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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旅游日志 ...

  •   【七月廿八日·故宫:朱墙里的星屑】

      晨八时的阳光斜斜漫过午门,汉白玉须弥座上的螭首正将金光啄成细碎的星屑。

      徐莹的遮阳伞骨硌着我手背,她正踮脚数太和殿檐角的脊兽,发梢沾着昨夜民宿里的茉莉香。

      我摸着石栏上被岁月磨出的凹坑,忽然想起高三寒假在天文馆看见的浑天仪——那些青铜铸的星宿,此刻正以另一种形态栖在琉璃瓦上。

      穿过金水桥时,太和门的铜钉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像极了星图里排布的天罡北斗。

      午后在慈宁宫遇见正在临摹《千里江山图》的画师,青金石磨的颜料在宣纸上泛着幽蓝。

      徐莹凑过去时,袖口扫到砚台里的金粉,在画稿上落出几片星云:“姐姐,这石青叠染的技法,是不是和你们画星图的分层曝光很像?”

      画师抬头笑着,笔尖在“渔舟唱晚”处点出金箔:“古人画山水,原是把人间当作倒扣的星空来绘的。”

      暮色漫进御花园时,我们蹲在连理柏下看流萤。

      她忽然指着柏树枝桠:“‘揽衣推枕起徘徊’,玄宗当年在长生殿徘徊时,看见的也是这样缀满流萤的枝头吧……”

      夜风掠过堆秀山的假山,将她的话揉碎在丁香花影里,我忽然觉得六百年的宫墙,原是个盛满天光的琥珀瓶。

      【七月三十日·八达岭:砖石上的星痕】

      晨雾未散的登城口,徐莹举着自拍杆,她的运动鞋在青石板上打滑,发带被山风扯成斜角,倒像极了城墙上猎猎作响的旌旗。

      行至“好汉坡”时,阳光恰好穿透云层。

      我摸着城砖上深浅不一的刻痕,有些字迹已漫漶成星芒状,忽然想起白居易写“登高回首坡垅隔,惟见乌帽出复没”——千年前的诗人登高望远,此刻的我们,正沿着无数前人的足迹,把自己也走成历史的刻痕。

      在“望京石”旁休息时,遇见带着孙子来游玩的老军人。

      孩子指着城墙根基处的夯土层:“我爷爷当年修长城抗战,说每块砖里都掺着星星的碎屑。”摸着砖缝里的野草,忽然问,“星星碎了会疼吗?”

      徐莹蹲下来,把自己的星空棒棒糖递过去给他“会变成地上的灯,照亮回家的路。”

      山风掠过敌楼的窗洞,发出呜咽的哨音,像在应和这个关于星星的童话。

      暮色中的长城宛如一条沉睡的银龙,烽火台的灯光次第亮起,像串在夜空下的珍珠链。

      徐莹忽然掏出便携望远镜,对准正北方向:“沈栀你看!北斗七星刚好悬在烽火台上,像给古老的城墙戴了顶星冠。”

      远处传来归鸟的唧啾,与城墙下的车流声交织成奇妙的交响。

      忽然觉得,眼前的砖石,原是凝固的星河。

      【八月三日·拙政园:水镜中的星图】

      晨露未干的园门打开时,徐莹的绣花鞋尖先沾了片飘落的玉兰花瓣。

      她举着导游图在“兰雪堂”前转圈,裙角扫过青砖上的冰裂纹。

      行至“香洲”船厅,水面恰好漫过石阶。

      我蹲下身,看船厅倒影在涟漪中碎成星子,想起白居易任苏州刺史时写的“绿浪东西南北水”——千年前的诗人或许也曾站在此处,看同样的云影在水面作画。

      徐莹趴在“小飞虹”廊桥上,用手机拍水中的锦鲤:“这些红鱼甩尾时,会不会把天上的星子抖落进池塘啊”

      她说话时,水珠从廊檐滴落,在手机镜头上晕开一圈圈光斑,像极了望远镜里的星云。

      午后在“见山楼”遇见写生的学生,他们的画布上,爬山虎正沿着白墙织就绿色星轨。

      徐莹凑过去,见画中“与谁同坐轩”的扇形窗里,竟绘着完整的紫微垣星图:“原来园林里的每扇窗,都是古人框住的星空。”

      学生抬头笑,笔尖在“轩”字匾额上点出金粉:“先生说,造园如写星赋,每处留白都是待填的星位。”

      暮色中的“荷风四面亭”飘着莲子清香,归巢的燕子掠过水面,剪碎满池星辉。

      我摸着栏杆上的苔藓,忽然觉得这座园子,原是文徵明写给人间的一首星图诗。

      【八月六日·洱海:云影里的星潮】

      晨五时的双廊古镇还浸在雾色中,徐莹的电动车突突响着碾过青石板路,惊起几只栖息在廊檐下的鹈鹕。

      “看!”她忽然刹车,指向水天相接处,“苍山雪顶的反光,像不像落在云海里的彗星!”

      环海公路上,风把我们的衣角吹成鼓满的船帆。

      我望着车窗外飞驰的芦苇荡,想起白居易《钱塘湖春行》里的“水面初平云脚低”——此刻的洱海,云脚正浸在幽蓝的湖水里,随波浪起伏成流动的星图。

      徐莹忽然把车停在浅滩边,赤着脚跑向水面,裙裾沾满水草:“沈栀你快拍!我的影子和云影重叠,像在水里捞星星!”

      午后在喜洲古镇吃破酥粑粑时,老板娘听说我们要去白族扎染坊,特意送了块印着星纹的方巾:“白族阿婆说,每朵扎染的云纹里,都住着一颗会讲故事的星子。”

      徐莹把方巾系在头上,对着青瓦白墙的照壁比耶。

      暮色中的小普陀岛像枚落在水面的月亮,我们坐在礁石上看渔民收网。

      徐莹忽然指着渔网的反光:“你看!每张网都是人间的星图,捞起的不仅是鱼,还有碎在水里的霞光。”

      她说话时,归航的渔船划过水面,拖出长长的光痕,像极了望远镜里看见的流星轨迹。

      我摸着颈间的“乐天”吊坠,忽然觉得洱海的每朵浪花,都是天空写给大地的情诗。

      【八月九日·白园:竹影中的星芒】

      晨七时的白园笼罩在薄雾里,石阶上的晨露沾湿了徐莹的绣花鞋。

      她忽然停在“白文公祠”前,指着匾额上的“德音”二字:“这两个字,好像‘乐’‘天’二字的变形”

      祠前的古柏在风中轻颤,树影落在石碑上,恍若《琵琶行》里“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平仄。

      穿过“诗廊”时,整面石壁的《长恨歌》正被晨光镀上金边。

      我伸手触摸“君王掩面救不得”的“掩”字,凹刻的笔画里积着晨露,像滴落在时光里的泪。

      徐莹忽然掏出手机,播放琵琶曲《浔阳秋月》,乐声混着竹叶沙沙声,竟与千年前的夜泊浔阳江有了微妙的共振。

      阳光恰好穿过竹叶间隙,在地面投下斑驳光斑,像极了诗里“枫叶荻花秋瑟瑟”的注脚。

      在“青谷”瀑布旁的茶寮,老板娘端来的茶杯竟是琵琶形状。

      徐莹举着杯子对着光看,茶汤里的枸杞沉浮,像极了星图里的红巨星:“原来白先生的诗,连茶具都记得。”

      我们坐在藤椅上,看瀑布溅起的水雾在阳光里织成彩虹,忽然听见隔壁桌的老人在念《醉翁亭记》——原来千年前的文人风雅,早已融在每片竹叶、每滴泉水中。

      离开白园时,我在纪念品店看见刻着《星空图》的镇纸,右下角竟有“乐天”二字的小楷。

      徐莹指着镇纸上的星轨:“这是不是对应《钱塘湖春行》里的‘孤山寺北贾亭西’?”

      店员笑着点头:“白先生在苏州、杭州、江州都留过足迹,每处都是他诗里的星位。”

      我摸着镇纸冰凉的石面,忽然觉得白居易的诗,原是撒在人间的星子,千年来,一直亮在每个仰望的人眼中。

      【八月十二日·老君山:云海里的星阶】

      凌晨三点的登山道飘着细雾,徐莹的手电筒光柱扫过石阶,运动鞋在湿滑的石阶上打滑,却仍举着手机拍个不停,说要把这“天然星图”发给地理老师当素材。

      金顶道观的飞檐刺破云海时,恰好是五点零八分。

      徐莹忽然指着东方:“快看!太阳破云的瞬间,像不像超新星爆发?”

      声音里带着颤音,镜头对准的却不是日出,而是道观檐角悬挂的铜铃——阳光穿过铃身,在云海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极了星舰穿越虫洞的特效。

      我站在“金殿”前,看鎏金的太极图与天际的星群遥相呼应,忽然明白为何古人将高山视为“离天最近的地方”。

      午后在中天门遇见的挑山工,竹筐里除了矿泉水,竟还躺着本翻旧的《道德经》。

      徐莹凑过去搭话,回来时眼睛发亮:“他说每次挑担上山,就当是给老君爷送星星,筐里的水是银河,书是星图。”

      我们坐在石阶上啃玉米,看山雾在松林间聚散,忽然觉得每个登山者的脚印,都是落在人间的星轨。

      下山时经过“追梦谷”,溪水在乱石间奔涌,溅起的水珠在阳光里形成迷你彩虹。

      徐莹忽然蹲在块刻着星纹的石头旁:“你说这是不是古代星象师留下的观测点?”

      说话时,有山雀落在她肩头,尾羽扫过她背包上的海与大学贴纸——那是从录取礼盒里带来的,此刻正沾着老君山的晨露,闪着微光。

      【八月十四日·大唐不夜城:灯火里的星宴】

      酉时三刻的汉服店里,徐莹正帮我系洛神赋款齐胸襦裙的绦带。

      “看这银线绣的星河,”她扯着裙摆上的流霞纹,“每颗星子都是用珍珠粉调色的,走起路来会泛荧光,简直是把银河穿在了身上!”

      她说话时,铜镜里映出我颈间的“乐天”吊坠,恰好落在交领的V字领口,像颗坠落的白矮星。

      穿过“贞观长街”时,暮色正为灯笼镀上金边。我提着裙裾走过青石板路,衣上的玉璜佩叮咚作响,恍若踩着《霓裳羽衣曲》的节拍。

      人群忽然涌来,我被推得踉跄半步,转身时撞进一片暖黄的光晕里。

      可当我稳住身形回望时,却什么也没看见。

      散场时暴雨突至,我和徐莹躲在“大雁塔”下的回廊里。

      雨幕中的大唐不夜城渐次熄灯,只剩零星灯笼在风雨中摇晃。

      雨水顺着伞骨滴落,在地面溅起细小的星芒。

      八月十五日·归途:星轨的开端

      高铁穿过秦岭隧道时,徐莹正趴在小桌板上补画旅行手账,笔尖在“大唐不夜城”页的“乐天”吊坠旁画了颗流星,尾迹拖得老长。

      车窗外的晚霞退成靛蓝色,忽然有流星划过——是“英仙座流星雨”的尾巴吧?

      列车继续向江州飞驰,我打开手机相册,翻看在白园拍的照片。

      车厢广播响起“前方到达江州站”,站台的灯光次第亮起,像串在夜空中的珍珠。

      我望着窗外掠过的万家灯火,忽然明白:所谓旅行,原是把人间的星子一一拾起,再带着它们,向属于自己的星空出发。

      夜色渐深,列车停稳,徐莹拽着我下车,行李箱轮在站台上敲出轻快的节奏。

      头顶的星空清晰可见,猎户座的腰带正指向远方的海城。

      我摸着颈间的星型吊坠,忽然听见白居易的诗句在心底回响:“永夜角声悲自语,中天月色好谁看?”

      不,此刻有人看。

      有无数像我们这样的人,正带着人间的星光,向属于自己的星辰大海,大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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