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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新来的转学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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桦树县的第一场雪来得又急又猛,让人猝不及防。
林为佳站在校门口的公交站台,跺着脚上的雪地靴,呼出的白气在围巾上结了一层细密的霜花。远处传来卖烤地瓜的吆喝声,带着浓浓的东北口音:"热乎的烤地瓜——"
"佳佳!等等我!"闺蜜赵小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嘎吱嘎吱踩雪的声音。
林为佳回头,看见赵小雨像个笨拙的企鹅一样在雪地里小跑,红扑扑的脸蛋上沾着几片雪花。她忍不住笑出声,眼睛弯成两道月牙:"慢点跑,车还没来呢!"
"冻死我了!"赵小雨一把挽住林为佳的胳膊,"你听说了吗?咱班转来个新生,据说长得特帅!"赵小雨眯起眼睛,花痴的笑。
"又犯花痴。"林为佳戳了戳赵小雨的额头,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保温杯,"给,我妈煮的红糖姜茶。"
两个女孩分着喝了热乎乎的姜茶,坐上摇摇晃晃的3路公交车。车窗上结着厚厚的冰花,林为佳用手指在上面画了个笑脸。
桦树县第一高中的教学楼被大雪覆盖,像一块撒了糖霜的蛋糕。走廊里挤满了跺脚取暖的学生,林为佳和赵小雨挤过人群,来到高三(7)班教室。
"佳佳,你数学作业写完了吗?借我抄抄!"刚放下书包,前桌的王浩就转过身来,一脸讨好地笑着。
林为佳无奈地摇摇头,从书包里掏出作业本:"最后两道大题我没做出来..."
"没事儿,能抄多少是多少,总比交白卷强。"王浩一把抓过作业本,突然压低声音,"对了,看见那个新来的没?就坐在最后一排靠窗那个。"
林为佳顺着王浩的视线望去,看见一个陌生的背影。男生穿着简单的黑色羽绒服,正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后颈露出一截白皙的皮肤,与黑色短发形成鲜明对比。
"他叫蒋川,从哈尔滨转来的。"赵小雨凑过来八卦
班主任李建军的大嗓门打断了教室里的嗡嗡声:"安静!都回自己座位!"
林为佳赶紧转回身,从书包里掏出语文书。林为佳是语文课代表
"下周全市高三摸底联考。"李老师的话引起一片哀嚎,"这次成绩会作为保送推荐的重要参考。课代表上来领卷子,今天先做个小测试。"
林为佳起身走向讲台,抱着一摞试卷往回走时,突然听见"砰"的一声——后排几个男生打闹撞到了课桌,一个篮球从蒋川的书包里滚出来,直冲她脚边而来。
"小心!"有人喊道。
林为佳下意识往旁边一躲,手里的试卷却像雪片一样撒了一地。她慌忙蹲下去捡,正好与同时俯身帮忙的蒋川撞了个正着。
两人的额头几乎相碰。林为佳闻到了对方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混着一丝冰雪的凛冽气息。她慌乱抬头,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沉静如深潭的眼睛——蒋川的眼睛在近距离看竟是浅褐色的,像透明的琥珀,眼底却结着一层她看不懂的冰。
"抱歉。"蒋川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点东北口音,却比本地人要轻许多。
他修长的手指快速拢起试卷,动作利落得像练习过千百次。就在他伸手递过最后一叠试卷时,林为佳注意到他右手腕内侧有一道细长的疤痕,在冷白皮肤上格外刺眼。
蒋川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迅速拉下袖子遮住了伤疤。
"谢谢啊!"林为佳扬起标志性的灿烂笑容,眼睛弯成两道桥,"我是林为佳,语文课代表。"
蒋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林为佳也不在意,抱着试卷发了下去。
"怎么样?近距离接触帅哥什么感觉?"赵小雨凑过来咬耳朵。
林为佳撇撇嘴:"就...挺冷的。"
确实冷。不是那种故作高冷的冷,而是像站在冰封的松花江边,感受到的那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林为佳余光瞥见教室后排的座位上的黑色书包。书包敞着口,露出半本《高等数学竞赛题集》,书角卷边严重,像是被翻过很多遍。
语文小测大家都奋笔疾书的写着卷子,林为佳也很快缓过神来,写起卷子。
交完卷子林为佳想起上午捡卷子的蒋川,高挺的鼻梁,浓黑的眉毛,大大的眼睛……
整整一上午蒋川没有和任何人沟通过,如果不是听过他的声音,林为佳都会怀疑蒋川是不是哑巴。
蒋川的下一次开口是下午的数学课。
"今天我们讲三角函数,"数学老师敲敲黑板,"蒋川同学刚从哈尔滨转来,听说竞赛拿过奖,上来解一下这道题?"
全班回头。最后一排的男生缓缓起身,校服袖口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他走路很轻,像踩着雪地的猫。
黑板前,蒋川捏起粉笔的姿势很特别——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掐住,其他三根手指悬空,像是在刻意避免触碰太多粉笔灰。林为佳注意到他解题时完全不用打草稿,公式一行行流出来,像早已刻在脑子里。
"解法很巧妙,"数学老师满意地点头,"不过步骤跳得太快,其他同学可能跟不上。"
蒋川放下粉笔时,林为佳又看见他右手腕内侧有一道细长的疤,在灯光下泛着淡粉色。他迅速拉下袖子,回到座位时带起一阵微凉的风,混着淡淡的松木香。
"装什么高冷..."前排的王浩小声嘀咕,被老师瞪了一眼。
一天的课程很快就结束了。放学时,雪又下了起来。林为佳站在校门口跺脚,呼出的白气在围巾上结霜。
"佳佳!"熟悉的声音传来。父亲林建国穿着深蓝色警服站在校门口,肩章上落着雪,"今天下雪,爸来接你。"
林为佳小跑过去,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砰"的一声。转头看见蒋川的篮球滚到了马路中间,一辆货车正呼啸而来。
"小心!"她下意识喊出声。
蒋川却站在原地没动,只是盯着那个即将被碾碎的篮球,表情空白得像张纸。货车擦着篮球驶过,带起的风掀翻了他的衣领。
"这孩子..."林父皱眉,"不要命了?"
林为佳没说话。她看见蒋川弯腰捡起瘪掉的篮球,头也不回地走进雪里,背影逐渐被纷飞的雪花吞没。
晚饭时,林家三口吃着晚饭。
"听说你们班转来个问题学生?"林母夹了块鱼肉放到女儿碗里,"你王阿姨说那孩子家里..."
"妈,"林为佳打断她,"人家数学特别好。"
林父放下报纸:"我听说过,他父亲是蒋志明,就去年那个..."
"老林!"林母突然提高声音,"孩子吃饭呢。"
饭桌陷入沉默。林为佳低头扒饭,想起下午在图书馆偶然看到的借阅记录——《海子诗选》的借阅人栏里,蒋川的名字出现过。
第二天清晨,林为佳特意早到校。教室里空无一人,蒋川的课桌上摊着本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公式,边缘处却画着些奇怪的波浪线,像结冰的湖面裂纹。
她正想细看,门口传来脚步声。蒋川站在那儿,手里拿着个结霜的矿泉水瓶,头发上还沾着晨跑的汗水。
两人四目相对。
"我..."林为佳尴尬地指指讲台,"来拿粉笔。"
蒋川没说话,只是走到窗前,把那个矿泉水瓶放在窗台上。阳光透过结冰的瓶身,在桌上投下一道晃动的光斑。
林为佳突然发现,那根本不是水——瓶子里装着半融的雪,雪水里泡着几片松针。
同学们也陆陆续续到了班级。她匆匆回到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