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师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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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瑜的气息，不对。
穆言寒斩杀过无数妖类，特殊的体质，与幼年的经历，都让她对妖类感知敏锐，在月台上时隐隐约约的感知，在如今靠近后，属于妖类的气息越发浓烈。
修行不浅。
穆言寒心想，接过主持递来的木剑，两人向对立，明明还有很远的距离，但宁瑜还是感受到了她冷冷的目光，不禁稍稍退后了几步。
“赢了你，我就可以拜入恩……掌门座下吗？”
“嗯，只需你于我过过十招，如果在这十招中将我的剑打落，我就认输。”
穆言寒道。
宁瑜发现她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全部扎了起来，低低的马尾垂在肩侧，她的眼睫是微微下垂的，偏偏她眼睛狭长，一对黑长的剑眉，平添了几分英气，一双眸子如墨般，自上勾勒出高挺的鼻梁，与微抿的薄唇，唇色浅得过分，显得她这个人都没什么色彩，淡薄如素，如同一幅山水画，浓淡相宜的脸，身子比宁瑜高挑出了一个头……不知为什么，看着她的脸，宁瑜咽了咽口水。
真的好美……是她未见过的类型。
青丘地界有许多狐狸姐姐，她们的化形虽说一个个都美得过分，妩媚的，素雅的，小家碧玉的。可从未有面前这位一样，给宁瑜的感觉，如同山水墨画般……冷淡浓墨如此相宜。
“铛！”
一阵钟声突兀响起，将宁瑜拉回了现实。
开始了？！
还没能做出反应，她只看到穆言寒的身影，那柄木剑便擦过她脸边，她急忙挥剑挡住，木剑相交间，宁瑜听见穆言寒冷冷的声音：“一。”
什么？！
随后她的剑被猛地挑起，她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眼前穆言寒的剑贴着她的脸划过，一阵剑风隐隐作响，她赶忙下腰躲过。
“二。”
这人是在记第几招吗！
她一下子维持不了自己的平衡，咬了咬牙，伸手猛地抓住穆言寒拿剑的手，往后一拽！穆言寒不稳了一瞬，但随后便用力将她提了起来，拿着剑的手擦过她的颈间，宁瑜的剑也横在了她面前——
“三。”
穆言寒皱了皱眉，语气间也染上了不耐烦，她手腕一转，被抓住的人变成了宁瑜，随后猛然一拽，宁瑜又不受控制地向着她身后倒去，差点摔到她怀中，穆言寒手上的剑擦着宁瑜的颈间转了个圈，挽了个剑花后往身后一收，另一只没拿剑的手向着摔向她身侧的宁瑜的身后一抓——
宁瑜一激灵！感受到身上的尾巴被抓了一把！！
她错谔地转头对上穆言寒冷淡、甚至带着些难以察觉的恨意的目光，不对！明明她已经将尾巴藏好了啊！她是怎么……！
“四。”
不下五招，仅仅挡住她的进攻，宁瑜就有些气喘吁吁了，还没能主动出击，要这样下去，她还怎么在十招内打掉她手中的剑！
宁瑜伸手抚摸自己的脖颈，背后已经细细密密渗出了冷汗，如果是真的开刃的剑，如果她再用力几分，她此时可能已经人头落地了……
她求助地看向恩人。
恩人再救我一次…………
台上的掌门人笑笑，对她做了个口型。
认输......?
宁瑜愣了几秒，还没能做出反应回复，穆言寒的剑裹挟着磅礴的剑气攻了过来，宁瑜慌了，几乎是下意识地，举起剑挡住——
一只雪白的白狐跃然于宁瑜身后！下一秒，那只巨大的白狐迎着穆言寒的脸扑来，手被宁瑜制住的穆言寒来不及抽出剑，猝不及防被那只白狐扑倒在地。
完了，自己果然还是控制不好化形！
宁瑜将几分意识留在了人形中，以此保持人形能站着不被人发现，至于她的魂灵状态，那些修为较低的弟子是看不见的，倒是这被她扑倒在地上的穆言寒......
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但整个人被狐狸紧紧压住，正当她以为要被攻击，想抽出剑来时。
那狐狸却是伏下脑袋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脸颊，随后化作一阵白烟，消散重新回到宁瑜身体中。
她抬头，对上宁瑜的剑尖，指在她胸口，随后往上便是宁瑜抓着剑的白皙的手，与通红的脸颊。
“我……我认输！！”
台下的众人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便听见她喊起了认输，看着这一场快速又有些荒诞的比试，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宁瑜已经挽起剑一步作两步地走到了比试台中，抬头问台上的掌门人：“掌门，我认输……”
“不必如此，是我输了。”穆言寒从地上站起，收起剑，面无表情道。
宁瑜转头震惊。
怎么了，她怎么也认输了。
穆言寒却没再说话，只是转身走下台去，留身后的宁瑜一脸迷茫。
“宁瑜。”掌门人唤了一声她的名字，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关门弟子了。”
众人哗然。
好随意的收徒......
宁瑜愣了一会后，反应过来后，笑逐颜开，对着掌门的方向双膝跪下，重重地行了一礼。
“多谢师尊！”
掌门人点了点头，算是欣然地接受了这位徒儿。
被忽略的三位长老：“？”
好随意的拜师……
……
天清门的这次选拔就此落幕。
一天内，宁瑜的名声就如众人所料传遍了江湖与其他门派，一人对三人，剑指天清掌门人，最后更是与天清门中最优秀的大师姐过了五招毫发无损，却提前主动认输，一层浪一层高，而处于漩涡中心的宁瑜，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外界传得多天花乱坠。
似乎是宁瑜的身份特殊，临时安置在外门弟子们的宿舍时，本是四人一间的宿舍，她被分到了一间单独的房间。
比试结束过后，有人来为这一次新入门的众人量体裁衣，织造合适的门派服，宁瑜仔细看了看，新入门的寥寥不过十个女子，所以量体并没有花多长时间。
在青丘地界时，她便早有耳闻人间对女子歧视颇深，重男轻女的情况也是常有的，或许很多女子，根本没有踏出深闺前来的机会。
宁瑜叹了口气。
不知是什么原因，那些女孩居然没有一个主动来向她搭话，不过她也不甚在意，只是量完各处尺寸后，宁瑜已经匆匆去自己的房间收拾。
随后——将全身的衣服都脱掉，一阵舒畅，人形渐渐化为一只狐狸的形状，有半人那么大只的白狐，一双眼睛也变成了碧绿色，清透明亮，白花花中的那一抹绿色显得她格外有灵性，她扎进被子中，狠狠地翻了几个身。
真奇怪，那个大师姐。
明明是在打架，却要伸手抓她的尾巴……
一想到上午被一把抓住尾巴的感觉，宁瑜感觉整个身子都要发起烫来了。在她们狐狸的理念中，尾巴是一个格外敏感特殊的地方，只有亲密的人才可以碰啊！
还有……认主……
可她明明对她下手那么不留情，完全不是喜欢她的样子！
那为什么要抓她的尾巴！！
宁瑜抓狂地用爪子在床上挠了挠。
想到穆言寒身上的苦味，与看向她有些恨意的目光。
宁瑜百思不得其解中。
——
入夜，天清门最深处，主峰下。
如今已近秋分，这深山处大概是温度较低，池塘中，本是深暑盛开的荷花如今才七七八八盛开，一大片的荷花荷叶看过去，一座亭子隐在这池塘的荷花与夜色水雾之中，一盏昏黄的灯照亮亭子，掌门人端坐其中，正缓缓擦着一把剑。
穆言寒道：“我还是无法接受……我的小师妹是一只，狐妖。”
师尊抬头：“言寒，这是我的决定，不是询问你的意见。”
师尊常年温润如水，门派中有什么决策，或是要做什么决定，都会询问座下三位的意见，尤其是穆言寒。
可这一次，师尊竟然执意要将宁瑜收为关门弟子，做她的小师妹，还要将那位小师妹的住宿安排在同她一处，那座原本她独居的山头，除了师尊与两位师妹，还从未有其余人踏足。
穆言寒头疼，不知为何，总觉得这次师尊是故意的。
这一次，居然如此轻易就将宁瑜放进来。
“言寒，宁瑜她早已位列仙班，已经是狐仙了，你可以不将她看作妖类，而且你今日与她过了几招，也能察觉出了吧。她很有天赋，”师尊淡淡地说，话语中的意味不可置啄，“你若是不能克服心中的这些偏见，这修为，怕是还要停滞不知道多久。”
“可……！”穆言寒方欲开口，但也发觉自己的不敬，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再度开口，“……听师尊便，多年承受您的恩情，言寒已无以为报。”
说完，她转身就走，看着穆言寒的背影走远，掌门人也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擦得发亮的剑放回剑鞘中。
穆言寒自八岁拜入门派，及笄后便正式参与选拔拜入她门下，她比门派中任何人都努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修炼，一朝踏入无情道，可心中执念太深，始终无法忘却当年的仇恨……
言寒啊，爱恨嗔怒，其中恨才是最可怕最浓烈的情感啊。
掌门人向旁边看了一眼。
“出来吧，偷听那么久了。”
一只白色的影子从荷花丛中窜到亭子中，化为人形站在她面前，宁瑜笑嘻嘻看着掌门人，脸上丝毫没有偷听被发现的羞愧之意。
一入夜，她便闻着气味跟到了这一处，突破了主峰的禁制，终于是找到了恩人，可她又看见身侧的穆言寒，不敢贸然上前，只好抹去了自己的气息，小心翼翼地化形藏在荷花丛中，却没想到能偷听到这些对话。
“恩人，我这次来是来报十年前的救命之恩的。”宁瑜正了正神色，说道，“您好像一点也没变。”
宁瑜能察觉到，面前的人修为根底很深，甚至深于修炼了三百余年的她，这十年来，她面容没有丝毫变化，甚至看起来气血还好了不少，想来是近十年又突破了。
“你也是一点也没变，”掌门人举起手中的剑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没规矩的小家伙，竟然敢这样直接闯入内门。”
“嘿嘿，还不是为了找到您，”宁瑜熟络地坐到她面前，掏出十年前那块玉牌放到面前的桌上，“所以，您需要我做什么呢？恩人。”
可面前的女人没有回答她，反而是仔细端详着她的脸，随后伸手抬起她的脸，左右看了看，随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你来人间是为了做什么呢？小狐狸。”
宁瑜有些茫然，但还是乖乖回答了：“师尊……说来有些不好意思，我是来寻找能与我双修的人……”
世人皆说狐妖天生媚骨，懂得掌握七情六欲，利用人类的情感修炼。
可偏偏宁瑜就是这样的异类，与其他狐妖而言，她有些过于不谙世事了，甚至她的感情淡薄到都有些分不清喜怒哀乐的感情，所以，她潜心修为了许多年，也才堪堪到达五尾。
话本中中的爱恨情仇，她看多了，所以那些姐姐们便提议她真正地来一趟人间，亲自品尝那些情感。
“那与我要让你做的事情，岂不是歪打正着？”掌门人将剑放到桌上，对她说到，“帮言寒解开她的心障，让她突破修炼。”
言寒……？是哪位抓了她尾巴的师姐吗！
宁瑜打了个寒颤：“恩人，她好像很讨厌我。”
而且那位大师姐不是修炼无情道的吗！恩人到底有没有听懂双修是什么意思啊？
“她性格如此，你们熟悉些就好了，言寒身上的情感，或许会让你此次修行有大突破，”掌门人笑盈盈道，并不意外，“为此，我会将你安排在她的院子中住下的。”
“她会杀了我的吧……恩人……难道你要让我坏她道缘吗……”
按理说，破坏道心，不是仇人才会做的事情吗？
虽说宁瑜很喜欢那位大师姐，但心中还是有所忌惮，小心翼翼发问。
“你是我亲自交付于她的，言寒不会动你，”掌门人抿了一口茶，“还有，谁同你说要破她道心才能让你修炼了？”
掌门人抬眼，看着还在思考“无情道如何与双修”的宁瑜，唇角勾了勾。
宁瑜性格如此活泼，七情六欲的底色却是一片空白，至纯的性格，让穆言寒根本拿不准要拿她如何。
而穆言寒……
掌门人叹了口气，似乎在惋惜着什么。
穆言寒心中的牵挂与情感过于复杂，与无情道早已背道而驰，即使她暗示了无数次，穆言寒依旧是选择无情道。
或许，是因为她早已无路可选了。
压抑着的情感，迟早会溃提，被那洪水吞噬，平心而论，穆言寒是百年难遇的天才，若不被那些情感困住，她能走出的，必定是更远的路。
所以，她要寻找一个可以接纳她的感情的“容器”。
正巧的是，在火烧眉毛的节骨眼，宁瑜来了，掌门伸出援手的不少，可偏偏这只小狐狸真的赶来赴约了，天真无邪，迫切地想知道七情六欲的滋味。
那将她与穆言寒在一起，是再好不过，两全其美的事情了。
在那比武台上，宁瑜看见大师姐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
这小狐狸，明明也很喜欢穆言寒吧。
“师尊，那我要怎么帮她呢？”
“随心而动便好。”
——
夜深了。
月色洒在剑上，带来一阵霜寒。
穆言寒收起剑，额头已经渗出细汗，她垂眉看着剑上的月光，想起今日那只雪白的狐狸，扑在她身上，正当她以为要被攻击时，结果却只是嗅了嗅她身上的气味。
“好苦……”
她清晰地听见近在咫尺的她小声呢喃道。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师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