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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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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用这种受伤小狗的神情看着她,徐素湘觉得,裴放可能,大概,八成是脑子有问题了。
她走到他床前,居高临下质问他:“侯爷刚才为什么抱我?”
裴放神情一滞,这还能是为什么?
祈春之后天下依然太平,他和素娘都还活着,他可以不用再强忍着不去亲近她,也不用日日夜夜为将来殚精竭虑,他可以和她重新开始,他想素娘了,抱一抱她,怎么了?
可这些话,他都不能跟她说。
“我是你夫君,你是我的妻,我抱你,很奇怪么?”裴放神色柔和下来。
徐素湘感觉自己脸颊发烫,这种话他怎么说的出来,不要脸。
她舌头打起结来,磕磕巴巴道:“你、你以前从来都没……抱过我,为何醒来后侯爷就变了?”
素娘果然还在怪他,裴放眼神一黯,直起身来,朝她伸出一只手:“素娘,从前是我不好,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徐素湘看着朝她伸来的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食指上有一道细细的浅色伤痕。
那是新婚之夜,他不愿与她圆房,割破了自己的手指伪造了白喜帕上的痕迹所留下的伤疤。这只手,从前是绝对不会靠近她的。
徐素湘缓缓往后,退了半步。
“侯爷今日刚醒,脑子里可能一时有些乱,等您思绪清明了再说吧。”她避开他的眼神,道,“我先去吃饭了。”
裴放看着自己始终落空的手,失落地攥住,道:“你就在这里吃。”
徐素湘听见这话倍感折磨,他一直在旁边盯着,她真的会吃不下去啊!
拗不过裴放,徐素湘还是在这边传了饭,今日送过来的菜色比往日多了一倍,但都是清淡为主,少见荤腥,徐素湘扫了一眼,顿时没了胃口。
侯府始终是裴放的侯府,他一醒,整个侯府都围着他转,所有的喜好和需求都得先紧着裴放。
虽说不好和病人计较,但这种落差也着实令徐素湘不好受。
就好像在提醒她,她是这府里有名无实的女主人一样。
没吃几口徐素湘就搁下了筷子,裴放一直注意着她这边,见她不吃了,便问道:“菜不合胃口?”
徐素湘没好气道:“侯爷看着,我吃不下。”
裴放忍不住皱了皱眉,素娘和他说话的语气,真的和从前很不一样。
他昏迷的这段时间,素娘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心里揣着巨大的疑惑,却一时不得解,徐素湘这边刚撂下筷子,裴慧和裴敏就一齐到了,两人眼泪汪汪,围着他哭了半晌。
裴放头疼地让两人打住,问她们道:“我躺着这几个月,你们可有照顾好素娘?”
裴慧和裴敏眼泪一顿,互相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先开口。
裴放打量二人,凝眉道:“你们给素娘添麻烦了?”
“没!”裴慧急急开口,“没有的事,我、我哪敢啊?”
裴敏垂眸,不敢看裴放的眼睛,只低声说道:“妹妹不敢。”
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妹妹,裴放太了解两人了,他阖起眼睛靠在床上,不再看她们:“我这段时间需静养,你们且先回去吧。”
两人坐了盏茶功夫不到,就被裴放赶了出来,临出门时裴敏心中忐忑不已,对裴慧道:“不若,咱们去求求嫂嫂,好歹别让二哥生我们的气才是。”
裴慧却扭头道:“我又没真心做什么,也早跟二嫂赔了罪,这时候再去求二嫂,倒显得我心虚不安。”
见说不动自家姐姐,裴敏也不好再跟徐素湘旧事重提,只能忧心忡忡地回了王家。
裴放清静了不到半个时辰,元兴皇帝就派了于公公大张旗鼓地登门,不仅嘉奖了裴放一番,还送了一应补身之物,命他养好身体再进宫面圣。
这一下,裴放醒了的消息便彻底传了出去,原先与侯府疏远了的人家一时间心思又活络了起来,倒是姚旭之,当天在礼部无端朝下属发了一场脾气,回家去又把季氏骂了一通,直把季氏气得捂着胸口垂泪。
姚采薇自外面回来,听闻季氏无端挨了骂,问院子里的下人道:“父亲为了什么事这么大火气?”
自从季氏被禁足,一时没那么长的手臂来磋磨这位四姑娘,四姑娘的日子反倒好了起来,最近频频出去,据说是和礼王殿下走得极近。这不,今日刚赴了礼王府上的赏花宴,等闲人家的姑娘都不够格进王府大门,礼王却独独请了她们四姑娘。
下人们对她也因此恭敬起来,既她问了,便有人抢着答道:“听说,是因为武安侯醒了。”
姚采薇生生愣住,像是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下人忐忑地重复了一遍。
“醒了?”姚采薇立在台阶上,也不进屋了,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醒了好,醒了才有意思。”
日影西斜,把她投在台阶上的影子照得颀长,扭曲。
裴放在傍晚前搬进了听澜苑,不仅挤占了徐素湘的卧房,还霸占了她一半的床。
虽说这里原本就有他的一半,但,徐素湘就是不适应。
草草吃过晚饭,她一会儿把林嬷嬷叫过来问几句话,一会儿去廊下喂喂鹦鹉,一会儿又说要看书,磨磨蹭蹭,就是不肯沐浴上床。
裴放早洗漱过,靠在床上盘了一会儿核桃,以恢复手指的灵活度,到此时,一个时辰过去,他已搁下核桃,正靠在床上养神。
他知道素娘在拖时间,也知道她忐忑不安,但她必须适应他的存在,他有足够的耐心等。
浴室里的热水已经加了三趟了,红菱站在门边一下一下地点着头,徐素湘仍旧坐在桌旁聚精会神地看书,一晚上过去,一页也没翻过。
翠竹上前剪了烛芯,低声劝她道:“夜里灯光暗,夫人仔细看伤了眼睛。”
徐素湘烦闷地合上书,叹气道:“伺候我沐浴吧。”
这一沐浴,又是小半个时辰,要不是手指头泡皱了,徐素湘都不肯出来。
她穿了素色中衣,进来后悄悄看了看床帐里头,发现裴放一动不动,应该是困得睡过去了,这才松了口气。她轻手轻脚挪到床边,裴放睡在里侧给她留了外面的位置,这正合徐素湘的心意,不然她还要越过他挪进去,一不小心就会把人弄醒。
脱了鞋子,她迅速吹灭了床边的烛台,合上帐子,屏着呼吸躺倒,盖上被子,一气呵成。
她脸朝外面侧睡着,再不敢变换姿势了。
黑暗中,锦被之下蓦地有一双手将她捞进了怀里。
徐素湘差点叫出声来,她往后面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问道:“侯爷……没睡?”
裴放“嗯”了一声,把头埋到她颈边。
徐素湘忙拿手挡住:“别咬!”
裴放一愣,轻笑出声。
“放心,不咬你。”
徐素湘悄悄放下手,鼓起勇气道:“那,侯爷能把手拿开吗?”
“怎么,”裴放贴着她的脖子,亲了一下,“不习惯?”
徐素湘又拿手挡在了颈边,这柔软湿润的一下,险些让她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
裴放的手如铁钳一般箍着她,对她道:“素娘,我们是夫妻,你必须要习惯。”
徐素湘咬住了嘴唇,半晌,翻了个身,面向他。
“侯爷说,我们是夫妻,那新婚之夜,为何没行夫妻之礼?”
裴放于黑暗中凝视她的容颜,久久沉默起来。
他清楚的记得,新婚之夜的晚上,素娘曾主动靠近他,也曾仰着脸羞怯唤他“夫君”。
然而,他拼命忍着想要抱住她的冲动,对她说:“素娘,我们不会行周公之礼,以后也不会,这是为你好。”
素娘听不懂,却又听懂了。
她缩回手,默默挪回去,至后半夜,又默默背对他。
那一夜,龙凤喜烛一节一节矮下去,直燃到了天亮,他那时也是这般看着素娘,一夜都不曾合眼。
素娘这一问,隔了五年,而他,依然没法答她。
徐素湘推开他的手,闷声道:“我习惯了没有侯爷在身旁,要改变习惯,很难。”
“素娘,”裴放没再扣住她,只是低声道,“虽然我有苦衷,但还是要跟你说对不起,这些年,是我冷落了你。”
“你不习惯,我可以等,等到你习惯我为止。”
“只是,别推开我,好吗?”
最后这一句,近乎乞求。
徐素湘从没听过裴放这样和人说话,说她心里不动容那是假的,裴放始终是她夫君,能得他温柔相待总比一直冷落她的强。
但她心里更多的是怕,万一这只是他被雷劈中留下的后遗症,或是一时的性情转变,过不了多久又会恢复从前的冷淡模样,那时她又该如何自处?
相比得到后再失去,她宁可自己从未得到过。
徐素湘转过身去,再次背对着他:“夜深了,睡觉吧。”
裴放看着她的背影,没再伸手去抱她,只是用眼睛,无数次地描摹她的轮廓。
没关系,无论多久,她都会回到他的怀抱。
无论多少世,他都不会放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