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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鲛人的十四种做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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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清翊对着他只拿了五分的英语作文,看了半节晚自习。然后拿着沈桥的差一分满分作文,研究到了放学。
班里人走的都差不多了,包括那个出了问题的后桌小丽。虽然他没注意小丽是什么时候走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明是晴天,沈桥感觉周围一直湿漉漉的,空气里也弥漫着水汽的味道。在他准备去赴约的时候,张清翊轻轻按住了他的手,没用多少力气,却牢牢地把他定在原地。
他淡声说:“巳时二刻,忌寻师长。”
教室的灯骤然暗下来,走廊上本来还有些微的打闹声,现在变得寂静无比。
沈桥的表情微变,在黑暗中手机微弱的光打在张清翊脸上。
他写着:“你有没有听见歌声?”
张清翊表情肃穆,慢慢地点头。
不止听得到,他还知道是谁在唱。
“沈桥,是你在唱歌。”
沈桥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原本轻柔的哼唱随着他的张口有了歌词。
“嫑叫嫑叫,乖乖上轿。”
“又有锣鼓,又有花轿。”
“又有花鞋,又有新帽。”
“又有新浪同伲嬲。”
他唱完第一遍,就昏了过去。
张清翊伸手接住他,将他放平,双指并起,嘴里念念有声,随后用力在沈桥头上一摁。
收回来后,他头上多了两枚鲜红带着金光的指印。
只是人还没醒,俊秀的眉头紧锁着,脸上的血色越来越淡。
张清翊犯难地围着他打转。
“问题不是光靠转圈就能解决的。”老人悠悠叹气,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本该被封闭的空间。
“清旭。”张清翊局促地看他。
张清旭伸手捏了个符,稍作环视,指向墙角:“你如今这个年纪,怎么还是学不会先注意周围。”
被他所指之处骤然爆发出一声锐利的啸声,原本空无一物的角落随着这声尖叫逐渐显形。
那是个红发红尾的鲛人,双目漆黑,龇牙咧嘴地双手伏地。她尖锐的指甲刺穿地面,朝着他们发出充满敌意的嘶鸣。她的脸在头发的遮拦下并不真切,张清翊隐约看出她跟小丽长得有几分相像。
张清旭鼻下流出一丝血迹,他浑不在意地伸手擦掉,颇有兴致地打量着:“这是不是你说的那个小同学?”
“嗯。”张清翊却没什么事,有些担心地问,“她还有救吗?”
“倒是不难。”张清旭道,“看到她腹中长出来的那跟红丝了没?斩断就是,下手之人并没有伤她性命的意思。”
倒不如说非常珍惜她的身体,是想要夺舍吗?
“好。”张清翊放心了,从后腰处自虚空中拔出一把剑,咬破指尖擦在剑身,“操天道,化两仪……”
突然传来脚步声,随后一道小巧的黑影飞了过来,正中剑心。张清翊被打断,凌厉的目光看向门口。
二人警惕地看着,除了被故意放出来的脚步声,他们没有察觉到任何气息。
“在这在这。”房问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不太高兴的梵易。
“嚯!”
看到墙角的红发鲛人,房问转头说:“我就说是中西混血。”
张清旭看着房问,有些吃惊。他知道房问不是普通人,但也没想到数十年过去,他还是保持着年轻的模样。
“怀宁张氏,见过房老板。”
房问没想起他是谁,倒是梵易多看了他两眼。
但也仅仅是片刻,房问注意到他懒散地朝红鲛那抬起了手。
他赶紧伸手去拦,意外地把人整个手臂搂在怀里。
梵易神色蓦地柔软下来。要房问形容,那就是一种莫名慈爱的表情。
感觉下一句话就是你小时候也经常这么挂在我身上。
那这就说得通了。为什么他要死皮赖脸呆在我这,为什么对我有种莫名的熟稔。甚至宋尾巴,一只松鼠都能站到我头上。房问心说,一切都是因为他是长辈!现在他借着小时候抱过我这点,顺理成章地来混吃混喝了!
房问心思转得很快,终于想明白为什么保护局放任这个老祖宗占自己的便宜。
然后他就着这个姿势,抬头讨好一笑,大声道:“叔!”
梵易身躯一震,很是不解地回望他。
“手下留人。”
梵易一动不动,年轻的脸上满是愁绪:“你为什么叫我叔叔?”
房问心想,你这个年纪,别说叔了,全天下的人都可以叫你太爷爷,但是嘴上哄着:“哥,梵哥,真君,先别打。”
梵易还是不太满意,手却顺着他的力道收了回来:“你叫我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房问失语。
好端端一个文神,为什么抬手就是打打杀杀。
张清翊见张清旭的态度,就知道这两人应该不是来搞破坏的,于是礼貌道:“前辈,为什么不让动手?”
“我自有用处。”房问将刚开始丢进来的东西捡了起来,“交给我吧。”
那是个有饮料瓶身粗的,棒针一般的东西。他在手中转了一圈,然后在沈桥身边蹲下,尖端对着他的喉咙,抬手用力扎下。
张清翊赶紧伸手去拦,心有余悸地看着跟沈桥喉结只差毫厘的针尖:“……这是做什么?!”
“咦?”房问没想到他竟然能将自己拦下,眼睛微微眯起,“力气挺大啊。”
“谬赞……但是这真有用吗?”张清翊有些后怕,这是救人吗,怎么像是谋杀。
“有的孩子,有的。”房老板看向梵易。
梵易动了起来,提人后领的动作一回生二回熟,随意把他往张清旭旁边丢。
房问没了阻碍,第二次扎人更加干脆利落且用力。在张清翊看来,他甚至表情都非常的狠戾。
这实在是太残忍太痛了。是我没有保护好同学。再见了沈桥,明年的今日我一定给你烧纸。
张清翊悲痛地闭上眼。
下一瞬沈桥充满活力的声音传来。
“卧槽!”
沈桥大口喘着气,原本失去所有血色的脸逐渐红润,脖子上也没有想象中那种血淋淋的大洞。张清翊松了口气,赶紧上前把人扶起来,握着他的手忧心忡忡地:“醒了?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比如脖子?”
沈桥被他握得心里一咯噔,为什么要拉手。
“……我没事。”
房问嘴角微抽,用棒针敲他的后脑勺:“这么好奇。要不要我给你也来一下,你亲身体验体验?”
张清翊讪笑:“不用了前辈……那小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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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久过去,根本无人在意角落里的红鲛,她恐怖的嘶叫都仿佛变成了背景音,因为一直得不到她该有的关注,红鲛不叫了。
只是阴暗扭曲地趴在地上。
见终于有人搭理自己,红鲛重新叫起来,甚至更卖力。
沈桥看向她,也跟着叫起来:“啊啊啊!”
房问以为他被吓到了,怜爱地摸摸他的脑袋:“别怕……”
“红烧鱼尾,凉拌鱼皮,萝卜拌鱼蹼……”沈桥嘴里念念有词。
张清翊疑惑道:“你在说什么?”怎么听着像报菜名?
房问赶紧捂住他的嘴,尴尬地笑了笑,能是什么,鲛人的十四种做法呗。
沈桥也停下了,因为他终于发现这个红鲛长着他后桌小丽的脸。而他不但没有第一时间关心同学,还在想着该怎么把她做成十四道菜!
他真是太邪恶了!
梵易听得很清楚,他凑到房问耳边问:“这样好吃吗?”
房问用力摇头,坚定地说:“我没做过!随手写的!”
苍天可鉴,写这本书的时候绝对没有一只鲛人受到伤害。快别再提这茬了,再说下去保护局的人就要来扣他了。
红鲛见注意力又不在她身上了,充满怨毒地抓着地板,尾巴不安地砸向墙面。
好好的教室被她搞得一塌糊涂,沈桥作为学生会副会长兼班里的卫生委员,生气地说:“小丽!你怎么可以破坏班级公共环境!”
红鲛脸上浮现出纠结的神色,但此时她身上只有一半是属于小丽的,所以很快又被狠戾代替,不甘地伸出长得吓人的指甲继续划拉。
沈桥没有被吓到,拉着张清翊铁面无私道:“你记一下,高二六班扣三分,小丽扣五分,从明天开始要打扫一整周的卫生。”
张清翊愣愣地点头,去翻纸笔和扣分条:“哦。”
张清旭有点看不下去了,好端端的女孩子,被盯上变成这副模样,现在还要被扣学分,于是阻拦道:“明天再扣吧,先把这孩子救出来。”
梵易事不关己地看着外面的月亮,思考等会该吃什么夜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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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屋子没一个靠谱的,房问脑门直抽抽:“……小丽的位置在哪?”
“这里。”沈桥把扣分条放到她桌上,“你问这个干什么?”
房问快步走过去,翻出了那本他想要的书,现在不是很想要这个接班人了,他觉得沈桥很傻。
《正统道藏》几个字在暗中散发出微弱的光芒,一缕及不可见的魂魄蜷缩在上面,她肚子上有根又细又长的红色毛发,如同绳索般将她缠绕住。如果不是有书护着,早在昨天她就该消散得无影无踪。
只是现在看来,她实在过于虚弱,如果今晚过去还没回到肉身,一切就都来不及了。房问面露不忍,躯体被占后,魂魄强行离体的每一秒都会很煎熬。红鲛的毛发只是媒介,他本意是想等到最后一刻,看看即将附到小丽身上的究竟是谁。
张清旭显然也看出了她的不对,忍不住催促道:“房老板,你在等什么?再不动手,这个小姑娘可就要魂飞魄散了!”
幕后黑手十分擅长隐匿踪迹,上次已经失手了,如果错过这次,房问没有把握能将人抓回来。
他咬咬牙,看向梵易:“真君,你有把握算出究竟是谁在搞鬼吗?”
叫梵易来的目的只有这个,他是算命的老祖宗,八卦卜算的起源,如果是他的话,肯定做得到。只是在天道的压制下,房问不确定他是不是跟那群神仙一样,不能参与到人间的事里来。
梵易一愣,片刻后点了点头。
房问心下微定,用棒针手起刀落地将那红鲛的长发一把剁下,顺手点燃了那个从腹中伸出来的红丝。
红鲛尖啸着打滚,鲜红的发丝逐渐褪成黑色,小丽的面容也逐渐清晰,她匍匐在地上,指尖满是抓挠出来的血迹。
直到最后一点异端的模样从她身上褪去,一缕白烟自她头上悠悠升起,隐入空中。房问盯着那缕烟消散殆尽,脸色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