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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狼哥哥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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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稀罕就是不稀罕!”苏之之再次嘴硬道,别开头。她看着他坐在床边,便悄无声息的拿着兽皮盖住自己,然后坐到床最里面。
云降初慢条斯理地嚼着肉,目光落在缩在床角的苏之之身上。
“喂。”他咽下嘴里的肉,突然开口,“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苏之之依旧拧过头,拒绝回答。
云降初也不恼,这时候脾气倒是缓和了一些,道:“我父汗说了,你今天病的厉害,暂且放过你。等到了明日……”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问你的可就不是我了,可能是鞭子,也可能是烧红的铁烙。”
苏之之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惧,但很快又被愤怒取代:“你们凭什么这样对我?!是你们害死了我的朋友,是你们的错!现在却还要反过来审问我?!”
云降初眼神一厉,壮硕的身躯微微前倾,阴影瞬间笼罩住她。
苏之之被他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吓得往后缩了缩,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我们的错?”他声音低沉,带着危险的意味,“谁人不知一旦入了草原一带,豺狼虎豹出没是常有的事。就算我们没有遇见,你们被狼吃掉,也是迟早的事。”
他接着说:“要这样说,你反而还要感谢我发慈悲,把你带了回来。不然,你现在应该和你那个姐妹一样,被凶狼咬死。”
苏之之哑然,手指紧紧攥住褥子边缘。
“少……少强词夺理。”她别过脸,声音低了下去,“我们只是逃命的,不料跑错了地方……等我的脚伤恢复,我走便是,绝不会赖在你们这。”
云降初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嗤笑一声:“走?”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苏之之抿唇不语,心里无奈,心累。护她长了二十年的苏家府现在灭了,好不容易逃离了虎穴,现在又深入狼爪,简直……
她心里暗自打气,还是跑吧,留在这里估计也活不长,还不如跑出去,万一找到个活路。
云降初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冷冷说了一句:“劝你别动歪脑筋,否则……”他指了指帐外,“草原上的狼,可比我凶多了。你要是乱跑,它们可以随时吃了你。”
“嗯。”苏之之随口应了句。
云降初没有出去,反而转身逼近床榻,高大的身影将苏之之完全框住,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粗糙的指腹在她细嫩的脸颊上摩挲了一下,眯起眼道:“细皮嫩肉的,不像是庄稼人。”他嗓音低沉,带着危险的探究,“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苏之之猛地偏头甩开他的手:“你别碰我!”
云降初眼神一冷,直接扣住她的手腕按在床头,另一只手“唰”地抽出腰间匕首,锋利的刀刃抵在她颈侧:“不说实话?真当我不敢杀你?你莫真的是细作……”
冰凉的刀锋贴着苏之之的皮肤,她呼吸一滞,最后她咬了咬唇,强压下怒意,冷声道:“放开我,我就说。”
云降初盯着她看了两秒,冷哼一声,撤了匕首松开她。
苏之之揉了揉被掐红的手腕,垂眸低声道:“我们……是从中原来的。”
“来这干什么?”
“……我们是逃难来的,原为我们家小姐家里遭了强盗,全家被杀,我带着她逃了出来。”她声音微哑,“结果跑错了方向,就到这里遇到了狼……在后面,就是昨天的模样了。”
云降初回忆昨日所见,那个被狼咬死的女子,确实衣着华贵,而眼前这个虽然狼狈,但细看肌肤如玉,手指纤长,显然也不像是干粗活的下人。
“可你的脾性和仪态……不像个使唤丫头。”云降初说。
苏之之眨眨眼,圆谎说:“我、我们家小姐宽心仁厚,待我如亲姐妹一般,也是受了她的庇护……这才没干粗活。”
云降初听着,突然嗤笑一声:“小姐死了,你一个丫鬟竟然活着?”他不屑的说,“果然身子贱,命也贱。”
苏之之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刺痛,但很快又归于平静。她别过脸,嘟囔了一句:“随你怎么说。”
“那你唤什么?”
“……没有名字。”苏之之随口说,“我就一丫头,大家就叫我丫头。”
云降初盯着她微微发颤的睫毛,看样子,这女人又要哭了,他突然觉得无趣。他收刀入鞘,转身走向帐门,却在掀帘前顿住,头也不回道:“既然你这贱丫头无名,那就叫桑吉。在这里,这是蠢蛋的意思。”
他侧过半边脸,眼神森冷,“要是让我发现你撒谎,我会亲手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帐帘落下,苏之之紧绷的肩膀终于垮了下来。她低头看着自己掌心被指甲掐出的月牙痕,缓缓呼出一口气:“桑吉……这混蛋……给我个蠢蛋的名字……”
不过,她觉得现在叫什么已经无所谓了,现在无论叫什么样的贱名,都比苏之之这个名字要“安全”。
谎言已经编好,接下来,就是赌命的时候了。
她要拿无数个谎言去圆这个身份谎。要是被这里的人知道了她是朝廷要犯,她的命就真的要结束了。
苏之之又开始忧伤自怜,她爹娘和苏家上上下下几十口家丁死的太冤,她多想回去看看,给他们申冤……但现在,还是先活着。
帐内安静下来,又只剩她一个人了,苏之之蜷缩在床榻上,目光却不受控制地飘向矮桌,那上面还放着大半只烤羊腿还有羊排,金黄的油脂凝结在表面,泛着“我很好吃”的光泽。
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
真没骨气!
苏之之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心里暗骂。刚才还被人羞辱“身子贱命也贱”,现在若再凑上去吃他们剩下的东西,岂不是自取其辱?
最终她翻了个身,背对着矮桌,可烤肉的香气却像长了脚似的往她鼻子里钻。饿了几天的胃绞得发疼,她舌尖不自觉地舔了舔有些干巴的嘴唇。
“闻过就是吃过……”她自暴自弃地把脸埋进狼皮褥子里,深深吸了口气。正当她迷迷糊糊要睡着时,帐帘突然被掀开一条缝。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门帘一看,又迅速收了回去。
云降初站在帐外,心里暗骂:这女人竟然真能忍住不吃?
他还特意吩咐下人不用进去把食物收掉,确保某些人嘴硬反悔了可以去填饱肚子,但苏之之一直躺在踏上,愣是没去吃。
“不知好歹。”云降初等的不耐烦,低骂一句,突然抬脚踹飞了脚边的碎石。这还不是他看这贱丫头生的好看,又像野猫似的有趣,不然他才懒得逗着玩。
云降初身为部落少狼主,下午就身骑骏马,带领部落的战士一起巡关去了。
这边,格格一进可颜王妃的帐子,便红着眼眶扑到王妃膝边,声音里满是委屈:“王妃娘娘,您可要为格格做主!”
可颜王妃正倚在软榻上,指尖把玩着一串琥珀珠子,闻言抬眼:“这是怎么了?谁惹我们格格生气了?”
“还不是那个汉女!”格格咬牙切齿,“她竟敢对我出言不逊,说我是……是……”她故意含糊其辞,眼泪要掉不掉地悬在睫毛上,“她说我大胆,还说不要命令她。”
“可我刚刚就是只是说,伤好了就回中原去。”格格说的委屈,“她就那般同我说话,而且阿旭和降初哥哥都在,汉女可是办点脸面都没有给我留……”
王妃眸光一冷,道:“岂有此理。你尊为格格,怎么不教训她?”
“我……”格格还没说完,就有人进来了。
就在这时,匆匆跑来的云升旭也进账,看见可颜王妃,笑嘻嘻的行礼说:“母妃安康,孩儿来陪陪您。”接着他看了一眼格格,知道她在干嘛,没多说就坐到一旁吃东西去了。
王妃看向一旁正吃葡萄干的云升旭:“旭儿,格格同我说,那汉女言语上对格格不敬,可有此事?”
云升旭嘴里塞得鼓鼓的,闻言点点头。但随即咽下果肉想解释:“是格格先赶……”
“阿旭!”格格急忙打断,瞪了他一眼,“你难道要帮外人说话?”
云升旭闻言,赶紧摇摇头说:“我哪敢帮外人说话?格格,我们都向着你呢。”他看了一眼王妃,说:“母妃,你们继续。”
王妃轻笑一声,指尖轻轻抚过格格的发顶:“汉人女子,果然粗鄙无礼。”她语气温柔,眼底却闪过一丝狠毒,“格格放心,明日的盘讯,我定会好好教她,什么叫尊卑有序,定替格格出这口气。”
格格眼睛一亮,立刻殷勤地替王妃揉起肩来:“娘娘最疼格格了!”
云升旭看着两人亲昵的模样,默默的低头玩着腰间的银刀,心想:那汉女明日怕是要吃苦头喽……
……
夜色沉沉,云降初巡边归来,帐内安静如常。他掀帘而入,目光径直扫向床榻,被褥还是鼓起来的,但桌上的烤羊腿依旧原封未动。
“不知好歹的东西。”他骂了一句,大步上前,一把掀开狼皮褥子。
卷在被子里的枕头滚落在地,床榻上空无一人。
云降初诧异,狠狠的把被子扔回床上,气道:“来人!”
女仆闻声赶紧进来,道:“少狼主。”
云降初指着床榻,大声质问:“人呢?!不是说了让人看着吗?”
“少、少狼主息怒!”女仆赶紧解释原委,“那汉女在哈斯婶帐中!并未逃跑。”
“?”云降初疑惑,参杂着丝丝烈火,“谁让她去族人家中的?”
女仆道:“下午,巫医来给汉女检查脚伤,哈斯婶刚好来请巫医前去救治小女儿高热,已经三日不退,恰巧那汉女说懂中原退热的法子……就同巫医一起去了。”
云降初不屑道:“哼。她自己要死不活的模样,还敢去给别人瞧病?”
女仆小心翼翼道:“巫医说……说她那法子确实有效,小丫头已经能喝奶了……”
话音未落,云降初已经掀帘出去。
部落西部,哈斯婶的毡帐内,药香弥漫。
巫医这时候已经走了,苏之之怀里抱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孩子脸蛋烧得红扑扑的,像是扫了很多遍胭脂一样红,此刻却乖巧地靠在她肩头,小手里还攥着她的一缕头发。
“再喝一口,好不好?”苏之之轻声哄着,将药碗凑到孩子嘴边。
哈斯婶站在一旁,双手绞着围裙,眼里满是忐忑。说实话,她原本不信这汉女,可亲眼看着女儿喝下那碗重新调配的药后,滚烫的额头竟渐渐凉了下来。
“阿妈……”小女孩咂咂嘴,“甜的。”
苏之之微微一笑,这药里她添了甘草和蜂蜜,压住了苦味。为了让孩子爹娘放心,她自己先喝了一口药,才喂给孩子。反正她风寒未愈,喝些退热药也无妨。
哈斯婶感激她,转身端来一碟热腾腾的奶粥,立马还放了肉快:“姑娘,吃些东西吧。”
苏之之眼睛一亮,稍微客气的一点头,便端起碗小口吃着,久违的暖意从胃里漫上来。正此时,怀里的小丫头也清醒的差不多了,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冲她笑:“姐姐!”
苏之之忍不住逗她:“小可爱,是姐姐呀~”
“姐姐……萨日朗……”小丫头伸手去摸她的脸。
“嗯?”苏之之没听懂小丫头说了一句什么,她笑着脸看向哈斯夫妇。
孩子爹哈哈大笑,哈斯婶也笑笑,解释说:“她说,你漂亮,像没有被风吹过的花朵一样娇嫩。”
苏之之暖心一笑,拿手捏了捏小丫头的脸:“你也萨……日朗。”她转头看向哈斯婶,“可以这样反夸吗?”
“当然。”哈斯婶笑笑。
苏之之逗弄小丫头,她笑着抱着孩子刚站起身,脚伤未愈,猛地一痛。她下意识抱紧怀里小丫头,整个人向前栽后:“啊!”
“我的孩子!”哈斯婶惊慌一叫。
帐帘“唰”地被掀开,一道黑影疾风般掠来,苏之之只觉腰上一紧,整个人被铁箍似的手臂牢牢稳住,怀里的孩子也被另一只手稳稳托住。
她抬头,正对上云降初的帅脸。
“少、少狼主……”哈斯婶夫妇反应过来,见孩子没事,便赶紧弯腰行礼。
小丫头却不怕,以为大家都在玩闹,笑嘻嘻地去抓云降初的狼牙项链,奶声奶气地喊:“狼哥哥!”
云降初将苏之之和孩子稳稳放下,哈斯夫妇连忙上前接过小丫头。
苏之之满脸歉意,向夫妇行礼道:“差点摔了孩子,实在对不住……”
哈斯婶连连摆手:“没事的姑娘,今日多亏了你,丫头才能退热,你可是我们家的恩人!”她又看着云降初,说:“也刚好少狼主扶住了姑娘和我的孩子,谢少狼主。”
孩子爹也憨厚地点头,眼里满是感激。
“嗯。”云降初冷眼扫过苏之之,没有多逗留,便转身掀帘而出。
苏之之匆匆向夫妇道别,赶忙跟了出去。
帐外夜风凛冽,云降初身高腿长,步子迈得极大,走的也快,完全不等后面的苏之之。
苏之之怕黑,只好赶紧跟上去,这里虽然有火把,但她还是怕。脚伤未愈,又穿着哈斯婶给她的蒙古衣袍,藏青色的长袍腰间束着绣花腰带,下摆却因过长而有些绊脚。
她不得不提起衣裙,一瘸一拐地小跑着追赶,呼吸渐渐急促,有些气喘:“……慢些……哎……”她不小心绊了一下。
前方的云降初听到身后踉跄的脚步声,眉头一皱,以为她在卖弄撒娇,皱眉猛地回头一看。
月光下,苏之之穿着草原女子的衣袍,宽大的袖口随动作摇摆,发丝因奔跑而微微散乱,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那衣裳虽有些旧,却衬得她肌肤如雪,竟有种漂亮的和谐。
云降初愣了一瞬,随即沉下脸:“谁准你穿我们的衣服?”
苏之之气喘吁吁跟过来,停在他面前,抬头道:“哈斯婶给我的,说这是她年轻时穿的衣裳……”她掀开裙角,抬了抬脚晃晃,“你看,这布靴也是哈斯婶给的……就是大了些。”
她没有一开始的矜贵大小姐脾气了,换作以前她肯定会嫌弃别人穿过的旧衣裳,还有靴子。但如今她身上空无一物,连衣服都得靠别人施舍,饭都不一定能吃饱,就没有挑和嫌弃的权利了。
云降初上下打量她一番,目光在她被腰带勒出的纤细腰线上停留片刻。草原上的姑娘从小便骑马、射箭、摔跤,大多都身形结实,没有像苏之之这样纤细柔弱,他盯着苏之之看了又看。
苏之之也注意到他的视线,低头看看自己,便问:“你看什么呢?”
云降初突然别过脸,硬邦邦道:“汉女穿我族衣裳,丑死了。”
苏之之:“……??”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衣裳虽不如中原服饰精致,但好歹干净暖和,哪里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