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孟婆的觉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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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间恢复了原有的秩序，孟婆熬着她的汤，无常来回押解鬼魂，双王回到了他庄严的殿堂，幽幽的歌声时有时无，这一切都表明我们应该离开了。
孟乔生就蜷缩在一个阴暗的角落，没有声音，几乎没有气息。
炙骜不肯离去，我依偎着炙骜的身体，才能不让自己冷得发抖。我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还要这样继续多久，我疲惫得想睡去，睡去，不再醒来……
重复的生活一天天扼紧了咽喉，窒息的感觉一天天加剧，终于有一天，我和秦安大吵了一架。硝烟过后死一般的沉默，我才开始害怕。一切不同寻常事件的前夕都是寂静得惊人，所以我要逃开。抓起钥匙，夺门而出，秦安却仿佛早有意料，一声不吭尾随上了车。我颤抖，慌乱，愤怒，也伤心。结束，是两个无比痛心的字眼，可是我已经说出口。说出口的话就收不回来了，像开弓的箭，一定要刺进一个地方才会停止。我的箭刺进了秦安的心，因为伤害了他，我知道自己不可原谅。因为自己不可原谅，也就不再想给秦安一个原谅我的机会。这导致了我彻底的冷酷。
我不知道自己要开向哪里，但我假装我知道。
“我已经不爱你了。”我想刺激秦安，刺激秦安说，说他不再爱我，说他恨我。
“我已经厌烦了这种生活。”
“你没有办法理解我。你不懂我要什么！”我流着泪，“你一点都不懂我，从来不知道我心中所想。你说你不了解我，却从来不试着探求我的内心，倾听我的声音。”泪水流下来，模糊了双眼。
秦安沉默，但我知道他内心压抑着愤怒。我在否定我和他的爱情。
“从一开始我和你就错了，你说一直错下去，也是对了。可明明是错误的道路怎么走得到正确的地点？明明错了，为什么不重新来过？”
“你不是我要的那个人，能完全得到我的心的人，是能一眼看穿我的心的人。而你不是，你不是！”
我喋喋不休，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但秦安一直很沉默。我在等他宣布——那好吧！既然这样，那我们分开吧！
我在等他最后的宣判。
因为这样我就可以说：“看！你也承认了吧，我们分开更好，更明智。而且，这也是你的选择。”
这样，我想我会有更多一点的勇气离开秦安。
我就等他最后的判决。
可上天不给结果。
车祸在一瞬间发生，什么都化为乌有。
人总要为自己的任性妄为付出代价。
秦安没有一句胡啊，也没有一句呻吟，就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带着他未曾说出的决断，两眼空洞地望着我，最后地望着我。
“你不可以离开我。我不允许……”
我知道此时说什么都已经太晚，我伸出手，却再也触不到秦安。身体的剧痛好像要淹没我，带走我。放弃吧，把那最后一口气咽下去，从此世上再也没有你什么事。
那个黑衣的幽灵，悄无声息，遮盖了我的世界，黑暗侵袭，他要带走我们最后的意识……
冥冥之府，如虚似幻，我恍若间就到了。
孟婆舀起一碗浓烈的汤药，递到我跟前。我欲一饮而尽，她却微微一拦，笑着问：“你可是此人要等之人？”
我随她手指之处望去，一苍白男子，莹莹双眼正直勾勾地望着一众过往之灵。
他听见孟婆的声音，也把那双眼睛望向我，望向我，望进我的心底。我的心底没有他，他的心底也没有我。
我摇摇头。
“真可惜。他在这里等了多久，我都记不清了，可他的情人还是没有来。”孟婆幽幽叹了一口气，推着碗让我喝下。
苦涩的滋味似火，顺着喉咙燃烧，心，肝，肺，通通焦掉。来时已不记得太多事，喝下孟婆汤，也没多少好忘记。
“你为什么叫孟婆？”我就要飘飘而去，我问着她，这不单单是我的疑问。
“万物总有缘由，因果岂可皆悉。去吧，不问前生事，一曲晓梦来，做你的人去吧……”孟婆始终不见一丝一毫的情绪。
我经过男子身边，他的一张脸，为情所苦，被思念侵蚀，等待写在眼睛里。
他目送我离开，他还将继续等待。
在不经意间就失去的爱人，或许早已忘记你的约定，忘记你的容颜；或许行迹匆匆，想赶上你的脚步，却匆匆间错失；或许她早已不想和你相认，想过那没有你的人生；更或许，你们，近在咫尺，已经不需要相认……
我仔细看他的脸，一脸专注，一往情深，因为我知道我将不会记得有这样一张脸，来世不会有负担。我只想在这一世最后的一刻做一个纯粹的为情而迷的魂。把爱的恨的遗憾的欢欣的给一个不属于我的男子。
“是你？”他迷惑，他喜悦，“就是你！”
我坦然拥抱他瘦弱的肩膀，他喜极而泣，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亲人的怀抱。
“走。”我拉起他的手，想要快快离开。
迷蒙昏暗的路有晶莹的光，从腐烂的土里开出晶莹闪亮的花，叮地一声陡然凋谢。开出来，败下去，一朵接一朵，忧伤，脆弱。
我似乎见过这种东西，很美，很冷，彻骨难忍。
“有一朵，属于你。”孟婆淡然地说着，仿佛无辜无欲无求无心，“找到它，你就不会丢失你最想留住的东西。”
再淡然的表情也藏不住你的心了，孟婆！
你那发髻上的花，我已经看到。
我没有什么想留，没有什么舍不得。今生舍得，才有来世的坦途。可我又想做一件事，身体里总有控制不住的妖。
一朵晶莹洁白的花开在我的脚下，微微颔首，我知道这就是属于我的那一朵。
我摘下捧在手里，把它递到了他的眼前。
“这是你的。”我撒着谎。
“你留下它吧，或者，从它这里得到你快要完全忘记的过去，看看你等的那个人，究竟是谁。”我用余光观察着孟婆，她无动于衷，舀起几滴汤汁，尝着味道，似乎并不合她心意。
“我不要！”他挥手一拍，我手里的花滑过一道美丽的弧线越过孟婆的头顶，像一颗泪珠一般跌落地上，粉碎，消失。
我惨然一笑。有一张脸昙花一现，彻底不再。
“我们走吧。”他牵起我的手，却在颤抖，眼睛盯着孟婆发髻上他之前一直没发现的东西。他明白了点什么，看着孟婆忽明忽暗的脸，他掐死了刚要亮起来的火苗。眼眸中的火焰燃烧了一秒就渐渐熄灭，熄灭了火焰的眼睛如灰。他拾起我的手抚摸着他的脸，一颗眼泪滴落在我的手上，我知道这颗泪不是为我而流，我却捧在心口。
孟婆汤不是最厉害的药。
他拉着我离去，让迷蒙的阴气包围。我最后的最后回头看一眼孟婆，她还是无言无诉。只是一颗又一颗的眼泪滴落在汤药里，那必将增加它的苦涩。我不知道她的泪是否滚热，我只知道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冰冷麻木。
失去今生的一刻，我还仿佛看见一双幽蓝的眼睛看了我们一眼……我知道有些东西不是梦。
孟婆，留给你一个名字，成就你永世的痛。
只是从此世间不会再有一个叫做孟乔生的男子，迎着风，笑着迎接未知的命运……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孟婆的觉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