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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替死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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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子时的梆子声刚过三响,何府却迎起新娘子出嫁......
月红死死攥住白灯笼,看着四个婆子把少年拖进喜轿,红盖头滑落的刹那,她看见少年唇上胭脂被蹭出一道红痕,泪水也悄然落下……
“新娘子好生福气,这轿子可是用百年楠木打的。”李嬷嬷笑着扣上青铜轿锁。轿内传来铁链挣动声,少年腕骨撞在窗棂上,露出半截旧疤。
贵子攥紧衣角道:“何家的狗东西,简直不是人...”月红抬头看去,老夫人正拄着骨杖立在廊下,何府的三位小姐,欢喜打闹着,诡异的在庆祝,这场面不禁让月红颤栗的闭上了眼睛,不在言语,然而贵子淡然镇定,似在思索着什么。
这时李嬷嬷便大喊着:“送轿,启程!”
送亲队踏着纸钱出了城。月红数着灯笼上晃动的流苏,看着那飘落的似不是纸钱,似是王家少爷失踪那日散落的白纸残片。
半月前她随三小姐去王家送嫁妆,亲眼看见何申被叫进祠堂。透过门缝,她瞧见道士将一张黄符贴在何申背上,朱砂画的符咒与老夫人供奉的佛像经文重合......也不知,这经文是否佛家经文。
“这是保平安的。”道士说着,又取出一叠符纸交给老夫人。月红注意到那些符纸边缘泛着诡异的青黑色,竟然与王家少爷常佩戴的护身符一模一样。那日之后,何申腕上便多了些咬痕,而王家少爷再未出现。
送亲队伍行至一片荒郊野岭,四周静谧得令人不寒而粟,只有纸钱被风卷起的簌簌声。月红心中愈发不安,紧紧挨着轿子,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少爷......会死吗?” 月红忐忑的看向贵子。
“不会......”贵子也没有多少把握,虽说她是修士,但也才刚刚筑基,就连那何家的老婆子也打不过,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一阵阴森的狼嚎打破了寂静,一群狼妖从四面八方窜出,绿幽幽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狼妖们身形矫健,猛地扑向送亲队伍。众人顿时惊慌失措,尖叫声、哭喊声交织在一起。
一只狼妖张着血盆大口,直逼向月红。月红脸色惨白,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就在狼妖的利爪即将碰到月红之时,贵子身形一闪,挡在了月红身前。只见贵子手中灵力凝聚,化作一道凌厉的光芒射向狼妖,狼妖吃痛,嚎叫着后退几步。
月红则是吃惊,没想到贵子那么厉害,一直隐藏身份,居然是修仙者。
“贵姐姐你是?”
贵子则是皱眉:“时间不多,来不及解释。”
然而,狼妖数量众多,且愈发疯狂。不少婆子和下人被狼妖扑倒,凄厉的惨叫在夜空中回荡。
何申坐在轿中,不明所以,轿子颠簸了一阵,随即“砰”的一声停下,嘶吼与惨叫连绵,愈发凄凉,何申不禁害怕,紧紧攥住红袖。
此时,一直隐匿在队伍中的道士终于出手。他手中桃木剑一挥,口中念念有词,一道道符咒如流光般飞向狼妖,瞬间爆发出耀眼的光芒。狼妖被符咒击中,发出痛苦的嘶吼。
贵子深知这是一场硬仗,她虽身为结丹期的修真者,却因之前受了重伤,实力大打折扣。但为了报答何申的救命之恩,她咬着牙,全力与狼妖周旋。她瞅准一只正要偷袭道士的狼妖,飞身而起,双掌拍出,蕴含灵力的掌风将狼妖击飞数丈之远。
可狼妖却如潮水般不断涌来,贵子渐渐体力不支。就在一只狼妖瞅准贵子的破绽,狠狠扑向她时,道士及时发现,手中桃木剑抛出,桃木剑化作一道金光,贯穿了狼妖的身体,救下贵子。
道士眉头紧皱,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目光一闪,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钟。瞬间,小钟迎风变大,散发出万丈光芒。钟声响起,声浪向四周扩散,狼妖们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纷纷倒地,动弹不得。
随着钟声持续,狼妖们的身体开始消散,化作一缕缕黑烟。片刻后,所有狼妖皆被消灭,四周重归寂静。月红惊魂未定,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贵子面色苍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显然刚才的战斗让她本就受伤的身体雪上加霜。
“贵姐姐!”月红扶着贵子,焦心急切的看着轿子。
此时,月红在一旁,看着这复杂的局势,心中暗暗担忧,不知道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
望着身后的人所剩无几,并且大部分都带着伤,月红不明白,为什么,都伤成这样了,还要继续,不应该逃跑吗?
“留心,前方即为阵心!”领头的道士突然顿住,手中铜铃裂成两半。
月红嗅到腥臭味,转头见那道士袖口爬出几只黑甲虫,正疯狂啃食写着生辰八字的黄符。
贵子突然扯她退到轿侧:“不好!要起阵了!”
突然有些随从们双目无神的纷纷屈膝跪地,口中吟诵着奇异的咒文。月红感知这些咒文饱含着浓烈的血腥之气,它们汇聚成一条细微的丝线,向大钟的方向飘去。随着咒文的结束,随从们的身躯化作干瘪的尸体,
而少许侍卫却一脸恐惧,不知所措。阴风卷着砂砾砸在轿帘上,褪色的鸳鸯绣纹竟蠕动起来。
月红这才看清那些根本不是鸳鸯,而是纠缠的蛊虫,金线绣的虫足正随着轿身摇晃抓挠窗纱。
“蛊妖过境!”道士念口一声。侍卫的嘶吼与骨裂声同时炸响。月红回头时,李嬷嬷的头颅正在半空咧开嘴,脖颈断面爬出密密麻麻的尸虫。浓雾中亮起无数猩红眼瞳,狼嚎裹着腐臭味扑面而来。
“那些尸体!!!动起来了!”月红恶心的捂住口鼻。
“咚———”
“咚———”
暮色中,一声来自远古的响动打破平静。紧接着,钟鸣响起,红色烟雾散开,光点汇聚成刻着神秘花纹的青铜巨钟虚影。
第二声钟响,红色波纹荡开,符文接连亮起。
第三声时,血色罗网在天空展开,晚霞震碎成雾,地面暗纹凸起 。
藏在暗处的虫子被惊动,顺着红光盘旋上升,外壳闪烁诡异光芒,尾刺勾连出奇怪图案 。
“快开轿锁!”贵子将匕首塞进她手心。月红颤抖着刺向铜锁,却见锁眼钻出条蜈蚣,毒牙狠狠咬住刀刃。月红不敢上前,贵子瞧见,一手夺过,手起刀落,蜈蚣尸首分离,没了气息。
轿中突然传来闷响,少年用额头猛撞轿窗,鲜血顺着红裙绣纹蜿蜒成符。狼爪撕开浓雾时,何申踉跄着跌出来,贵子突然扯开他衣襟,三道紫黑瘀痕从心口蔓至颈侧,是蛊虫钻入的痕迹。
“少爷!”月红与贵子心疼的看着何申,毕竟跟了这么多年,何申对她们的好,早已刻苦铭心。
“往东...”何申咳出黑血,“山神庙...”话未说完,狼群已冲破侍卫防线。月红扶着他奔向老树林,却被阵法的结界挡住。
“阵法已经开启,我们逃不出去了......”月红绝望的听到身后惨叫声,混着诡异的咀嚼声,像无数利齿在啃噬骨殖。
仔细一看那道士已经献祭,被啃食殆尽,早已成了一具骨骸。贵子随即划开手掌,那血液快速升起,粘在结界上迅速破了个洞。
贵子吐了口血:“我们快走,那蛊阵还没有成型,快!”不曾想,这法阵几乎要了她全部修为。他们趁此机会,便逃了出去,此时,那群死去的狼群以及那些侍从却发了疯似的追了去。
破庙残墙映入眼帘时,贵子突然摔倒在地。她掀起裙摆,小腿上趴着只拳头大的尸鳖,鳌钳已刺破皮肉。“是王家的食尸蛊…...”这王家专门养这一蛊虫,除了他们,还能是谁?是为了防她救人?知道了她的身份?不,是要她死!贵子不敢多想,她希望能够如她所愿。
她咬牙拔出簪子扎进虫眼,“婚事……果然是幌子……”可是蛊毒却慢慢深入她的五脏六腑,没有时间了。
“他们要用少爷的命养蛊!”月红突然扯住贵子衣袖,“王家少爷根本不是被鬼害的,明明是他养的噬心蛊反噬...…”话音未落,狼嚎已至庙门。
庙里的结界根本经不起大量的狼妖打击,蛊虫密密麻麻的围绕着寺庙。何申突然推开她们。月红看见他嫁衣下的蛊痕泛起青光,最先冲进来的灰狼竟抽搐着倒地,口中吐出大团纠缠的蛊虫。
“跑...”他哑声指着神龛后的暗道,“跑快点…”庙门轰然倒塌。月红最后回头时,看见何申站在蛊虫汇成的青光里,狼群如潮水般将他吞没。
贵子拽着她跳进暗道,黑暗中响起她带着哭腔的低语:“那些蛊虫...在保护他?”
然而贵子好像什么都知道……
暗道尽头是荒废的义庄。月红瘫坐在积灰的棺材旁,贵子正用布条包扎腿伤。月光透过破窗照在供桌上,那里赫然摆着半截婚书。
“谨以王氏嫡子王珩,聘娶何府...”后面的字被血迹模糊,但月红认得这是二小姐的字迹。
在"王珩"名字下方,还有个小字写的“蛊奴”。
“奇怪,为什么,这些东西会在这里.....”月红很诧异,惊慌的看着这婚书。
贵子突然轻笑:“你可知这婚书本该用谁的生辰?”她掀开棺材,里面竟堆满贴着黄符的陶罐,每个都刻着“何申”的名字,随即气的打翻棺材,不料又吐血了。月红担心的扶着她。贵子摇摇头虚弱的说:“王家借结亲之名,实为转移反噬的蛊毒。”
她敲碎一个陶罐,死去的蛊虫尸体散发着与何申身上相同的腥臭,“老夫人早把四少爷的八字卖给王家当替死鬼...”
月红想起那顶喜轿的异常。楠木能镇蛊,青铜锁眼雕的正是噬心蛊,轿帘上的虫形绣纹居然是活蛊禁制。这场冥婚从头到尾都是炼蛊的阵眼。
“原来,少爷什么都知道......他想让我们活着......”
贵子淡笑:“让你们活着……”
“嗯?”远处突然传来狼嚎。她们扒着窗缝看去,何申竟蹒跚着走来,无神的看着前方,嫁衣被撕成碎片。月光下,他走过的地方不断有死蛊从土中钻出,像在朝拜君王。
"快走!带着少爷跑!"贵子突然推开月红。用尽最后一丝灵气,将供桌上的陶罐接连爆裂,蛊虫尸体被灵气吸引迅速汇成黑潮向她涌来。
月红明白她为何要说那样的话了,最后听见贵子在笑:“告诉四少爷,贵子很感谢少爷的救命之恩。”
月红快速背着何申躲起来,虽然泪流满面,但是必须活着。
月红按照贵子的叮嘱,躲进了祠堂。祠堂里贴满了贵子布置的符咒结界,贵子说躲在这里就能撑到明天,只要熬过这一晚,一切就都结束了。可是贵子怎会清楚,有人加了手笔,这可不是简单的噬魂蛊阵……
何申醒来时。月光透过祠堂天窗照在牌位上,他望着“何申”那个歪斜的木牌,突然想起七岁那年的冬至。那日他撞见老夫人将蛊掺进他的药膳,却听到她说:“总得有人替瑶儿承蛊。”此刻蛊在血管中游走的感觉,与当年如出一辙。
“这里......是我的家?”没想到,他又回来这里了……
祠堂门突然被撞开。月红举着油灯扑到梁下,颤抖着掏出砖缝里的信笺——是贵子提前藏好的婚书。
在“冲喜驱邪”的朱批下,还有行小字:“以蛊奴为媒,渡王宅蛊祸。”
“少爷,贵子姐姐......她......死了,为了救我们......”何申看着那婚书无言,却泣不成声,他突然明白了贵子为他付出的一切,可是现在,都太晚了。
义庄外突然响起锣鼓声。月红扒着门缝看去,本该死透的李嬷嬷正领着送亲队走来,纸扎的丫鬟们抬着顶喜轿,轿帘上爬满熟悉的绣纹。
“时辰到了...”李嬷嬷的脖子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该送姑爷入蛊冢了...”何申突然夺过油灯掷向神龛。火焰顺着蛊虫尸体蔓延,那些刻着他名字的牌位在火光中裂开,成了灰烬……
“走!”他拽着她冲向侧门。月光突然被黑云遮蔽,无数蛊虫从地底涌出,却在靠近何申时纷纷僵死。
他们踏着虫尸狂奔时,远处山道上亮起一点光,有人轻摇折扇立于灯笼下,腰间挂着一块木色的狐狸牌。
来到一处老树林,何申已是筋疲力尽,无力的摔倒在地,口吐鲜血。“少爷,快跑起来,少爷,我求求你,快跑起来!我们撑到天亮就好了,贵子姐姐说跑到河对岸,阵法就不会触及到我们了。”何申却神志不清的一直吐血,心口被蛊虫撕咬着,何申在及其反抗它的控制。
月红哭泣的大喊着:“少爷!”月红费力地将何申背起,她的鞋子已经破烂不堪,血迹斑斑。
她心中不断重复着,必须抵达河的另一边,必须......
身后的蛊妖狼群循着气味在迅速追着。月红感到疲惫,目光投向身后逐渐逼近的妖物,但她并未感到恐惧。阵眼正离他们越来越远,他们即将抵达。
何申的束缚也逐渐减弱,他慢慢睁开眼睛,见到月红正背着自己前行。前方是河流,然而那是一处悬崖,前方即是河的对岸......
月红回头望见狼群紧追不舍,她竭尽全力将何申推下河去。月红逐渐被狼群包围,但她带着一丝欣慰注视着何申安全落下,心中默默祈祷他能......生存下去......
何申的意识开始变得朦胧,他察觉到颈间项链发出柔和的光芒,一条由灵气凝聚而成的灵鱼出现,引领着他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