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色的春天》天作怪

32、第三十二章（终章）

　　天色渐暗。

　　叩叩——
　　忽然有人敲门。

　　井夏那时刚好在厨房，听见了，走过去开门。
　　门外是姜伟腾，井夏还闻到了一股酒味，她没有把门完全打开，“你来干嘛？”

　　姜伟腾眯着眼去认她，“姜野那小子是不是在你这？”

　　“你出去。”井夏把他往外面推，姜伟腾却直接挤了进来。

　　他看上去喝得醉醺醺的，井夏害怕，想要跑到楼上去找姜野。

　　她回头跑，姜伟腾立马追上去，在井夏要跑到楼梯口时伸手拽到她头发把她往后面拖，井夏疼得皱眉，用力去扒他的手，“你放开我！”

　　姜伟腾一使力，直接把她拖拽到地上，对着她吼：“姜野人在哪！”

　　井夏闭着眼拿到什么东西就往他身上砸，她越打越惹怒姜伟腾，姜伟腾想要抓她手可她晃动得厉害根本抓不住。

　　姜伟腾气急了，一把抓住她砸下来的扫把柄，井夏立即爬起来往楼上跑，明明都快跑上二楼了可又被姜伟腾抓住脚踝给拽了回去，压在她身上死死掐她脖子，井夏眼泪都被憋了出来。

　　她想喊姜野，可是被掐住了根本发不出声音，窒息感袭来，脑袋缺氧得空白。

　　在最后关头，忽然出现的姜野愤怒地一刀插进姜伟腾后背，又一脚把他踹下楼。

　　刚开始井夏还呼吸不上来，后来才渐渐顺上气，大口大口呼吸，在姜野抱上来时她立刻躲进他怀里。

　　当他们再次去看姜伟腾时，他以脚朝上头头着地的姿势，大半个身体躺都在台阶上，那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们，面目狰狞一动不动，身体也是，那摊血从他头下漫延开。

　　他们互相看了眼，走下去探他鼻息。

　　姜伟腾死了。

　　井夏害怕得缩进姜野怀里，他抱着，可她分明感觉到他比自己还抖。

　　没有太多的时间留给他们了，井夏拉着他起来到楼上拿上必要的东西接着又跑下楼。
　　他们要赶快离开。

　　从院子后面上到半山腰，之后沿着山路一直向前走，走到中间时恰好能看见村口的位置。
　　那辆车还在。

　　他们没作停留继续向前走，出了村子来到镇上的火车站。
　　不知道要去哪里，就买了最近的一班车。
　　两个小时后出发。

　　他们坐在候车厅等，因为姜野脸上有伤，所以戴了顶鸭舌帽。

　　时间在冗长又焦急中过去了半小时。
　　他们看了彼此一眼，牵在一起的手握紧，无声在给对方安慰。

　　还有一个半小时就上车了。

　　又过去了十分钟，在他们右边忽然走出来两个穿警服的人，其中一个牵着警犬，警犬低头闻着，来的是他们这边的方向。

　　井夏感觉姜野抖了一下，他在害怕姜伟腾死了的事，她很心疼姜野可又不知该怎么办，只能紧紧握住他的手。

　　等上了车离开这里就好了，只要时间够久他们会忘掉这些事的，会的。

　　警犬一路闻着走到了离他们还有两个位置的对面，它跳上去闻那个男人的包，好像没闻出来什么，又跳了下来继续向前。

　　忽而它在井夏姜野面前停下，井夏陡然盯着它，身体微僵。

　　“喂，你。”警察用警棍敲敲姜野肩，他抬头的反应很大，两个警察诧异地对视了眼。
　　“把帽子摘了。”警察命令姜野。

　　井夏瞧了眼没有反应的姜野，虽然害怕但强让自己定下来，向他们解释，“他是聋哑人听不见。”接着她拍拍姜野的手，要他摘帽子。

　　“脸上这些伤怎么回事？”
　　“我爸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被我家里人打的。”

　　两个警察又对望了眼。
　　这两个人人要私奔？
　　是吧。

　　他们也懒得管这些事，叫他们把证件拿出来，没有检查出问题，最后又例行检查了他们的包。

　　姜野看着他们走远，心里的慌一点没有落下，刚才看见他们出现时那股无边的恐惧，整个身体发麻的感觉还在眼前。

　　姜伟腾的死不瞑目，满是血的洗手池。
　　低下头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看到自己的双手沾满鲜红的血。

　　姜伟腾是被他杀死的，此后的一辈子他都要活在这个阴影下，洗不掉的。

　　姜野把帽子戴上，压低帽檐，扭头看向井夏。
　　‘我出去一下。’

　　井夏心里很慌。
　　‘你会回来吗？’
　　‘会，一定回来。’姜野安抚地拍拍她手。

　　他起身走了，从那边出了闸口，井夏看着他消失在车站出口。

　　她想追出去，腿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起不来，她知道姜野不会抛弃她的，可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

　　坐立不安地等了半小时，终于看到他回来了，井夏顿时起身在他还没走到就朝他跑去。

　　‘你去哪里了？’
　　‘出去看看外面有没有那几个人。’

　　他牵着她走回了座位，把手上的水打开递给她，井夏喝了几口又还给了他，头靠在他肩膀紧紧牵着他的手。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看到那趟列车开始检票了他们立即起身。

　　排队进入闸口后上了火车，找到位置坐下，距离火车开动还有二十分钟。

　　井夏坐在靠窗的位置，忽然有点犯困，大概是这几天精神紧绷得厉害，现在才来了困意。

　　“阿野。”她扯扯姜野的手，打手语都有点无力，‘我好困，想睡觉。’
　　姜野轻轻抚摸她头发，眼神柔和。睡吧。

　　看着她渐渐合上的眼，他扯唇笑了下，额头抵她额头，闭上眼，所有回忆如走马灯在脑海闪。

　　夏夏，我杀了人，出不了这个镇子，我去帮你拖一拖，让你走远一点，你一定要好好活，只可惜我要见不到你上大学，为工作而努力，将来嫁人的场景了。你这么努力以后在工作上一定很出色，有自己的一番事业。

　　跟你相处的这一段时间我很开心，那些跟你一起笑过哭过的时光是我最珍贵的东西，只是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好舍不得，我的夏夏。

　　在你到来之前我觉得生活也就那样，有一天你忽然出现，从那个窗户后面，总是对我笑，在姜伟腾打我的时候即使害怕也毫不犹豫拿起那把刀保护我，夏夏很勇敢的，遇到什么困难哭过了就会爬起来重新面对生活。

　　夏夏，希望这是你命运中最后的苦难，当我替你挡了，过了这道坎，此后的人生都是幸福。

　　你也不要记得我太久，我没什么好的，能给你的只有这份爱。
　　带着我的爱好好活下去。

　　他低头，吻落在她额上。
　　看着那张睡得安稳的脸，他不舍地扒开女孩牵得很紧的手，把那张银行卡塞进她书包，转身下了火车。

　　火车飞速穿行，发出一声长长的鸣笛，离开小镇。
　　-
　　女孩睡了许久，是被闷醒的，她揉揉眼随即睁开。

　　第一眼就看向身侧，可旁边坐着的却是个不认识的女人。

　　井夏顿时慌了神，站起来着急地喊：“姜野？姜野？”
　　女人被她喊醒了，问她要干嘛。

　　井夏急得眼睛都红了，“姐姐请问你有看到原本坐在这里的男生吗？”

　　“没有啊，我上车这里就没有人的。”她买的是站票，见这里没人就坐了。

　　井夏拿起书包就跨出去，焦急地在整条火车走廊穿行，可她看遍了每一个人的脸，都不是姜野。

　　姜野没在车上。
　　一定是他给自己的水放了什么。

　　“阿野你去哪里了啊。”井夏无助坐在地上。

　　乘务员过来问她怎么了，井夏抓着她双臂说自己要下车，说着就哭了起来，说自己一定要下车，她还想直接扒门，情绪很不稳定，乘务员只能先把她安抚下来，等车到站后跟本站的人员交流，让井夏坐上了返程的车。

　　她不知自己刚才睡了多久，那个站她都不认识，回去的路上井夏好焦急又害怕，忍不住掉眼泪。

　　终于在三个小时后火车到了小镇，她一路跑，跑回村子，那辆车已经不在村口了，井夏忍着泪，在中间摔过一次，膝盖手肘都破了皮，爬起来又继续跑。

　　跑到了院子外，她看见里面很乱，地上还有两具尸体，是昨天来的其中两个男的。

　　尸体往里，有一道被拽出血迹，血已经干枯了，她下意识捂嘴，那时已慌得不行了。

　　沿着朝里面走，血迹带着她上楼，最后通往她的房间，门是开着的，顺着那道血痕抬头望，她看见了姜野。

　　躺在地上满身是血的姜野。井夏双腿犯软，吓得没有力气，是爬过去的，爬到他身边把他抱起来，溃不成声，哭喊着叫他理理自己，可他已经死了，那只垂下的右手攥着张她高中时的照片，她的脸被血模糊了。

　　他们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阳光照在紧关的窗上，她抱着他好久没动，泪已经风干了，双眼空洞，了无生机。

　　过了好久，她低头去擦姜野脸上的血，可是已经干了擦不掉，她把他拖进卫生间给他洗澡，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
　　又独自一人背着姜野朝后山上走。

　　她那么瘦小，姜野双脚拖到地上，中途不知道摔了多少次，一次一次爬起来，帮他拍掉灰尘，继续朝上面走。

　　山林被压出两道明显的脚印。
　　终于在晚霞出来时走到了向日葵地。

　　向日葵地已经被烧起来了，从上面开始燃烧。
　　她背着他在刚进入花田时终于失力地倒下，满身泥土，再也爬不起来。

　　姜野的脸着了地，她赶紧把他扶起来，帮他把泥土拍掉，吻了吻他的唇。

　　阿野，我们变成蝴蝶吧，永远留在向日葵地里。
　　下辈子我们不要再那么苦。

　　她紧搂着姜野闭上双眼，眼泪往下划。

　　大火烧得越来越旺，发出撕拉的燃烧声，灰烬在金黄色的夕阳中不断往上升，被风吹着带向四处，淹没掉了一切。

　　“你看，那有两只燕尾蝶。”
　　远处那两只燕尾蝶萦绕着彼此向上飞。
　　“蝴蝶有什么稀奇的。”
　　“也是。”
　　蝴蝶有什么稀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