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斋》画大饼

11、第 11 章

　　玉衡气候寒冷不适合作物生长，却专出彪悍骏马，是以玉衡的儿郎三岁就会御马，玉衡也是在马背上打下的天下。
　　太学除了传授学子们为君、为官、为政的道理外，也着重培养学子们的六艺即：礼、乐、射、御、书、数。
　　今天要上的就是君子六艺中的：御，也就是骑术。
　　皇甫云一马当先，少年黑色的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身后是云涟不甘的嚎叫声：“阿云，你慢点。”
　　皇甫云扬起明媚的笑容，肆意张扬的声音顺着风吹到云涟的耳里，“是你太慢了，驾。”说着，扬起马鞭又超过云涟一截。
　　云涟在后面被风吹的龇牙咧嘴，他不甘心的扬起马鞭努力追赶，墨白始终在二人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
　　比赛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毫不意外的，皇甫云第一、云涟第二、墨白第三，紧跟墨白身后的是王端，王端用仅剩的一只眼怨毒的盯着跑道。
　　“这姬婴怎么还没到？不会是连上马都不会吧！”王端阳阳怪气的嘲讽道。
　　身后的学子们顿时哄堂大笑，皇甫云不悦的皱了皱眉头，反驳道：“姬婴第一次骑马，慢些也是正常。”
　　王端嗤笑道：“三皇子殿下为何这般替姬婴说话，莫不是……”他从头到脚扫视了皇甫云一眼，笑容暗含嘲讽与不屑。
　　云涟立刻就炸了，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撕烂王端胡说的狗嘴，却被墨白拦腰抱住。云涟忍不了，叫嚣道：“王端，你放什么狗屁呢！信不信小爷我……”
　　王端用仅剩的那只眼睛不屑的翻了个白眼，他压根就没把云涟放在眼里，云涟一时间更气了。
　　终于，在众人的期盼中，姬婴缓缓的来了。
　　看到她狼狈的样子，王端立刻毫不留情的嘲笑出声：“哈哈哈哈哈……我第一次看见有人趴在马背上骑马的，天权人骑马的方式果然是别出心裁。”
　　他这一开头，别的学子也忍不住嗤笑出声，交头接耳起来。
　　还是马术课的夫子试时的制止了大家的议论，让大家都散了。
　　王端在离开前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姬婴，一直握在手里的石子奔着姬婴的马蹄子而去。
　　马匹受了刺激，立刻扬蹄哀鸣，姬樱根本来不及拉缰绳，眼看就要落马而去，这要是被马踏中，不死也残。
　　“小心！”就在这时一双稳健有力的手揽住了她的腰，使她免于命丧马蹄。
　　眼看自己的算计又被皇甫云打破，王端瞪了一眼姬婴和皇甫云，愤愤的走了。云涟挤眉弄眼的拉拉墨白的袖子，他俩也悄悄的跟着王端走了。
　　一阵微风袭来，席卷了校场淡淡的青草香。
　　一时间，天地只此二人。
　　少年的黑眸干净明亮，就像这草原上放纵的野马，在面对这样一双明亮的眼时，姬樱一时间晃了神，她别扭的移开眼去，推开了皇甫云。
　　皇甫云还维持这刚刚的动作，感受着姬婴的衣袖从自己的指尖流失，他失落的低下了头。
　　“多谢！”淡淡的道谢声在皇甫云耳边响起，皇甫云抬起头脸上的阴霾瞬间消散，脸上的惊喜以及那明亮的目光大喇喇的盯着姬婴，毫不避讳，姬樱后退一步，行了一礼，便匆匆离去。
　　皇甫云连忙跟上去，“喂，姬婴，你等等我。”
　　皇甫云绕到姬婴身前，笑的如沐春风，肆意张扬，“姬婴，你是不是不生我的气了。”
　　姬樱没有理他，继续埋头往前走。
　　“姬婴，对不起。”皇甫云喃喃道：“之前是我看轻了你，以后绝对不会了，姬婴我们还可以再次成为朋友吗？”皇甫云举着手信誓旦旦的说道，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偷偷抬眼看向姬婴。
　　姬樱闻言向前走的脚步顿了顿，在皇甫云期待的目光中，又急匆匆的往天青院去了。
　　皇甫云笑的开怀，“姬婴，你是害羞了吗？你不说话我可就当你答应了，喂姬婴……”
　　“等等我，我要吃郭叔做的面疙瘩，还有……”
　　两个少年的身影融到了霞光里，影子被夕阳拉的越来越长，风中似乎还残留着皇甫云清朗的笑声。
　　皇甫云丝毫没有身为外人的自觉，大喇喇的坐在椅子上，拿着郭叔刚给姬樱摘下来的白杏，被酸的呲牙咧嘴还不忘往嘴再放上几颗，一边吃一边得意的朝郭叔挑眉。
　　姬樱站在一边气鼓鼓的瞪着皇甫云，幽怨的看了郭叔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郭叔，你怎么能把给我的白杏都送给一个外人。
　　郭叔笑道：“殿下开心就好！”
　　姬樱：？？？我哪里表现的很开心了？
　　皇甫云吃完最后一颗酸杏，拍拍手道：“郭叔我要吃你做的面疙瘩。”
　　郭叔笑着退下：“老奴这就去准备。”
　　姬樱挽留的手僵在了空中，朝郭叔的背影大喊道：“郭叔，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
　　“咦~”皇甫云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奇的玩意儿，姬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皇甫云不知道从哪薅了根狗尾巴草，正在一脸玩味的逗着她前几天捡回的那只鸟。
　　那只鸟在姬樱的照料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翅膀也渐渐的长起了油亮的羽毛，啾啾啾的小嘴正在啄皇甫云的手指，皇甫云被小鸟憨憨的形态逗的乐不可支。
　　他笑着问道：“这小鸟太好玩了，叫什么名字呀！”
　　姬樱看着被皇甫云都弄的丑态百出的小鸟，淡淡道：“没有名字。”
　　皇甫云奇道：“没有名字？”皇甫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随口说道：“你不是挺喜欢它的吗？那天看你冒雨把它护在怀中，怎么会没有名字呢？”
　　姬樱垂下头，睫羽遮住了她鸦青色的眸子，“有没有名字它都是一只鸟。”
　　皇甫云反驳道：“那怎么会呢？有了名字它可就是你的鸟了。”
　　姬樱无甚表情，平静的说道：“然后成为一只被困在笼子里，供人玩乐的宠物？”就像我一样。
　　皇甫云逗弄小鸟的手一顿，他听见姬婴继续说道：“可鸟本身就是该翱翔于天空的。”
　　说着，姬樱打开了窗子，双手捧起小鸟，毫不留恋的把它放飞，“去吧！别再被人抓住了。”他听见她说。
　　皇甫云直视着姬婴的眼睛，少年的眼神明亮且热烈，他对姬婴郑重的说道：“姬婴，从前是我看轻了你，是我鼠目寸光认为天权的人都没骨气，但是现在，姬婴，我是真心想和你做朋友的。那你愿意原谅我之前的所作所为吗？”说完，他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姬婴的表情。
　　姬樱平静的叙述道：“可你是玉衡的皇子，而我是天权的礼王，我们注定不能成为朋友。玉衡不会放弃和天权的开战，到那时……”
　　“我不会让你死的！”皇甫云激动的说道。
　　皇甫云憋红了脸，才别别扭扭的小声说道：“我不会让你死的，而且……这不是还没开战嘛，你为何就不能试着和我做一段时间的朋友呢？”
　　郭叔这时端着两碗面疙瘩进来，正好听见皇甫云这句话，他把碗放到桌子上，笑嘻嘻的说道：“殿下其实也很喜欢和三皇子做朋友的。”
　　皇甫云惊喜的问道：“当真。”
　　郭叔信誓旦旦道：“当然，我还不了解我家殿下嘛。”
　　姬樱嗔怒的小声念道：“郭叔。”
　　郭叔权当没看，就替姬樱做主喜纳了个朋友。
　　这顿饭吃的最开心的莫过于皇甫云了，误会终于拨云见月，他喜滋滋的喝了一盆面疙瘩，这才一脸满足的腆着肚子走了。
　　姬樱看着被他吃干净的锅，悠悠叹道：“半大小子。”
　　“吃穷老子。”郭叔好心的接过下一句。
　　主仆俩无语问苍天。
　　第二天在太学时，墨白看着一起走入课堂的二人，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云涟赶紧上前尴尬的笑了两声，手上紧紧的拉着墨白的袖子。
　　姬樱毫不避讳的直视着墨白凶狠的目光。最终，墨白败下阵来，他没好气的说道：“既然阿云认定了你是朋友，我和云涟……自然也是认的。”
　　皇甫云从姬樱身后冒出头来，一把搂过墨白的肩，“好兄弟。”却被墨白拎着衣袖嫌弃的拿开，临了还拍了拍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皇甫云佯装生气的说道：“不是吧！墨白，你喜洁也得有个限度，我是什么很脏的人吗？为什么云涟搂着你，不见你这样。”突然被点名的云涟悄悄的红了脸。
　　墨白清了清嗓子，一脸正气的说道：“习惯了。”
　　“切！”皇甫云一脸鄙夷。

　　每逢五月初五，也就是端午节时，玉衡都会在落星山上涉猎围场，供皇家和世家子围猎，猎的最多的且最勇猛的野兽的，就是玉衡最英勇的儿郎，会受到所有人的追捧。
　　姬樱对此当然不感兴趣，自从上次骑术课之后，她在皇甫云的“教导”下才堪堪学会上马、骑马，更别说射箭了。可皇家狩猎，她也算的上是个“身份贵重”的人，所以她不得不来。
　　日头明晃晃的晒着，混合着青草与泥土的气息，随着一声号角声响起，数十匹骏马，载着意气风发的少年们，风驰电掣的冲向山林去寻找猎物。
　　只有姬樱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慢慢的停了下来，她跳下马背，拍了拍自己受惊的小心脏，把马拴在树上，解下了有些沉重的弓箭，塞到草丛里，准备寻找一个地方休息一下。反正她也不会什么骑射，还不如趁一开始就好好休息。
　　就在她找好位置后，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朝她的方向而来。
　　姬樱看不见他们的样貌，只能堪堪看见两片衣角。
　　只听其中一个少年道：“都办好了吗？”
　　“表哥，我办事你放心，这皇甫云三番两次坏我好事，今天定叫他有来无回。”姬樱躲在草丛里死死的捂住嘴，这个人的声音她认识——是王端。
　　少年赞同的声音响起：“嗯，他是父皇最喜爱的儿子，有他在父皇何时才能看见我。”少年压低声音充满不甘的说道。
　　王端怨毒的说道：“皇甫云活不过今天晚上了，毕竟在围猎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明明实力不足却逞凶斗狠狂妄自大，死在野兽口中也是死有余辜，陛下也追究不得。”
　　少年咬牙切齿的说道：“三弟，你别怪我！都是你自找的。”
　　姬樱听着二人的脚步声渐渐离去，这才手脚并用的草丛里爬出来。她慌忙起身却脚下一软摔倒了地上，白嫩的手掌被石子割破，她此刻却顾不得了。她赶忙跑去栓马的地方，手抖的好几下才堪堪解开。
　　姬樱看着那个快要比她还高的马，一咬牙一狠心翻了上去，她死死的勒住缰绳，“驾！”身下的马儿感知到了她的紧张与生涩，不安的跳动了起来，姬樱握着缰绳的指尖被勒的泛白，马儿在林子里狠命的疯跑。
　　姬樱觉得眼前的景象在她的眼里都变成了动态，树叶子树枝毫不留情的往她脸上砸，不一会她的脸就被割出了好几个道小伤口。她却顾不得，她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尽快找到皇甫云。
　　眼看她越奔越快就要控制不住的时候，她听见了一声熟悉的调笑声：“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注1】，这才几天骑术就如此突飞猛进了。”
　　姬樱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字说道：“皇、甫、云。”
　　皇甫云骑在马上，一手抓着缰绳，一手用手撑着耳朵：“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见。”
　　只听姬樱的呐喊声响彻了整片山林：“我……我停不下来了。”
　　皇甫云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赶紧骑马追上。
　　林子里不知何时被人放置了一条绊马绳，姬樱的马被绊倒姬樱整个人如风中落叶向前飘了出去，就在这时一根马鞭勒住她的腰，和她一起向山坡下滚落而去。

　　【注1】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三国志·吴志·吕蒙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