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而生》前桌头发太多

5、裂痕与星光

　　周五早晨，温暖在衣柜前犹豫不决。她从未为上学穿什么而如此纠结过。最终她选了一条简单的浅蓝色连衣裙，比校服稍显特别，但又不至于太过刻意。

　　"暖暖，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妈妈在厨房准备早餐，惊讶地看着已经梳妆完毕的女儿。

　　"有个...小组讨论，要提前去学校准备。"温暖低头整理书包，避开妈妈探究的目光。

　　自从答应和周野去看画展，温暖的心就像被悬在半空，既期待又忐忑。这算约会吗？她不敢确定，也不敢深想。

　　公交车上，温暖不断检查手机。周野十分钟前发来消息：「在校门口等你，不用着急。」简单的文字却让她嘴角不自觉上扬。

　　周野靠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看到温暖走来，他直起身，目光在她裙子上停留了一秒，又迅速移开。

　　"早。"他接过温暖的书包，"吃早餐了吗？"

　　温暖点点头，突然注意到周野今天的打扮——黑色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没扣，露出锁骨的一小片肌肤，比平时更正式一些。她急忙移开视线，耳根发热。

　　"画展下午才开始，"周野说，"上午我爸妈不在家，你要不要来帮我看看数学作业？上次你说的那道题我还是不太明白。"

　　温暖的心跳漏了一拍。去周野家？这个邀请超出了她的预期。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但好奇心和对周野数学作业的担忧最终占了上风。

　　"好啊，"她听见自己说，"不过下午三点前我得回家，我爸爸今天过生日。"

　　周野笑了笑，"放心，不会耽误你给爸爸庆生。"

　　周野家住在一栋高档公寓的顶层。电梯上升时，温暖紧张地拽着裙角。周野似乎察觉到她的不安，故意讲起上次数学课上的趣事分散她的注意力。

　　门开了，周野刚踏进去就僵在了原地。温暖跟在他身后，看到客厅里站着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正往花瓶里插鲜花。

　　"阿姨？你不是说今天和爸去杭州吗？"周野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

　　女人转过身，看到周野和温暖，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航班取消了，你爸临时有个会议..."她的目光落在温暖身上，"这位是？"

　　"我同学。"周野简短地回答，"温暖，这是我继母林阿姨。"

　　"阿姨好。"温暖礼貌地打招呼，却敏锐地注意到周野称呼她为"阿姨"而非"妈妈"。

　　林阿姨微笑着点点头，"你好，周野很少带同学回家呢。"她转向周野，"你爸晚上才回来，我做了些点心，要给你同学尝尝吗？"

　　"不用了。"周野生硬地拒绝，"我们就在我房间学习，别来打扰。"

　　林阿姨的表情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那你们自便吧。"

　　周野拉着温暖快步走向走廊尽头的房间。就在他们即将进门时，林阿姨突然叫住他："周野，你爸说下周六有个饭局，陈叔叔一家也会来，他们女儿刚从英国回来..."

　　"我没空。"周野打断她，"每周六我都要去画室。"

　　"你爸已经答应了。"林阿姨的声音变得强硬，"这次别任性，陈家对公司的投资很重要。"

　　周野猛地转身，"所以我又要充当'模范儿子'的角色了？为了他的生意？"

　　"周野..."温暖不安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林阿姨深吸一口气，"你已经十七岁了，该懂点事了。你爸这些年..."

　　"别提我爸！"周野突然提高了声音，"如果不是他当年..."

　　他的话戛然而止，拳头攥得发白。温暖看到林阿姨眼中闪过一丝受伤，但很快被冷漠取代。

　　"随你便吧。"林阿姨转身走向厨房，"记得五点前把客厅收拾干净。"

　　周野的房门被狠狠摔上。温暖站在房间中央，不知所措。周野的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在极力控制情绪。

　　"抱歉让你看到这个。"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温暖轻轻摇头，"没关系...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周野的房间出乎意料的整洁，墙上贴满了素描和水彩画，书架上除了课本还有大量艺术类书籍。最引人注目的是床头柜上摆着的一张照片——一个温柔笑着的女人搂着年幼的周野，两人手里各拿着一支画笔。

　　"那是我妈妈。"注意到温暖的目光，周野轻声解释，"她走后的第二年，我爸就再婚了。"

　　温暖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轻轻握住他的手。周野没有挣脱，但也没有回握。

　　"他们觉得我该感恩戴德，"他冷笑一声，"因为我爸找了个'愿意接纳拖油瓶'的女人。"

　　"周野..."温暖心疼地看着他。

　　"算了，不说这个。"周野突然松开手，从书包里掏出数学课本，"你不是要教我解题吗？"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他们埋头于数学题中。周野其实很聪明，只是基础薄弱。温暖发现他一旦理解了原理，解题思路往往比她的更简洁巧妙。

　　"这里可以用数形结合的方法，"周野在纸上画了个简易坐标系，"看，这样是不是更直观？"

　　温暖惊讶地看着他的解法，"我从没想过可以这样解...周野，你其实很擅长数学啊！"

　　"只是不喜欢按部就班而已。"周野耸耸肩，"规矩太多了。"

　　中午，他们悄悄溜出公寓，在附近的小店买了奶茶和三明治。回程时，一只脏兮兮的小橘猫从垃圾桶后探出头，怯生生地叫了一声。

　　"喵~"周野立刻蹲下身，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小家伙，你妈妈呢？"

　　小猫后退了几步，但没跑开。温暖惊讶地看着周野从袋子里掰下一小块三明治，轻轻放在地上。

　　"它后腿好像受伤了。"温暖注意到小猫走路时的异样。

　　周野皱起眉，慢慢靠近小猫。温暖以为它会逃跑，没想到它竟然让周野抱了起来。

　　"得处理一下伤口。"周野检查着小猫的后腿，"我家楼下有个宠物医院，能帮我拿一下奶茶吗？"

　　温暖接过奶茶，跟着周野来到宠物医院。医生似乎认识周野，直接带他们进了处置室。

　　"又是你啊，小救星。"医生笑着打趣，"这次是什么？"

　　"流浪猫，右后腿有伤口，可能感染了。"周野小心地把小猫交给医生。

　　温暖站在一旁，看着周野专注地观察医生处理伤口，不时轻声安慰颤抖的小猫。他的动作那么轻柔，眼神那么温暖，与平时冷漠叛逆的样子判若两人。

　　"它需要留院观察两天。"处理完毕后，医生说，"你要领养它吗？"

　　周野的表情黯淡下来，"我爸对猫毛过敏..."

　　他摸了摸小猫的头，从钱包里掏出几张钞票付了医药费。离开医院时，温暖注意到他频频回头。

　　"你很关心小动物。"走在回他家的路上，温暖轻声说。

　　周野踢开一颗小石子，"我妈生前经常救助流浪动物。她说...每个生命都值得被温柔以待。"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在他的侧脸上，温暖看到了他眼中转瞬即逝的脆弱。这一刻，她突然很想拥抱他，但最终只是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

　　回到周野家，他们发现林阿姨已经出门了。周野明显松了口气，带温暖到厨房热了林阿姨留下的点心。

　　"尝尝，她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周野递给她一块杏仁酥。

　　温暖咬了一口，香甜酥脆，"很好吃啊。"

　　"嗯。"周野不情愿地承认，"她做点心确实不错。"

　　下午两点，他们出发去看画展。公交车上，周野自然地接过温暖喝了一半的奶茶，就着她留下的吸管喝了一口。这个动作让温暖的脸瞬间烧了起来。

　　"怎么了？"周野疑惑地看着她，"你不是说喝不下了吗？"

　　"没...没什么。"温暖低下头，心跳如雷。

　　画展在一个老厂房改造的艺术空间里，展出的都是年轻艺术家的实验性作品。周野的朋友张阳是个扎着小辫子的男生，热情地迎接他们。

　　"这就是你常提起的温暖吧？"张阳促狭地朝周野挤眼睛，"终于见到真人了。"

　　温暖惊讶地看向周野，他却假装没听见，拉着她走向第一幅展品。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周野像变了个人，热情洋溢地为温暖讲解每一件作品的技法和理念。他的眼睛闪闪发亮，手势生动，偶尔冒出的专业术语让温暖惊讶不已。

　　"你对艺术懂得真多。"在一幅抽象画前，温暖由衷赞叹。

　　周野的笑容淡了一些，"我妈是美院毕业的。从小耳濡目染罢了。"

　　参观完画展，张阳邀请他们去后台休息室。几个年轻人正在讨论当晚的地下摇滚演出。

　　"周野，今晚'迷途'在Live House有专场，你来吗？"一个戴鼻环的女生问，"大家都想你。"

　　周野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不了，我今天有安排。"

　　"什么安排比这个还重要？"张阳揽住他的肩膀，"你可是我们的王牌吉他手！"

　　温暖站在一旁，突然意识到自己闯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周野的世界。这个被朋友们围绕、谈论着她听不懂的音乐的周野，与学校里那个独来独往的叛逆少年判若两人。

　　"我真的不去。"周野挣脱张阳的手，走到温暖身边，"我答应送温暖回家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温暖，让她如坐针毡。

　　"你可以去的，"她小声对周野说，"我自己回家就行。"

　　周野摇摇头，坚定地谢绝了朋友的邀请。离开艺术区时，温暖忍不住问："你真的不去参加演出吗？听起来很重要..."

　　"不重要。"周野的语气变得生硬，"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他们沉默地走到公交站。周野的手机不断震动，但他看都没看。

　　"你不用为了我放弃喜欢的事情。"温暖鼓起勇气说。

　　周野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不只是因为你。我只是...不想回到那种生活了。"

　　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走吧，送你回家。"

　　回程的公交车上，夕阳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周野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温暖偷偷看着他，想起张阳说的"常提起的温暖"，心里泛起一阵甜蜜的涟漪。

　　到站后，周野坚持送温暖到小区门口。

　　"今天谢谢你。"分别时，温暖轻声说，"画展很棒，还有...谢谢你信任我，带我见你的朋友。"

　　周野低头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下周还去画室吗？"

　　"嗯。"温暖点头，心跳加速。

　　"那...周一见。"周野转身要走，又突然回头，"对了，数学作业，第三题我还是不太明白，周一能再教我一次吗？"

　　温暖笑了，"当然可以。"

　　看着周野远去的背影，温暖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她不确定这是什么感觉，只知道每当周野看着她时，世界似乎都变得更明亮了一些。

　　回到家，温暖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周野的消息：「小猫没事了，医生说后天就能出院。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小阳，因为它的毛色像阳光。」

　　温暖抱着手机倒在床上，胸口涌动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情绪。她回复道：「很适合它。周一我能跟你一起去看它吗？」

　　周野的回复几乎立刻到来：「好啊，它好像挺喜欢你的。晚安，模范生。」

　　温暖把手机贴在胸前，望着天花板发呆。她想起周野照顾小猫时的温柔，讲解画作时的热情，还有拒绝朋友邀请时的坚定。这个男孩身上有太多矛盾的特质，就像一幅用色大胆的抽象画，越是细看，越能发现隐藏其中的精妙之处。

　　窗外，星星一颗接一颗亮起来。温暖第一次觉得，或许生活不该只有学习和规矩，或许偶尔的"出格"，也能看见不一样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