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白茶》森林的树

9、恶意

　　秦逸把座位调回正常的高度，顺便理了下思绪。这事其实很明了，明显就是冲着给林倾找不痛快去的。但是究竟是朱雯自己干的还是那两个她手底下的人要讨她欢心，以此替她排解下之前装礼盒带来的不尽兴呢，秦逸心中有自己的猜测，但是还得跟她们聊过才能确定。
　　三个人一起进来的，朱雯自然地坐在秦逸主桌正对面的位置，□□和费雪则坐在靠门的副桌。朱雯笑的谄媚，但神色如常，□□脸上挂着往常一样的微笑，一副事不关己的冷静，那个实习生则神色不如平常那般得体，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眼神里还多了一丝不屑。
　　秦逸心下了然，她们三个大概对过账了，接下来的对话走向估计也商量过了。
　　他决定直接让她们开演，“今天上午纸条的事是怎么回事，说说吧。”
　　当然是朱雯先开口，“也不是什么大事，看您忽然回公司，肯定是有急事，没想到还要因为这种小事烦心，老板真是太辛苦了。”
　　秦逸没准备陪她演戏，“不是小事，有人受委屈就是大事，说吧。”
　　朱雯眼神微动，但语气如常，“事情也简单，就是我上午看到桌子上被人贴了个便利贴，上面写着清醒一点，人要有自知之明。我这一看，这话不算好听啊，换位思考，这话是有点让人不自觉多想，您说呢?”
　　秦逸点头，“嗯。”
　　但是明显他俩多想的方向不一样。
　　朱雯得了反应，继续说，“我想着要是同事之间有什么误会还是解开了好，不然长久下来影响了工作就不好了。就问了问是谁的，结果林倾自己承认，说是她的。”
　　朱雯停下，□□附和道，“确实，是林倾自己承认的。”
　　秦逸扫了她们一眼，说，“然后呢?”
　　朱雯调整了下坐姿，“没什么然后，小林说东西是她的，但是是写给她自己的，然后不知道怎么跑到我桌上的。林倾可能有些想多了，所以脾气有些上来了，我怕再说她生气，就没再问了，事情本来也不大。”
　　秦逸冷笑了一下。
　　朱雯继续道，“我确实觉得不是大事，也不想因为这种小事误伤了小姑娘。”
　　秦逸也是硬骨头，这种老油条他年轻时见得多了，懒得跟她废话，这种人无非是靠着资历老，背后有点资源，看人下菜罢了。
　　拉下嘴角，说”行，我知道了，朱雯□□你们先去忙，费雪请留一下。
　　通过刚刚的对话和观察，基本可以排除这事是朱雯亲自执行的假设。□□也是职场老人，讨好人也不会用这么明显的小手段。倒是费雪，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估计已经从朱雯那拿到了好处。甚至后路都有可能想好了。
　　费雪确实出奇的淡定，不像之前那么谄媚。秦逸直接了当，“纸条是怎么从林倾桌子上跑到朱雯那的?”
　　费雪抬起头直视他，虽然隔了一张桌子，但眼神里清晰的看到没有一丝愧疚。
　　秦逸在让她们进来之前，看了她们的档案。以费雪的资历，进这家大公司当实习生有点牵强，但实习生这种小事确实轮不到他亲自把关，所以都是经理们自己就定了。秦逸猜测，她应该跟朱雯有点工作之外的联系。
　　费雪不慌不忙地回答，“我贴的。那天去她那还合同，她不在，我看到了，就顺手拿走了。”
　　“目的”，秦逸语气中无意识地多了怒意。
　　费雪丝毫不让，完全不像个刚要毕业的大学生，“看不惯她，不知道有什么高傲的。”
　　秦逸心里的怒气开始翻腾，“据我所知，你入职的时候，林倾哪怕知道你是朱雯的实习生，但还是手把手帮你操办了入职，带你熟悉公司组织架构和各项流程，把你介绍给其他部门。除此之外，你不方便的时候，她还会连帮你给朱雯拿快递，改PPT这些小事都对你关怀备至。”
　　费雪不为所动，“所以呢，又不是我求她的，那不是她自己愿意的吗。还不是因为怕我不喜欢她，而且是朱雯的实习生，她想讨好我，估计也是担心我跟朱雯一起整她吧，你怎么就确定她别无所求?”
　　秦逸觉得面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面目可憎，心里泛起一阵阵恶心，甚至想让她立马滚出去。
　　人的恶意与嫉妒是多么可怕，甚至会扭曲事实。费雪有段时间，经常穿跟林倾同款的衣服，甚至坐姿什么的都逐渐有些相似，于喃那次开玩笑点她之后，她就像忽然转了性，开始疏远林倾，跟朱雯更加亲密非凡。她不敢动有钱有势有资历的于喃，就把恶意全都瞄准了林倾。
　　秦逸想到费雪刚来的那阵子，林倾像对待学妹一样待她，事事照应，结果到费雪嘴里却变成了这样。他看着这个家庭出身都与林倾有些相似的年轻姑娘，才刚踏进社会就变成了这样，原则底线通通抛去了。
　　林倾觉得自己默默忍受已经是违背原则的不可饶恕之举了，时常因为这个而厌恶自己。她一直觉得姑息恶意就是纵容恶意，有一个受害者没有反抗，就会有出现第二个受害者的可能性。君子可内敛不可懦弱，面不公可起而论之才是正确的处理方式。可是她实在太累了，家庭的索取与依赖已经让她喘不过气了，实在没义气再冒险与朱雯每天斗法抗衡了，但她至少要做到不认同，不加入，维持表面，不给团队添麻烦。
　　这样的林倾在费雪看来，竟然还是觉得她太骄傲了，秦逸脑海里闪现了东野圭吾描述的恶意。林倾被朱雯百般刁难，也不愿意低头讨好朱雯，这才是费雪所不能忍受的，她跟自己出身相似，但面对朱雯时，费雪选择了阿谀奉承与迎合，而林倾却一直绷直着腰背与脖颈，这种对比让费雪自惭形秽，甚至把它想象成了林倾对自己的羞辱。她对林倾的恶意甚至超过了对朱雯的，她选择了与朱雯为伍，脑补曲解了林倾的善意，还为自己的恶意找了冠冕堂皇的理由，秦逸没法描述他现在心底的憎恶，这个人必须离林倾远远的才可以，不然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
　　秦逸眉眼蹙起，让人觉得不寒而栗。但费雪却还是刚刚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让他不由得觉得她更为不堪。他猜测朱雯肯定给她安排好了下家，也笃定总裁不会打破规矩越权管她的实习生。
　　秦逸不想再跟她多说，“你明天起不用来了，今天就收拾收拾离职，走之前以及之后不许再跟林倾讲一句话。”
　　费雪这才脸色微妙的看看他，但又好像料到了会这样，“我知道，但是秦总，说话是我的自由，还有就是奉劝秦总，不要因小失大，靠自己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不容易吧。”
　　秦逸倒是不为所动，“轮不到你替我操心，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因小失大的究竟是谁，你以后自会知道。但是，我警告你，不许再跟林倾多讲一句废话，你不要太高估了朱雯对你的庇护能力。”
　　秦逸不觉得她敢对自己做什么，倒不是无故轻视，他是打心里看不起这种人，他也不会被这种话唬住，无论朱雯的资源多么强大，他的人生永远有对抗的资源和魄力。但他真的害怕她会对林倾再做什么，林倾跟他不一样，她还在社会化自己的过程中，在这期间还遇到了朱雯这样的人。她本身已经被压的喘不过气了，性格又好强，他不敢冒险，也舍不得。何况他们现在之间还有很远的距离，真出了什么事，他也不确信林倾会接受他的帮助，好不容易哄得林倾对人卸下些防备，他实在放心不下，所以必须要让费雪这种人离得远远的才可以。而且，他也不想林倾听到费雪对她的评价，林倾最开始对费雪是真心善意照顾的，虽然后来觉得对方有些疏远她就识相地拉开了距离，但是要是知道费雪对她那么大的恶意，不难保她会觉得难过。
　　秦逸轻抬下巴，眼神里带着鄙夷，对着费雪说，“出去。”
　　费雪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开。
　　秦逸还是不放心，走出办公室，喊了下林倾，林倾正对着电脑认真办公，听到对方的声音似乎有些慌张，她站起来，转身看着他。
　　秦逸的眼神确实有些复杂，有些关切又有些担忧，眉眼不似平时那般平静。林倾在脑子迅速查询可能性，想到他刚刚跟朱雯费雪谈完，但是什么事能让他露出这种神情呢，实在想不出。
　　两人同时开口，
　　“你...”
　　“您...”
　　秦逸按耐住焦躁停下，让她先说。
　　“您喊我有事？”
　　“对，你来下我办公室，我有事跟你说”，秦逸回答。
　　林倾手脚麻利的拿着笔和笔记本朝他走去，这才感觉他神色好像好了一些。
　　秦逸站在门口，侧身给她让路，林倾纤细的腰身轻盈穿过。他又绕过她，伸手拉开主桌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林倾有点拘谨，“啊?我坐您的位置不合适吧，我还是坐对面吧。”
　　林倾看他不坐，自己也没好坐下，就困惑的看着他。
　　秦逸也不纠缠，他只想在费雪离开之前确保她待在自己办公室就好，“行，那你坐在这，自己玩会，等我一会就好，我很快回来。”
　　说着就往外走，还顺手自己之前接满的水杯放到林倾手边，又一顺手带上了门。林倾一脸问号，虽然不明白前因后果，但还是听话地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