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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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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时分,安云乐躺在客栈的床上,还是不习惯垫在身下的软褥子,他翻了个身,透过幔帐瞧外边卧榻上同样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孟大少爷。
先前孟司挪着步子凑近,像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才蹭到床侧,眼看着就要坐他床上来了,安云乐才凉凉地问他想做什么。
“您不是要歇了吗?”孟司看他打了个哈欠,也不抬手挡一下。
“怎么,你还想给我暖床呀?”安云乐学着他的语调反问。
“……”孟司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半响才直言问道:“那我睡哪?”
安云乐给他一指,是屋里另一张矮榻,只容一人躺下,还道:“你要不嫌,想睡地上,我也不拦你。”
在孟司阴沉的目光中,安云乐跪坐起来自己将床幔放下了,还是不捉弄他了,免得把人家逼急了,直接撕了这几层布可如何是好。
孟司从柜子里找出枕头和一床薄被,将就着躺到榻上,他躺上去确实还绰绰有余,就是翻身得小心再小心,否则就能直接掉地上去。
来回小心翻了几次身,双眼已经困倦得完全睁不开,可意识就是无比清醒,提醒着他是睡在怎样的地方,孟司寻思自己也不算认床,前两天在安大人那临时的院子里都睡着了。
可这压根就不算床,他先前在府里也没在这玩意儿上小憩过。
别琢磨了。
睡吧。
明儿个那姓安的指不定怎么折腾人呢。
之前怎么就没跟他绕道走呢?
笑话,他孟司在永福镇从来无需看谁的眼色!
可此处已不是永福镇了……
安云乐眼看着外头那人翻了三四回,仍毫无睡意,通州城内一切事物都让他新鲜无比,包括屋里这个憋屈的孟少爷。
孟司估计在心中骂他千百回了,就如同之前他骂过他千遍万遍,要怨就怨,天道好轮回,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不过孟司与他不同,离家一日,往后如何还不定,说不定他是想家想得睡不着,又或者,在想他那刚刚定亲的孟少夫人。
可惜了,他这一走,婚约多半要作废了吧?
若他是孙姑娘,就不要等他。
安云乐想着还将自己逗乐了,望着矮榻上的身影笑了许久。
翌日孟司感觉脸上被人拍了两下,他猛得睁开眼,被蹲在矮榻旁的安云乐吓了一大跳,甚至忘了自己这地儿不能大幅度乱动,他身子一翻,直接就滚了下去。
安云乐躲闪不及,被他砸着一块儿摔在地上,孟司还没来得及升起的起床气就这么被吓散了。
他挣开被子爬起来,随即感觉脖子一凉,低头一看,安云乐紧紧盯着他,他把被子往榻上一扔,将安云乐也拉起来。
“你这叫起床的方式也太别致了。”孟司睡一觉又把那些无形的规矩忘了,扶着安云乐坐在榻上。
安云乐也没跟他计较,把手里的系带一递,让他给自己束发。
得,原来是晨起使唤第一回。
孟司接过来,去铜镜前拿了把梳子,把安云乐的头发一通理顺之后,拿着手里的烫手山芋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
安云乐等了半天没动静,转过来看他。
孟司将动手试了试,用那根系带把自己的头发绑好了,他晃了晃头,好像还挺稳。
安云乐伸手把那根带子扯散,“去打水上来,我要洗脸。”
“我没给人绑过头发,你再让我试试。”孟司手疾眼快地牵住,诚恳道,刚居然一下就绑好了自己的,这让他有点新奇。安云乐看不懂他在做什么,只能归为被扰了美梦之后性情大变。
通州城里白日也同样热闹,安远山大手一挥说有什么想要的都可以买,安云乐新奇地东看看西看看,半日下来,也只尝了几处通州特长。
他没吃过什么山珍海味,吃什么都觉得新鲜、好吃。孟司顶着沉重的眼皮也跟着吃了一遍,好吃,对得起他梦游一样出来陪着满城跑。
“你俩昨晚没睡吗?尤其是孟司,我瞧着随时要睡着了。”安远山找了个临街的糖水摊坐下,他们出来也没带人,免得去到哪都乌泱泱一群人,都不好找座。
“太兴奋了。”安云乐看看左边桌上摆的糖水碗,又看看右边吃一半的,还是纠结不出选哪份。安远山干脆点了好几碗,让他都尝尝。
“我认床。”孟司很快就点了自己想要的,也如实回答方才的问题。
“那可得慢慢适应了。”安远山说完,转向安云乐道:“小云也是,在这休息两日就继续赶路了,晚上还是得好好睡觉。”
安云乐点头答应。
从通州北上,他们沿路途径幽州徐州,皆停留几日好生逛了一圈,才接着赶路。
孟司眼下的乌青越来越重,安云乐早上起来见他仍保持着一个叫人看着就不舒服的姿势昏睡,难得良心一回,自己收拾了出门跟安远山去吃早饭。
那小公子不在,安远山才捡着话问了安云乐两句,安云乐哧溜两口面,只说是觉得人家好玩。
“往后到了京中,你便说他是你的书童。”安远山也不在意两人先前到底有什么矛盾,不用想才能猜个大概,是那孟司欺负过云乐,云乐这小子记仇,才把人带上了。
“好,可我不认识几个字,他一看就比我识字多。”安云乐点点头,想到不日就要到京城,忽然有些紧张。
“不要紧,回去了让叔母替你找个先生教你,先前她便打算着此番若是寻回了你,你的年纪正好可以去学宫读两年书。”安远山安慰他道,虽然云乐这个年纪才读书有些迟了,但他也没什么要求,上那学宫也只是让他有机会可以同京中其他子弟结识一番。
安云乐听了这话,乖乖答应下来。
回了客栈,就听跟着安远山来的人说,楼上那小子不见了,安远山眉头一皱,看向安云乐,问他要出去找人吗?
安云乐愣了好一会儿,才说:“算了。”
这些时日孟司依旧是敢怒不敢言,有时安云乐指使得过分了,他才呛一句,其余时候都像是已经接受了目前的处境。
如今他们已经离永福镇十万八千里,安云乐才没时刻带着他出门,不想孟司寻到机会,连包袱都不拿就溜之大吉。
安云乐打开他的包袱,摸到了他那一小叠票子,足足有十余张,看起来是孟司全部的身家。
逃跑连银票都不带吗?
窗户响了一下,安云乐听到动静回头,翻窗进来的人飞似的奔过来夺回自己的身家,忙不迭往自己怀里塞,“安公子如今已是家财万贯,怎还偷我这几十两?!”
安云乐在他怒视下,还是没能忍住,展颜一笑:“我以为这是你留的住宿费。”
“狮子大开口,睡张矮榻要这么多钱?”孟司把自己的包袱系上,解释自己只是出门逛了两圈。
“仆人出门要跟主子报备。”安云乐环着手“教训”他。
“谁是你仆人?”孟司一听这词就不乐意,提起包袱作势要走,安云乐在身后晃了晃手,孟司才发现他把自己的长命锁也拿了去。
“似乎你的通行文书也在我叔父那里,走到城门口被官兵拦下了才回来的?”安云乐也学着他把那锁揣进了自己衣襟里,“往后进了安府,你就说是跟我一块儿来的书童,否则说不过去呀。”
“安公子大字不识一个,确实需要一个书童。”孟司答应的同时,不忘损他一句,没有通行文书,自己确实走不出这座城,也没法找到正经门路。
安云乐:“叫的这样生分。”
孟司:“你不要太过分了。”
“过分了吗?少爷,两年前您将我踹进泥坑时,可想起过我是谁?”安云乐随意提起一件事,孟司都不用试着回想,他压根就不记得这样的事,更别提记得人。
可这样的事,他对不上人,却也自己是自己能做得出来的。
估计是当初哪个不长眼的挡了他的道呗。
不长眼,自己才真是那个不长眼的啊。
见他没反驳,安云乐一想便知他是不记得了,不然肯定要寻着自己的错处来辩驳,“既然少爷也不记得,再往前的事我便不追究了,只有我一个人耿耿于怀,说起来有些小心眼。”
“两年,中间我若觉着没劲了,也能早日放你走,如何?孟大公子。”
“是……主子。”孟司听他故意称自己“少爷”,心中膈应,他真是再不想听到那两个字,退而求其次,叫一声主子也不至于掉二两肉。
就是掉面子。
主子主子主子主子!
多叫几次就习惯了,习惯就好。
安云乐满意地点点头,拿出他的长命锁,孟司以为他要还给自己,伸手去接。
“替我戴上吧。”哪知安云乐下一刻说道。
借他的,借他戴两年,这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孟司打开锁扣,挂到他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