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记者和小明星》陈奶盖

2、第二章 冤家

　　春华被领导骂了个狗血淋头。
　　领导把她的稿子往桌上一拍。
　　领导说：“你以为你是拍电视剧的？还是干纪录片的？民生记者带有这么强的主观情感？直接去干娱记不就好了吗。”
　　春华沉默地从领导办公室走了出来。
　　她又要被丢给电影频道了。
　　同事小水劝她想开点：“起码他们还发得出绩效，我们都快发不出工资了。”
　　春华有点火：“凭什么？我们跑现场跑得不比他们多吗？他们采访都在冷气间，我们采访在哪？烈日下。”
　　小水：“哎呀，要这样讲，跑死跑活的娱记挣得也没明星多。”
　　春华：“这最离谱了。下辈子希望我妈给我生个好脸，我直接当明星，日进百八十万金。”
　　小水从椅子上滑过来，面对春华：“nono，要祈求的可不只有好脸，还要小头，天鹅颈，至少四六分的身材，最好要三七分比例。骨架还得纤细，皮下脂肪还要薄。”
　　“三七分？”春华真想笑了，“那是人类的比例吗？这不只出现在修图师的手下吗？长臂猿都做不到三七吧。”
　　“那没办法，人们都爱不存在的美好东西。”
　　春华：“所以我不理解，流量为王的时代，如果不搞出一些噱头，谁看啊还？本来就是黄昏行业，不直接走向墓地了。”
　　春华越说越起劲，丝毫没有注意到小水突然地眨眼。
　　“这年头短视频都搞三秒噱头了，我们做新闻的不搞个三十秒噱头怎么混啊？我已经很克制了好吗？”
　　小水闭上了眼，她不忍看下去了。
　　主任从背后出现：“好啊，这么爱干噱头，你直接去做娱记就行了。我们民生频道不需要你这样的人。”
　　主任在新闻行业干了几十年了，同辈早走了去做公关了，她还坚守在新闻岗位上，足可见她对这个行业的忠诚。
　　春华就这样被判去了电影频道。
　　她真该庆幸台里没做微短剧，不然她现在要跟的就是没日没夜的组。
　　等同于去流放。
　　午餐时间。
　　小水戳起餐盒里的鸡腿：“至少未来一段时间里你的绩效肯定比我的高了。”
　　春华：“不想伺候艺人。前几年干多了，爱吐。”
　　“我一直没问你，是不是被艺人伤害过？不是，我的意思是在工作上伤害过。我感觉你是我们组里最厌恨艺人的。”
　　春华：“也还好吧。都没什么接触。就是因为他们每次出了点什么事，我就要临时熬夜通宵加班，很烦。”
　　小水惊奇：“难道你干民生记者就不用临时加班了吗？我们不是永远都在临时上班吗？”
　　“那哪一样。”
　　春华沉默了。
　　她忽然发现自己有鄙视链，她现在认为干民生记者一定是比干娱乐记者要高贵的。
　　可是她读书的时候绝对不会这样想，她那个时候只会想所有的职业都是平等的。
　　春华忽然对被派去做娱记的这件事情没有那么抵触了。
　　春华：“可能只是厌富吧。”
　　小水倒吸一口凉气，难为小水在台里这种吸人精气的地方还能像个活人：“艳妇？什么艳妇？埃及艳妇？诶，不对，好像没有埃及艳妇这个词。那是埃及什么？”
　　春华：“......仇富，仇富行吗？”
　　“哦~”小水恍然大悟，她已经吃完了鸡腿，“那这个世界上比我们这个职业挣钱的职业实在是太多了，恨都恨不过来的嘞。”
　　小水果然刚毕业没半年，心地还是很善良。
　　不像自己越来越像个毒妇了。
　　但她喜欢自己现在的状态，便于守卫自己的合法权益。
　　春华淡淡地：“你还吃吗？把我地吃了吧，我还没碰过。”
　　“啊，你不吃了吗？你都没怎么吃。”
　　“没胃口。”
　　.....
　　人到了横店被烈日狙击的时候，春华真是恨自己没多吃几口再来。
　　都秋天了。
　　横店怎么还这么燥热？
　　她怎么又是去采访云景逸？
　　要是还干娱记，她都想黑心给自己跟云景易编点八卦了，然后再让云景易买了，钱进自己口袋。直接实现自收自支，肥水不流一点外人田。
　　可惜现在脖子上挂的工作牌，还是不能拆的工作牌。
　　做编剧的朋友说你就知足吧，起码你们记者还能进片场，我们干编剧的连片场都进不去。
　　她在烈日下自己撑了个太阳伞，等着云景易收工。现在好了，真给人拍纪录片了。
　　不是，纪录片叫编导来不就好了吗，叫她一个记者来干嘛。
　　吐槽的话只在心里持续了五分钟，因为五分钟之后春华就被横店的太阳晒得一句话都讲不动了。
　　还是以前做娱乐编辑的时候稍微爽一点点，起码旱涝保空调。
　　云景易的经纪人看到了春华，有些意外。
　　她主动走过来跟春华攀谈：“又是你来采访我们小易呀。”
　　春华也不至于蠢到真当人经纪人的面讨厌人家。
　　春华笑笑：“是，工作安排。”
　　“辛苦。”
　　经纪人递给春华烟盒。
　　春华摆摆手：“戒了。”
　　经纪人叼着烟走了，她还有事要干。
　　春华在那等了将近两个小时，她疑心是不是自己的工作牌做得不够大，她就应该做一个巨大的立牌顶在头上告诉导演她是来宣发的。
　　但这个导演也是业界出了名的苛刻，一个镜头能拍四天还没结束。
　　这么昼夜颠倒的拍，春华用肉眼都看，云景易的脸有一点点浮肿。
　　这能拍出来什么？指望一个镜头就杀进格莱美吗？现在观众看长剧都是用三倍速看的，谁还在乎某个镜头的美，基调在不就行了吗。
　　春华要被这个工作烦死了。
　　有这时间还不如去帮忙小区阿婆调查一下物业为什么迟迟不修电梯。
　　忽然有东西拉住了春华的手。
　　春华吓了一跳，低头看，是小孩，一个眼睛很大的小女孩。
　　小朋友的手软软的，热热的。
　　小女孩说：“姐姐那边凉快。”
　　这不是云景易的孩子吗？
　　疯了吧？
　　这附近都是代拍，还这么正大光明带出来了？
　　房车的门开着，难道是自己跑出来的？
　　春华四下瞅了瞅，把这孩子打横抱起来。
　　走向了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