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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垂帘初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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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的更漏声渗入垂帘,顾唯卿指尖抚过紫檀木匣里的三十七枚玉珏。每枚玉珏刻着顾氏宗亲的生辰,此刻正被冰裂纹蛛网般割裂——礼部昨夜呈上的毒酒名册,与匣中玉珏分毫不差。
"陛下该服药了。"王延庆捧着药盏的手背青筋暴起。龙榻上的顾念蜷缩在锦被里,后颈七星纹渗出的金粉将枕面染成星图。孩童突然睁眼,琥珀色瞳孔映出顾唯卿鬓角新添的霜色:"爹爹,三叔公在井底哭。"
宫灯骤灭的瞬间,鎏金香炉迸出青烟。顾唯卿挥剑劈开垂帘,剑锋挑起的丝帛遇毒烟即燃,在空中拼出"弑亲者亡"的血色篆文。王延庆踹翻香炉,炉灰里滚出七枚带血的乳牙——正是顾念换齿时遗失的。
卯时三刻,宗亲们鱼贯入宫。顾唯卿端坐垂帘后,看他们锦袍下摆沾着北境特有的红黏土。为首的七叔公献上翡翠如意,柄端镶嵌的蓝宝石泛着幽光——那是西蜀皇室特供的孔雀石。
"请陛下亲赐恩典。"七叔公跪行至阶前,袖中暗袋坠出半粒黍米。顾唯卿瞳孔骤缩,这黍米与当年漕船底舱发现的赈灾粮同源。他轻叩御案三下,内侍抬上的金盘里,三十七盏琉璃杯盛着琥珀色酒液。
顾念忽然掀帘而出,赤足踩在玉阶上。孩童指尖拂过琉璃杯,杯中酒液竟泛起涟漪,倒映出宗亲们逐渐扭曲的面容。七叔公的翡翠如意突然开裂,钻出的银丝虫直奔顾念心口,被顾唯卿用玉笏击碎。
"这酒凉了。"顾念捧起酒盏走向七叔公。老臣颤抖着接过,在顾唯卿的注视下一饮而尽。当啷一声,琉璃盏落地迸裂,七叔公的哀嚎卡在喉间——他的舌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石化。
垂帘后突然掷出三十七枚玉珏,精准落入每只酒盏。宗亲们惊觉时,杯中酒液已化作血水。顾唯卿掀帘而出,手中诏书展开的刹那,殿门轰然闭合。阳光透过琉璃瓦的北斗七星纹,在地面投下带毒的星影。
"三年前运河沉船案,"顾唯卿剑指七叔公咽喉,"你往粮袋里掺的可不是砂石。"他踢翻金盘,底部暗格弹出的账本浸着尸油,"北狄战马的粮草,倒是顾氏田庄的收成。"
惨叫声起于殿角。饮下毒酒的宗亲们抓挠着咽喉,皮肤下青筋暴起如蚯蚓蠕动。顾念蹲在七叔公跟前,用银匙刮下他石化的舌苔:"这个能入药呢,明珠姑姑说过的。"
垂帘突然燃起幽蓝火焰。顾唯卿抱起顾念疾退,见火中浮现生母明月夫人的身影。她手中金簪正刺向襁褓,婴儿啼哭竟与顾念的嗓音重叠。王延庆泼水灭火,水流触及垂帘却化作毒雾,将垂死挣扎的宗亲们腐蚀成白骨。
午时三刻,顾唯卿站在宗祠血泊中。族谱在香炉里卷曲成灰,某页未被焚尽处露出"双生子"的批注。他劈开祖宗牌位,暗格里躺着对婴孩的银镯,内圈分别刻着"念"与"忘"。
地窖传来异响。顾唯卿循声而至,见幸存的九姑婆正用金钗撬砖。砖下铁匣里的密信泛着尸臭,西蜀王印旁按着明月夫人的血指印:"留子去母,此子可安天下。"
顾念的银铃声突然在身后响起。孩童握着明珠的断簪,精准刺入九姑婆后颈:"这个婆婆身上有寒潭的味道。"老者瘫软在地,袖中滑出半幅冰蚕丝帕,帕上胭脂字迹正是明月夫人绝笔。
暮色染红护城河时,顾唯卿在冰窖发现密道。明珠的尸身不翼而飞,冰床上留着带血的七星阵图。王延庆举着火把追来,铠甲上沾着宗亲府邸特有的合欢花粉:"三十七府已清理完毕,但..."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打断他的话。皇陵方向腾起血色烟柱,烟尘中隐约可见北狄狼旗。顾念忽然指着心口喊疼,七星纹渗出金粉凝成玉玺形状——正是当年被调包的传国玉玺。
子夜暴雨冲刷着宫阶血污。顾唯卿独坐空殿,案上并排放着明月夫人的银镯与顾念的襁褓。烛火将他的白发染成霜色时,菱花镜中忽然映出明珠的身影。她鬓角银丝胜雪,手中金剪正绞断最后一缕青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