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两只黄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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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芷闻言，又是怔怔然一愣，转瞬便勾唇笑了笑。
唉……
采薇总算是学聪明了些。
终于看出来了啊！
不过。
她本也就没打算再瞒她，今夜偷偷来此，就是为了向她说明真相，然后救她一救的。
此事因采薇辱骂她母亲而起，但发展成现在这样，无论如何她也该是消气了。
所以……
就这么说清楚吧！
想到这里，孙芷轻轻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你说的不错，我……”其实就是真正的孙家小姐！
但她话还未来得及说完，便被采薇打断道：
“我也觉得我说的不错，你确实是太天真了！”
“就你刚刚说的那些，兵法、诗书、医术，哪个不需要钱财和家底去支撑？”
“特别是像如今这样的乱世，更是一师难求。我们这样的平头老百姓想学这些，怕不是痴人说梦！”
说到这里，采薇冷笑了一声，而后又道：
“况且，平民百姓能在这乱世苟活已是不易。就算是有些许闲暇，也该琢磨着麦子该如何种才能多结些粮食，让一家老小不至于饿了肚子！”
“饭还吃不饱呢，谁还会天天想什么诗词歌赋，从医救人？”
“自己都朝不保夕，缺衣缺食，又哪里还能顾得上别人呢？”
采薇这一席话，说得孙芷是哑口无言。
突然间。
她就想到了曾被母亲摁着头罚抄《史记》时瞧见的那句话——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采薇应当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可她却是现在才明白这句话的道理！
这句话是说：
百姓粮仓充足，丰衣足食，才能顾及礼仪，重视廉耻。
她自小不缺吃喝，未经苦难，又有大哥为她请了名师，教习各种道理。
故而……
她方才有了不同于平民百姓的远见卓识，方才能够异想天开那不被桎梏的未来，方才能够——
居高临下地指责采薇想要如菟丝花一般依附在男人身上！
而不能如她一般，有着女子也能靠自己安身立命的想法。
可是。
她又凭什么呢？
思及此，孙芷扯了扯嘴角，笑意极其苦涩。
似是见孙芷情绪低落，采薇轻咳了两声，试图说些什么浅浅安慰一下她：
“咳咳，其实你也不用这么失落，毕竟你运气还是蛮好的，长了一张酷似孙家小小姐的脸。”
“而且你多聪明呀，这波冒充成功骗过了所有人，属实是逆天改命了！”
她顿了一顿，随后对孙芷继续道：
“你不说，我不说，这样从今往后，你就是真正的孙家小小姐。”
“无论是读书习字，还是研习医术，或是一些其他你还没想到的，日后你便都有机会去做了！”
孙芷略微垂了垂眸，轻叹了一口气。
原来……
采薇以为她是因为这个才沮丧的啊！
这样的话，心意她领了。
但是。
采薇真的是一句都没安慰到点上哇！
虽然，这其实也怪不得采薇。
想到这里，孙芷又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才试图跟采薇解释：
“我不是……”因为这个。
但她话还未说完，便再次被采薇打断。
只见采薇蜡笔小新眉弯了弯，就连香肠嘴都翘了起来，对着她道：
“你不是因为自己，而是担心我啊？”
“那就更没必要了！”
在孙芷咧嘴无语，满脸呵呵的表情里，采薇则得意洋洋地说道：
“别担心，虽说你幸运地长了一张跟孙家小小姐相似的脸，但我也不差啊！”
“而且仔细说说的话，这点你其实不如我。”
说到这里，采薇就更是神采飞扬，大饼脸上的五官竟还真有点神仙打架的意思。
只听她骄傲地道：
“你那张脸实在是太受限制，就只能用在孙家，还有被揭穿身份的风险！”
“而我就不同了，我这如花似玉、男女通吃的美貌，到哪儿不是无往不利呀？”
孙芷额角跳了跳，觉得她对于采薇的荼毒着实是不浅。
嗯……
她到底要怎么做。
才能帮助采薇重新恢复对自己容貌的清醒认知呢？
思索片刻后，孙芷看向采薇开口道：
“可是采薇姐姐，你须得知道‘以色事人者，色衰则爱驰’的道理！”
她顿了一顿，方才有些艰难地委婉说道：
“你总该想想，若是你没了美貌……又该怎么办吧？”
谁料采薇却是毫不在意：
“你说的我听不懂，我只知道有啥用啥！”
“我有这等美貌不用，难不成我是傻子吗？”
孙芷闻言顿时陷入了沉默。
嗯……
怎么说？
如果她有AK，她也是确实不会跟人打赤身肉搏战的。
但前提是……
她得有啊！
还有。
美貌这事儿采薇就绕不过去了是吧？
良久的无言之后，孙芷突然想起了那个险些被她遗忘了的谜团。
她将目光移向了采薇，开口问道：
“对了，你说的那句，祝我好运……是个什么意思？”
祝你好运？
采薇闻言垂了垂眸，三角眼的目光也陡然凝滞，喉头微动，似是在强自咽下什么难言的苦涩。
半晌之后，她才勉强地勾了勾香肠嘴，声音沙哑地开口道：
“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事情发展到这里，孙芷料定采薇接下来大概率是要讲她的悲惨过去了。
理论上说。
她是该顺势倾听，并对采薇表示同情，再浅浅安慰一下采薇的。
但是……
理论和现实终究是有差距的！
只见孙芷迅速别开了脸，而后斩钉截铁地出言拒绝道：
“不想。”
“不听。”
“不愿意！”
或许是孙芷脱口而出的拒绝太过干脆，惹得采薇顿时就愣在当场，就连那对本就不算明亮的三角眼也又黯了黯。
但其实……
孙芷这般果断地出言拒绝，并非是不愿意倾听采薇的过去。
而是因为她知道——
那定然是一段浸透了血与泪的岁月！
可更令人绝望的是。
这世间有太多的人，都背负着和采薇或相同或相似的苦难。
而她……
不过是在害怕。
怕自己见苦难而无措改！
怕自己听哀嚎而不能救！
怕自己独独会读那圣贤书，却无力去管那窗外事！
更怕自己……
见世间疾苦满心悲凉，却无力改变分毫，只得心头郁郁疾疾而终！
所以。
她既知道采薇的那句“祝你好运”是好意，便不打算继续刨根问底。
况且……
就算是她承受因果，强行去管，也未必能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就像刚刚。
她看到采薇身上那累累的伤，本想呵令惩戒那些下人们，为采薇出上一口恶气。
可她转念一想，采薇得势的时候，也未必不是这么欺负别人的。
不过是……
什么因种什么果罢了！
再言之。
若是她如今真去惩治了那些欺负采薇的下人们，也不过是借着她哥和周瑜的权势以强凌弱。
如此行径，又和他们……有什么两样？
思及此，孙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张肉乎乎的小脸上写满了苦恼。
唉……
她都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自己现在肯定是愁容满面。
一点都不可爱了！
所以。
她一个屁大一点的小娃娃想这个干什么？
孙芷抬手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小脑瓜，试图将脑中杂乱的思绪都清空。
就这样吧！
此事既是因她而起，她也该是好好收场，护得采薇平安周全。
毕竟……
若是没有她从中挑拨，以采薇的性子，只怕会是一直“有贼心没贼胆”。
事情也不会闹到如今这般！
思及此，孙芷缓缓地眨了眨眼睛，而后扭头看向了采薇：
“采薇姐姐，此事我会跟周瑜哥哥说清楚，让他不追究了的！”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软软糯糯的声音里带着些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少年老成：
“只是还望你能记住，哪怕你如今没有读书识字、改变命运的机会，也该踏踏实实、本本分分的生活。”
“毕竟，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一步登天的好事儿？”
说完这话之后，孙芷便再不去看采薇一眼，只是自顾自地转身离去。
临出门之前，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顿住了步子，就那样背着身子对采薇又说了一句：
“对了，我真的是孙家的小姐。”
“从始至终都是！并非是你想的‘冒牌货’……”
采薇听了孙芷刚刚的话本在凝神思考，一见孙芷提步要走，心中却是真着了急。
“等等——”
“你这就走了？那帮我嫁入高门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无论如何，你总该给我个准话啊！”
听了这话，孙芷心中是又好气又好笑。
合着刚刚她掏心掏肺说了那么多，采薇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啊？
呵呵。
也怪她蠢！
好端端的她是有多想不开才会跟采薇讲道理啊？
采薇见孙芷不吭声，便张口继续道：
“哎，你倒是说啊，到底要不要帮我施展美人计啊？”
“报酬方面你放心，事成之后我肯定会给你不少好处的！”
她挤了挤三角眼，语气古怪地又道：
“还有啊，你也不用特意跟我强调你是真的孙家小姐。”
“我知道你是真的！就算是天王老子来问我，我也绝对不会出卖你的！”
听了这话，孙芷只是呵呵冷笑。
好嘛……
不是美貌就是美人计，这就绕不开了！
还有。
她都不用回头，光听着采薇讲话的那个语音语调，就能猜到她脸上的表情。
采薇此刻定是在自以为聪明地冲着她挤眉弄眼，脸上也是一副“别担心，我都懂”的表情。
呵呵。
她懂个P啊她懂？
够无语的。
这波还真是“多年真千金无人问，一朝假千金天下知”了！
孙芷叹了一口气，试图做一下最后的挣扎：
“我真是真的，前面说是假的……才是骗你的。”
采薇闻言蜡笔小新眉一挑，十分不走心地附和：
“好好好，真的，真的，真的！”
“你说是什么那就是什么呗？”
见采薇还是不信，孙芷也不打算再多说些什么，提步便要朝着房间的方向走去。
不过……
临行之前，她还是听见采薇小声嘀咕了一句：
“真是的，跟我还有必要装吗？”
听见这话的孙芷颇为无奈，有一种《狼来了》故事里说谎小孩的无力感。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而后加快了步速，将采薇不可置信的叫嚷声悉数甩到了身后。
“你别走，别走啊……”
“难不成你是真打算跟我鱼死网破吗？”
“别啊，你想死我还不想死呢！”
“若是我就这么白白的死了，岂不是糟蹋了苍天赐予我的这副好相貌？”
……
这般骂了一会儿，采薇估计是见孙芷真的走了，没有回来帮她的打算。
一时间本性全然暴露，嘴里的话也脏了不少。
“啊呸，什么玩意儿？有娘生没娘养的小贱蹄子！”
“自己成功冒充了孙家小姐，过上了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就翻脸不认人，忘了我当初对她有多好了？”
“不过，那小丫头也真是有够狡猾的。我都装模作样成这样了，居然还是没能骗过她帮我一把！”
“真是可惜了，本以为能借着她的势成功翻身，嫁入高门。还能抓着她的把柄将她当个傀儡使唤，威胁她为我做事……”
说着说着，采薇尖利的咒骂声却骤然卡在了喉间。
原本扭曲狰狞的大饼脸也瞬间血色尽失，满脸都是惊惧。
只因在她的视线之中，孙策和周瑜二人正步伐缓缓，并肩走进屋内。
二人都是面无表情，周身裹挟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实质，让人不由觉得这屋内的温度都平白低了几度。
不但如此……
孙策还目光如刀地刺向她，冷笑着拍了拍手：
“说啊，继续说下去啊！”
“这么精彩的谋划，怎么就不继续说了呢？”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两只黄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