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休眠期》一汪橘水色

33、教你

　　习炽听到这句话时，愣了一下。

　　他的指尖在身侧竟然微微的颤抖，夏自野那一句“你是我的现在，是我的未来”，像是在他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上轻轻拨了一下。

　　“教你？”他的喉头轻轻动了动，睫毛一颤。

　　“你说让我教你？”

　　夏自野点头，作为一个知错就改的乖宝宝，他的语气听起来甚至还有点怂：“你凶我也行，我就是不知道，但是我想改的！”

　　习炽轻轻眨了下眼。

　　然后，他突然弯起眼睛笑了一下，嘴里吐出来的话语却带着一丝微妙：“那你现在得先学会第一课。”

　　“第一课是什么？”

　　习炽慢慢靠近夏自野，低下头看着，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了阴影里，

　　“就是，不要再随便，把别人留下的东西递给我了。”

　　他顿了顿，眼神暗了几分，语气却仍带着笑意，“毕竟，我不是捡破烂的。”

　　夏自野一噎，“我不是那个意思……”

　　习炽没让他解释完，忽然一步靠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第二课，听清楚了。”

　　夏自野下意识往后一缩：“啊？”

　　“下次再惹我生气了，”习炽轻声说，指尖顺着额头点到他眉心，“你就得亲口告诉我你错在哪儿了。”

　　他的眼睛近得发亮，嗓音却低得仿佛轻轻一吹就能散掉：“而不是躲在手机后头，假装你有个朋友。”

　　夏自野脸颊蓦地变红，半天才挤出一句：“你怎么知道……”

　　“猜出来的。”

　　“你的性格可以立刻追出来的概率几乎为0，只有可能是你听进去你的那些朋友们说的话，但是你又不可能承认是你自己。”

　　“好吧，确实是。”夏自野羞愧地低下了头，此刻的他已经完完全全地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习炽慢慢弯下腰，和夏自野保持平视，眼神里是那种猎人势在必得的耐心：“所以，你说说你到底错在哪儿了？”

　　夏自野抿着唇低下头，像个小学生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他挠了挠后脑勺，声音低低的：“我……我不该让你穿那件衣服，不该觉得那只是个随便的物品，不该在你介意的时候觉得你是在小题大做……”

　　习炽微微抬眉：“还有呢？”

　　“我还不该不去找你，”夏自野一口气补充，“不该想着自以为没什么事情的想法，我应该第一时间冲出去。”

　　说完他顿了顿，又蹭地抬头看着习炽，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声音更低了点：“还有，我不该假装是‘朋友’，我应该早点承认，那还是算了吧……我在朋友面前丢不起这个人。”

　　“他们自己发现是一回事，我说出口那可是另外一回事。”

　　习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伸出手，轻轻弹了一下他额头：“扣二十分。”

　　夏自野一脸生无可恋：“我都说这么多了还要扣我分啊？最后一件事情那真是不行。”

　　“好吧，你现在是勉强及格。”习炽笑了笑，站直身子，“有点想我刚刚做的那锅鱼了。”

　　“那，走吧。回去再继续？”

　　客厅的灯一亮，屋里那点清淡的生活气息就瞬间被拉伸开了。

　　鞋子在玄关落地的那一刻，夏自野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一路小跑冲了进去，“我靠，鱼快凉了！”

　　习炽慢悠悠脱着外套，看他跑得跟家里有火似的，弯了弯眼角，没出声。

　　夏自野搬起那一盆鱼，边走向厨房还边碎碎念念：“好好一锅鱼给忘了，都怪你。”

　　“怪我？”习炽倚在门边，一手搭在门框上，挑了下眉，“我还没说你把我的鱼晾成成冰棍了呢。”

　　“我这不是在热了嘛。”夏自野回头看了他一眼，撇嘴，“冰棍倒不至于吧，这个天气，最多就晾凉了，不怎么好吃了。”

　　“唉。”夏自野语调里还带着些可惜，“你钓的这野生大草鱼，我才吃几口呢！”

　　“你爱吃我下次再钓一些。”

　　厨房那头火还没点着，夏自野正卷着袖子准备把锅重新上灶。习炽走了过去，动作却慢了半拍，他站在厨房门口，眸光却一垂，落到了那个半开着的垃圾桶里。

　　一截皱巴巴的深蓝色布料从桶口露了出来。

　　习炽慢悠悠抬起眼睛，视线停在夏自野后颈那一小块白色皮肤上，现在夏自野看起来心情不错还在哼着点小曲。

　　“野哥。”他叫得轻飘飘的。

　　“嗯？”夏自野没抬头，还在和那锅鱼奋力斗争。

　　习炽嗓音懒懒的，往前踏了一步，顺手把那件衬衫从垃圾桶里勾出来提着，像提一块不值钱的破抹布，似笑非笑，“这就扔了啊？我还以为你要留给我传家呢。”

　　“啊？”夏自野一愣，回头就看见习炽拎着那件衣服。

　　“你不是讨厌这衣服吗？”他理直气壮，接着又嘀咕了一句，“我看你那么生气，我看它也不顺眼就扔了，不行啊？”

　　“那你扔得挺果断的，就是时机不太好。”

　　夏自野撇撇嘴，“那是我真忘了，看你生气了，我就想这不相干的东西，也早就该扔了。”

　　“行啊，那我现在是不是应该感动一下？”

　　“你随意。”夏自野摆摆手，盯着锅眼睛直发懵，“最好是感动完把鱼也给我热热，我发现我好像不太会使这个东西。”

　　“你这就功劳邀得太快了吧。”习炽拎着那件衣服转了两下，然后作势准备再丢回去。

　　“那我再帮你扔一次？”

　　“别别别，听你之前那么一讲，我现在也觉得这衣服恶心了。”

　　夏自野赶紧抢过去，一边抢还一边絮叨，“别污染我的垃圾桶！拿走，拿走！”

　　习炽被他那副小模样给逗得笑出了声，衣服被扯走后就走到灶台边，开始接手那锅鱼，他熟练地开灶煮汤，还打开微波炉热其他菜，两手都抓。

　　而后他又状似不经意提了一句：“我之前在你房间换衣服的时候，好像看见那个收纳箱里全是这种风格的衣服。”

　　“嗯？”夏自野刚把那件衣服丢到外面就听见了这一句。

　　“以后你还会翻出来给我穿吗？”

　　“……”

　　夏自野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嘴角微微往上扯了一下，“我现在就去把那个收纳箱连衣服带箱子一起扔掉。”

　　习炽这才满意点头，“好的野哥，等你回来香香辣辣的鱼就好了哦。”

　　夏自野走出厨房那一刻，步子迈得飞快，像是锅里的辣椒油能追上他似的。

　　收纳箱在卧室衣柜下方角落里躺着，像一筐杂物。夏自野低头看着那堆“杂物”，忽然觉得它们一个比一个碍眼。

　　他没犹豫，直接把箱盖打开，手起手落开始清理。

　　有几件旧外套、毛衣和早些年比赛发的队服，还有几件显眼的衬衫——全都是林间留下的，当初那场比赛结束后，林间就彻底消失了，连这个地方也没来过，这些衣服也就一直搁置在这里。

　　“操。”夏自野低骂一声，直接把那几件衣服拎出来，团成一团，扔进垃圾袋里。

　　他拉上袋口，又站了一会儿，目光在那收纳箱上停了一会儿，然后忽然弯腰，把垃圾袋一股脑全塞了进去，然后提起箱子就走，嘴里还嘀咕着：“全都滚吧，别污染我家氛围。”

　　等他从楼下扔完垃圾回来时，饭菜都已经热好了。

　　那锅鱼经过翻炒之后更加香气扑鼻了，辣椒油挂在表面，红得发亮，葱姜蒜味儿窜进鼻腔，仿佛能直接把人的味蕾给掀翻。一旁还新烧了盘蒜蓉小白菜，颜色嫩绿、汤汁清透，热气裹着一点点蒜香，清脆又爽口。

　　习炽把菜一一端到桌上，一边擦手一边看着饿了一上午的夏自野像风卷残云一样扫着那锅鱼。

　　“好吃？”他问。

　　“你猜。”夏自野嘴里塞着一大口鱼肉，眼睛都亮了，模糊地回了一句，“好吃到我都不想讲话了。”

　　习炽笑了笑，自己也开始吃。

　　两人吃得安安静静，但气氛却是温吞又亲昵的，偶尔碰到筷子还会轻轻撞一下，习炽就会“嗯？”一声，夏自野也就装没听见，继续埋头苦吃。

　　就在他刚喝完最后一口汤、把碗往后一推瘫在座椅上的时候，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似的：“欸，我突然想到，你不是说找了开锁的？怎么还没来？”

　　习炽手里的筷子一顿，随后慢吞吞地放下，擦了擦嘴：“我发现房东今天下午回来过一趟，意思是要把房子收回去住了。”

　　“啊？”夏自野懵了，脑子虽然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但是由于吃得太撑了，有些迷迷糊糊的。

　　“对门这房子不是你自己的吗？”

　　“不是啊。”习炽说得很自然很真诚，完全看不出说谎的样子，“我很穷的，野哥。”

　　夏自野咽下最后一口汤，皱着眉：“……所以你就没让人来了？”

　　“对啊，”习炽摊摊手，“万一真开了锁我就得换锁，因为我唯一的一把钥匙丢了，但是房东都说要回来住了，换了也没意思。”

　　“……”夏自野脑子里有根弦突然“嘣”地一下绷住了，不知道是不是鱼吃太辣脑供血不太正常，还是他突然想起来之前习炽蹲在门口的那个画面，然后脱口而出一句：“那……要不你来我家住住？”

　　他话刚出口，他自己也愣了一下，顿时有些尴尬和后悔，但是说出口的话也不好收回。

　　他咬了咬手指，硬着头皮开口：“反正我家房间还蛮多蛮大的哈。”然后还弱弱地补了一句，“也不是没有人到我家住过。”只不过声音比较小，对面的男人没有听见。

　　习炽那只刚擦干净的手微微一顿，眼睛唰地一下看过来，眸色清亮得像被水洗过，溢满了期待，语气却像早就等着这一句似的：“真的可以吗？”

　　“反正现在就我一个人住。”夏自野耳尖发红又强装镇定，“你要是可以接受的话，住一段时间也没关系的。”

　　“那就多谢你了，野哥。”习炽眉眼弯弯，“那我以后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夏自野顿了顿，刚才那点后悔也彻底没了，住一下又没什么关系的，他只是相信习炽不是他前任搭档林间那种人，才不是看在美食的份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