白突然发现裴牧青好久没说话，便转头看他。
“就目前的检测报告来看，患者的生理功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通过一些测试，患者对于指令反应灵敏，对言语理解没有问题，也排除掉智力原因。所以我们更倾向于是心理。”
“他不愿意开口，造成类似于失语的症状。”
“长期不说话，对于生活和心理或多或少都有一定影响，作为家人，在这方面也要加强引导。”
一辆电动车经过，裴牧青垂着眼睛，把看上去傻乎乎的兔子往自己这里拽了拽。在下一段路时索性把自己换到外侧，让兔子走在里面。
为什么不愿意说话呢？害怕？不信任？可是他觉得他们应该很熟悉了。
小兔离开医院后心情愉悦指数直线上升，阳光灿烂，走一半发现裴牧青这边头顶乌云，阴沉沉。
嗯？看起来不开心呢。
一杯奶茶直挺挺地戳过来，给裴牧青吓了一大跳，回过神就看见小兔停下来，很是担忧地看着自己。
人好像有心事呢，兔给你喝点奶茶，甜一下。
裴牧青领会到小兔的意思，但看了眼只有一根的吸管，想想还是算了。
“谢谢小兔，要不要去买小蛋糕，等下我们找家店吃饭。”裴牧青收好忧愁，很轻快地对兔子说。
小兔遗憾收回，觉得此人不太识货。听到这话，又愉快点头。
在包厢里吃完饭，裴牧青载着心满意足的兔子回家。刚到家，小兔扑到沙发上，滚滚，然后变成小兔子的形态，在沙发上摊煎饼。
裴牧青洗完澡下来，坐在旁边打电话，声音低低的。
“没有，最近有点忙。”他无意识地把玩着小兔，一下一下地顺毛。
电话那头声音有点大，兔子感觉自己都可以听见。
裴牧青沉默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连手上动作都忘记了。小兔只能自己蹭蹭，丰衣足食。
“你这性子。”
“这两天回来一趟吧。”
“好的，爷爷。”裴牧青挂了电话，回过神，重新摸摸小兔。脸色却仍然不太好，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他收敛神色，站起来拿了袋子，一盒一盒把今天开的一堆药品拿出来。
小兔好奇凑上来，闻到苦味，悻悻掉头，呕。
用手机查了查，大多是营养补充剂，补铁补锌补钙，有用的一点儿都没有。裴牧青朝远远观看的小兔晃晃药盒：“白天在家我给你放好，变成人再吃。”
兔震惊，跳走，耳朵甩甩，不要。
路过时，恶狠狠地踩一脚药盒，然后被裴牧青揪到手里，捏住：“小兔。”
他莫名其妙地叫了声，又不说话了，小兔晃晃耳朵，干什么呢人类。
“小兔，医生说你是可以说话的，为什么不说话，嗯？”
半晌，他语气松快，状若随口打趣：“是觉得家里不好吗，不太安全？还是不喜欢和我呆在一起？”
手指无意识捏捏小兔的肚子，糯叽叽。痒，奇怪，小兔不太舒服，下意识轻轻咬了下冒犯的人类，轻巧地跑到一旁。
咬了又后悔，背对着裴牧青，他偷偷往后瞟，观察裴牧青的反应。
裴牧青却以为这是小兔的回答，有些失落地看着手上的小牙印，很快回神站起来说：“那我去工作了，你要看电视吗？”
没等兔子回答，他径自开了电视，调好频道，上楼。
被留下的兔子抬着毛茸茸的小脑袋，乌黑的眼睛望着楼梯的方向。
今天的人类苦苦的，一直在下雨。奇怪。
电视机的光闪烁着，映着空荡的客厅明明暗暗。
小兔团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的猫咪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面色憔悴，还给自己刨了个小墓碑。咧咧嘴，但又觉得不是那么好笑了，他跳到枕头上。
还是去看看那个不太高兴的坏家伙吧。
真是让兔操心。
蹦蹦跳跳地甩着耳朵上了楼梯，走道里没开灯，静悄悄。小兔竖起耳朵警戒，鼻子嗅嗅，又闻到一股让自己很不舒服的味道。上次喝醉了，他被裴牧青抱到楼上来睡了一觉，醒来觉得楼上不太好闻，令兔不安，之后就再也没有上来过了。
不过也正常，楼下是他林小兔的地盘，安全得很，当然是香香的小兔味儿。人和兔呆着，味道是一样的。
但离开小兔，就变得不好闻了。
兔脑袋在走道里闻了一下，勉强辨认出裴牧青的房间。他往那扇门去，感觉那种不舒服的味道越来越重。
奇怪，什么这样臭。
门关上了，小兔立在外面，扒拉出点动静。
漆黑的卧室里，一双圆瞳睁开，宝石般的眼睛在夜色中泛着幽蓝的光亮。
瞳孔紧缩，冰冷地看向发出声音的门。
小兔无知无觉地晃晃耳朵，耐心地在木门上留下一道爪痕，告诉里面的人类。
开门！本兔子来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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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节日剧场分界线呢·——·——·
【端午小剧场】
关于第一次吃粽子。
家里就两个人，裴牧青回绝了和陆寻叶的邀请，打算和小兔窝在家里点外卖大吃两吨（顿）。没办法，就这样不健康。陆寻叶受老婆之托，上门送了一大串粽子。见此，严厉批评裴牧青，带坏小兔。
小兔缩在角落，饶有兴致地翘翘耳朵，有点心疼，有点幸灾乐祸。
晚饭裴牧青做了汤，打算配着粽子吃。碗筷叮当响，小兔干饭效率依旧遥遥领先，喝完一碗汤，坐在椅子上好奇地看着一串粽子。等待着裴牧青准备好上供。
“不知道是什么口味的，”裴牧青一个个拆下来，放在桌上，“兔，抽一个，看看是甜的咸的。”
兔没吃过这个三角尖尖，犹豫好久，听见裴牧青说居然有咸甜两种，在心中祈祷抽到甜的。保险起见，把耳朵放出来，让自己获得兔子嗅觉增益，趴在桌子上，轻轻闻了闻。
选了一个，就准备直接上嘴啃。裴牧青不忍直视，给他展示如何拆粽子。
拆出一个豆沙粽子，小兔得意晃晃展示，很不错呢。咬一口，嚼嚼，原来是有点粘牙的米饭。
但兔喜欢里面的叶子味道。
又拆了另一个，花生的，卡喉咙，兔子不感兴趣，随手递给裴牧青。然后再拆，肉粽子，还可以。再拆，咸蛋黄，美味。
裴牧青还在慢条斯理解决被抛弃的花生粽和白粽。
可能是觉得不好吃，才吃这样慢。小兔手边一堆粽叶，难免心虚。看着手里最后一个咸蛋黄美味粽子，想了想，往裴牧青跟前递了递。
裴牧青撩了撩眼皮，哼笑了声：“怎么不吃蛋黄粽了兔，怎么快就吃不下了，不像你的风格。”他拿了把干净勺子把蛋黄挖出来，喂给开始冒火的兔子。
竟然这样误解兔，林殊白正准备小发雷霆，看到这一勺蛋黄，哑火。
好吧。
他把那个残缺粽子从人爪子里夺回来，再迅速把蛋黄塞回人嘴里，满意点头，递了个眼神。懂了吗，人，是兔让给你。
“谢谢咱兔了，咱兔真好。”好在裴牧青很是上道。
吃完饭，小兔意犹未尽地把玩着粽叶，香香的，浅尝一口，不咋滴。但如果是兔子呢？
裴牧青把碗碟收到水池里，转身大叫：“小兔！”
餐桌上，一只毛乎乎的小白兔正在欢快地啃粽叶。
有点干，还可以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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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小剧场】
公司里，裴牧青组里的氛围很好，女孩子们都很有仪式感，纷纷给彼此准备了小糖果。
裴牧青短暂露面，请大家喝奶茶庆祝六一，然后识相地不打扰年轻人的聚会。
汤枣举着奶茶探头：“裴哥，要不要出来吃零食？”裴牧青笑着摇头，他在总是会有些拘束的，尽管他们年龄相差不大。
更何况，他也不过六一节。
今天任务不多，说不定可以提早下班回去陪兔子。他翻出手机，打开监控，看看兔子在做什么。
监控的视野停留在沙发附近，一双猫咪拖鞋露在屏幕里。
林殊白撇了眼，知道裴牧青又在偷偷看他。但没空搭理这个跑过来的监控，他最近在学习人类文化，忙。
手上是标着拼音的书本，旁边放着字典。今天看的是关于六一儿童节的内容，奇怪呢，那长大了要过什么节日呢。小兔往后翻翻，现在他阅读也不是很流畅，只好勉强扫过，发现没说。
人类长大这样辛苦，也值得纪念。
跑去看了日历，也没有标，但发现今天就是儿童节。
兔耳卷卷思索。
傻乎乎的监控也跟过来，碰碰林殊白的脚。他抓起来，也不知道镜头在哪里，就随便对着自己的脸，给人类展示自己在家很安全，包装完好。
监控里又传来裴牧青的撒娇声，“小兔在干什么呢，我好无聊，又在上班。”
兔耳朵安抚地摸摸监控，不知道可怜的人类能不能感受到。
他举着监控，有点俯拍的视角。显得睫毛长、眼睛大，软乎乎地盯着裴牧青，毛茸耳朵晃动，让人心软。
“我今晚会早点回去。”
真辛苦，人类。放下监控，小兔坐回去感叹。
想了想，转身掀开沙发缝隙，翻找。
嘘——
那是兔的秘密基地，人一点儿都不知道。
裴牧青提早了一点点下班，然后拐到附近的奶茶店。早上听汤枣说，这家店出了六一限定奶茶，还有什么小周边。但是要现场点单。
小兔应该会喜欢这些。
还没到晚高峰，店里队伍不长，裴牧青排在队伍后面，又在偷偷看看小兔。背对着监控，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干什么，还挺认真。
原来限定款就是把奶茶分成两个小杯，包装更漂亮一点。不过送的小挂件还挺好看，亮晶晶，是兔子会偷偷藏在沙发缝隙里的款式。
顺道买了包之前小兔舍不得吃完的巧克力，又带了块小蛋糕。大家都在过儿童节，小兔子一次都没庆祝过，多可惜。
裴牧青提着东西，掏钥匙开门。门倒是自己先打开了。
小兔探头，摇摇耳朵，欢迎回来。
于是，没来得及换鞋，裴牧青先站在门口，双手拎起限定奶茶和小蛋糕，兴冲冲地和小兔说：
“六一快乐！”
而眼前是一只摊开的手，小兔也举着手，笑眯眯地看着裴牧青。
里面是两块眼熟的巧克力和一张亮晶晶的小贺卡。
是裴牧青上次打扫时从沙发里掏出来的那两块。
沙发缝隙里面还有没开封的方便面、亮晶晶的小卡片、彩笔。笨蛋兔子舍不得吃，把觉得很珍贵的东西都藏在这里。裴牧青检查完，确认没有开封的零食后，给兔子原路放了回去，装作无事发生。
兔耳朵依旧没轻没重，拍拍裴牧青的脸蛋，提示他查收贺卡。
他们交换了今年的六一礼物。
贺卡上歪歪扭扭地写着：
“裴裴，六一快乐，不要辛苦，要做一个快乐的大人呢。”
画了一只龇牙咧嘴的骄傲小兔头，还有一个疑似裴牧青的微笑脑袋。都圈在彩色烟花和气球里，拙劣又可爱。
小兔抱着小号奶茶，留了一杯给裴牧青。然后兴奋探头，准备验收裴牧青的表情。
嗯？看起来有点伤心是怎么回事。兔耳挠头，再去看时。
裴牧青笑起来，卸下一天的疲惫，站在门口，很灿烂地笑开，眼睛亮晶晶。
“六一快乐。”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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