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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朵白蘑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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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开学季。
第一个周一总会神清气爽些,即便有些个身体还没习惯开学的人迷迷糊糊的,脸上也总端着一股透亮的新鲜。
高三的不同。
因为高三生只放两周。
不仅提前一个半月开学,甚至已经经历过第一轮月考。
问哪一片是高三生,一个个排排站的萎靡不振,全是死鱼脸的就是了。
活人微死,且脆皮。
太阳初升,十分钟不到就有人身子歪着晕倒。
“还好我塞了两口三角饼,虽难吃但能救狗命。”
“你牛逼,开食堂的是校长的亲戚吧,怎么做到的没有一点点油水儿,到底是谁爱吃?”
“咱班主任。”
“……别提了。”
“周明德演讲快二十分钟了,还没哔哔完。”
“他还没炫耀高三的尖子生呢,还早。”
“高三的尖子生,谁啊?”
“沈司年啊,这你都不知道,六边形战士的顶级学神,听说这次拿了全省第一名。”
“雾草,他在哪儿我看看。”
“长的好帅。”
“听说他是两年前校长花了大工夫从别的地方挖过来的,六七岁的时候上过电视,是个神童,校长紧张的藏了两年,这次考试成绩出来,沈司年如愿让他在全省面前出尽了风头。”
江听昨天熬夜看了一宿黄暴十八禁韩漫,看的他热血沸腾,又分外空虚,这会儿靠在同桌身上一歪一歪的,困得昏天暗地。
校长周明德那口不标准的普通话嗡嗡嗡地,跟苍蝇似的惹人烦躁,周遭更是低低地四处飘着窃窃私语声。
一个歪头险些栽倒,江听清醒了。
同桌揉揉眼睛,小声嘟囔,“还没完,服了。”
国旗下,周明德挥斥方遒,激动地口水横飞。
江听摸了一下嘴角,还好没流口水。
一扭头,同桌正抡胳膊肘,似乎是为了缓解胳膊的酸麻,困的他一脸迷茫。
江听客气了一下:“要不,换你靠着我?”
同桌有点被体贴到,江听就是这种人温温柔柔的老好人。
不过看了看他的身板,他说:“算了吧。”
江听:“……”
算了就算了,什么叫算了吧?
他有那么矮那么脆吗?
“……最后还有一件事情值得庆祝,咱们学校高三一班的盛明炀同学,在上个月的银光杯网球比赛中作为单打S1以6:0的比分全胜,拿到了单打第一名!”
周明德前面絮絮叨叨夸别人的话,江听一个字都没听,提到网球比赛他比谁都精神。
“盛明炀又赢了。”
“我去?太牛了。”
“好像没听说他输过。”
底下轰然的夸赞声此起彼伏。
江听默默支棱起身板儿,挺胸抬头。
“不过,”话锋一转,校长严肃起来:“盛明炀,你平时跟沈司年同进同出的,也得向他多学学,你网球的确打的不错,但学习也不要落下。”
“成绩太差也不行。”
“哦。”一个个高的男生高高扬起手,懒散的应了声。
周围的人纷纷看向他。
江听趁着这个机会,正大光明转过头向后看。
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盛明炀,而是他身侧站着的男生,他的皮肤在日光下白的会发光,那是一种阴郁的冷白,十分吸睛,跟盛明炀健康的小麦色截然不同。
好白,差点闪瞎他的眼。
跳过这抹白,飞快瞄了一眼盛明炀,他不好好穿校服,外套松松垮垮的披在肩膀上,江听心跳如鼓的转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散队,同桌喊江听去食堂。
“我想去上厕所。”现在刚解散,食堂一定拥堵的水泄不通,但是现在不去待会儿就没吃的了。
江听面露犹豫之色。
同桌摆摆手,“饭卡给我,我给你买,你去吧。”
得逞了,还有点小小的愧疚。
江听松口气,心说以后都同意他抄自己的作业:“我不喝粥,其他的你看着买。”
食堂的粥跟开水煮米粒没区别,别说米油了,寡淡的要死。
江听溜达着到了小卖部,买了一袋还热乎的早餐奶,撕了个口子边喝边背单词。
本来不想上厕所,谁想一袋早餐奶下肚,还真来了感觉。
一进厕所,他差点没绷住脸。
怎么厕所人也这么多?
这地方原本就臭烘烘的,人一多一股骚味直冲天灵感盖。
他瞄到一个空位,生怕别人抢了,赶紧走过去。
虽说男厕所每个人中间隔一个空位是不成文的规定,但在这种课余时间少得可怜的学校里,这‘规定’就不实用了。
可人太多,江听上不出来,僵硬的站了好一会儿,心里有点急。
左手边的人已经解决完提裤子走人,他心想算了待会再来,穿好裤子洗了手出去。
过了大约十分钟,打了第一遍铃声。
厕所里终于空无一人,江听迫不及待钻进去,选了一个最靠中间的绝佳坑位站好,舒舒坦坦的解决尿意。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人进来了。
他下意识憋了一下。
那人在距离他两个坑位的地方站定,静谧的厕所里安静的只有江听尿尿的声音,他莫名有些羞耻,还好已经完事儿了。
‘嗤刺’的一声。
是裤子拉链被拉下来的声音。
江听下意识侧过头。
入眼的是阴冷且熟悉的白,那是他的手。
那手指长,骨结略大,手背游走着几条明显的青筋,隐没于白色的衬衣袖口内。
还有——
江听目光狠狠顿住,脑子空白了好几秒钟,
那尺寸,幻视昨晚看的黄暴漫画攻,只是颜色挺白的,就像他手的颜色。
他也完事儿了,朝洗手池边走去。
江听下意识一路跟在他身后,脑袋里诡异的冒出长在山野的蘑菇,蘑菇头上沾染着初晨露珠,香味四溢。
“你有事吗?”
一道不客气的声音唤醒了江听。
他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自觉的步步紧跟这人,到了洗手池边也没走开,站在他身后发呆。
男生戴着白色的耳机,扯开了一边。
雾寥着眉眼,冷白皮肤薄唇,且面无表情。
那头细碎的黑发干净利索,脖颈修长,宽肩个高。
——起码比江听高一个脑袋。
“没事。”江听尴尬,小小声。
挪开位置,匆忙洗了手,他一股脑跑开。
第二遍上课铃声结束,学校里恢复寂静,高三一班嗡嗡嗡的背书声很催眠,靠窗子的几个男生没骨头架子似的趴在书上偷睡。
有脚步声传来,有几个还以为是老师来了,吓得立正拔高嗓门狠背,挪开课本一看,哪里有什么老师?
是一个小脸白净的男生闯进了教室,他找到座位一屁股坐下,额头起了一层细腻的汗,在窗外的晨光里被打出一层灿灿然的光。
衬得他愈发的白嫩,文文弱弱的一只纯良猫儿样。
不自觉的就问了,“江听,李老头来了没?”
他正平复着急促的呼吸,闻言‘啊?’了一声,不好意思的说:“我没注意走廊,不好意思。”
神经病,他都迟到了哪有功夫看办公室。
“哦,没事没事。”
另外一道身影紧随其后,从教室后门进来。
说话的人有点尴尬,重复问:“沈司年,李老头来了没?”
“不知道。”冷漠的声线裹着一股淡淡的风,从江听桌边擦过。
江听微愣,第一次用看盛明炀一样的目光追随别人,隔了好一会儿,他戳同桌,“那是沈司年?”
同桌把早饭塞过来,“李老头还没来,赶紧塞两口。”紧跟其后补了一句:“是啊,我们高中三年都在一个班,你脸盲,又不爱社交,认不出来也正常。”
江听:啊?
“对了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拉大的?”
“……差不多。”
的确大。
他知道盛明炀跟沈司年是好兄弟,一个擅长念书,一个打网球一把好手,可他的目光从没有落到过除了盛明炀以外的地方。
无论盛明炀跟谁站在一起,他都是那团最明亮璀璨的光,其他人则是被衬托的模糊的人影。
好吧,确实也跟江听轻微脸盲有点关系。
不过,平时偷看盛明炀时,除了偶尔会被他身边的那抹白惊到,江听也没注意别的,那居然就是沈司年?
江听闭上眼睛靠在墙上努力想盛明炀的脸,想了半天脑子里全是那朵白蘑菇。
……干。
藏在鞋里的脚趾蜷缩起,江听不自觉并拢了腿。
沈司年刚坐下,盛明炀就从前面扭过身子,“你小子很得意吧,每次老师都拉我当你对照组。”
接住他丢过来的橡皮,沈司年说:“上课了。”
“李老头还没来,”盛明炀翻了个白眼,“办公室的饮水机坏了,他要去楼下接水,那小胳膊小腿儿的上楼梯都费劲,等着吧。”
沈司年没搭腔。
“唉,你不得感谢我?要不是有我这个对照组,怎么显出你这位学神的牛逼之处。”盛明炀啧啧然夸大。
沈司年蹙眉:“谢谢?”
“…找骂呢。”盛明炀翻了个白眼。
沈司年翻开课本,平静淡漠:“真谢了又不乐意,赶紧转回去吧。”
盛明炀不,一把抓住沈司年的手腕,拉近距离,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跟江听那个小矮子一块儿回来?有情况?”
“我就说你小子整天生人勿扰的,都没有女生敢靠近你…你肯定不对劲,被我说中了吧。”
沈司年瞥向他的手,脑袋里倏尔想起厕所里跟在他屁股后面的矮子,刚才没仔细看,那是江听?
【靠,沈司年这小子不会真喜欢男的吧?】
【那第一个危险的岂不是老子?】
【我这一八七大帅哥,八块腹肌九头身,十三亿少女的梦…】
沈司年挣开他的手,“……不是一起回来的。”
自恋到一种境界也是奇葩。
盛明炀的心声一向聒噪,沈司年懒得搭理他。
他不太爱碰别人,总被误会是有洁癖,其实他只是不想听别人的心声。
偏偏盛明炀是个犟种,他越不想碰别人,他就越要厚着脸皮蹭过来,美名其曰让他早点习惯。
另外,他会不会跟江听有情况不一定,你们俩没准真有情况。
沈司年知道一个秘密:江听暗恋盛明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