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锦衣重彩夜行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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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面对着眼前一排排箭弩，饶是风忘忧也难持平日云淡风轻，不由深深吸了口气。脸上倒还算冷静，一对紫眸逡巡着脱身之道。
但一分分看过去，她的心也慢慢沉下来。百步外京畿卫鸟集鳞萃，列队整齐，已是将天牢围了个水泄不通，恐怕插翅也难飞了。若是有灵力傍身，或许还有转圜之机。但而今自己不擅武艺，纵是空有一身轻功，也无能为力。
一人从队列中骑马而出，高声呵斥：“何人擅闯天牢？还不速速束手就擒！”正是京畿卫副统领高远。
决计不能被擒住！风忘忧暗暗告诉自己。云姨她们生死未卜，真儿姐姐身陷囹圄，这些都仰仗着自己，决不能都搭了进去。
“大人，您可知皇上这么些年在找什么人？”
高远心中一跳，惊疑问道：“你什么意思？”话一出方知失了气势，不由暗自懊悔。
司空竞在找一位特殊的人这是举国上下皆知的事，只是不知究竟。此番眼前之人说来未知虚实，由不得他多了分心。若真，自然不得伤害分毫；若假，自己岂非擅纵要犯？
风忘忧浅笑嫣然，未再多言，只道：“希望大人仔细斟酌。”语罢，足点地面，凌空而起。
众京畿卫未得令，不敢轻举妄动，都瞅着副统领。高远徘徊不定，眼看风忘忧脱逃在即，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夺过身边人的弓箭，破空一声就射了过去。
“放！”一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诸人得令，弩箭离弦，密雨般的流箭便朝风忘忧发难。
风忘忧嘴角牵起一抹无奈的笑，早知那个幌子不抵用，故而她本意就是夺得高远一刹那的迟疑。
高远看着半空中如轻燕般的白色身影，眸光渐深，暗暗赞叹当今除了天巘南宫家竟还有人能将轻功使得如此出神入化。他又搭了一箭在弓上，瞄准风忘忧，心中一片宁和。
若是真的误伤了皇上要找的人，就以命相偿。但如今事态绝不容许再添波澜。
原来这京畿卫副统领高远出身寒门，目不识丁，这些年全赖八殿下司空蘩提拔，才得爬上如今地位。而今八殿下危在旦夕，牢中之人与此事牵连甚重，若自己未能擒住擅闯天牢之人，说不定被言官拿住把柄，给殿下惹来麻烦。是以，今夜便是赔上自己的命也要拿住人。
“嗖”地一道破空之声，飞箭映着寒光，划破朦胧的夜色，带着靴刀誓死的决心直取风忘忧左胸。风忘忧心口一滞，身旁流箭横飞，眼前命悬一线，已是躲闪不过。
正当此时，一件奇异之事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了。箭矢明明已贴近风忘忧衣襟，却突然软了下来，化作齑粉，凭空消失。
众人哗然，惊愕地忘记了任何反应，目瞪口呆地望着半空之人。就连风忘忧也是不明就里，一时脱力直直地掉了下来。一道黑影像鹰一般飞掠而过，扣住风忘忧的纤腰，稳稳地立于地上。
“妖人……妖人现世……妖人重现于世了啊……”京畿卫惊恐地握紧手中兵器，看着身前一脸寒霜，剑眉星目的男人，止不住地哆嗦。
千息大陆本来并不只人族这一物种，还有妖族、精怪族。但约一千五百年前，有史以来最大一次天灾降临，其余二族已然灭绝。这不仅仅是传说，而是真正存在过的事实。在场士兵哪个不是再平凡不过的人类，如何对付得了妖魅？
风忘忧错愕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双黑沉如寒潭古井的黑眸，不确定地唤了声：“齐，齐婴？”
“不是我。”齐婴目无波澜，语带寒星道。
风忘忧一愣，隐隐觉得不对，可偏偏说不出哪里不对。心中有什么呼之欲出，不由又眨了眨眼睛觑着他。齐婴无半点不适，由着她打量，也灼灼地看着她。
风忘忧这才发觉自己仍在他怀里，脸红如醉，稍稍挣扎一下，齐婴便将她放了下来。
“谢，谢谢。”一声低吟险些湮灭在风中，风忘忧心跳如鼓，不敢直视齐婴，便将目光投向高远等人。
高远捏住弓的手抑制不了地颤抖，所幸他本身脸黑如炭，更兼之隐在夜色中，倒不至于面如土色。他抬起弓，又试探性地发了一箭，被齐婴揽住风忘忧轻松避开。
正僵持着，如墨夜色中突然传来一阵悠远渺茫的歌声，恍如仙音天籁。在场众人神情恍惚，如坠梦里，周身戾气尽散。
歌曰：
“雨洗残红/翠竹又几重/将军煮酒论英雄/长剑如虹/一杯敬青冢
冷月如钩/寂寂复幽幽/侠客横刀扫九洲/晚来更漏/一笑解千愁……”
一位女子踏着歌声披着夜色缓缓从角落出来，面容看不真切，但那一袭红衣胜火，登得在习习凉风中飘然似仙。
“来的是人是鬼还是妖？给老子说明白，被弄虚作假神神化化的，老子不吃这一套！”高远见此时军心涣散，遂拔高了声音，力图稳住属下心绪。
女子未答，一步步逼近高远等人，直引得他们频频后退。
这时，天上浮云飘移，月娘终于露出整张脸来，清华如水倾泻而下，女子的容颜终于清晰起来。
她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五官深邃，像极了西域之人，却有着那儿人所没有的清雅，嘴角噙笑，肌肤上隐有光泽流动。她的美不同于风忘忧。风忘忧是那种第一眼惊艳于其无双容颜，第二眼倾于其绝俗风华的美。而来人则恍若掩在雪中的一团火，曾经热烈燃烧过，现在归于温温暖暖的沉寂的那种美。
“紫瞳！紫瞳！”不知是谁先叫了一声，京畿卫显然已濒临崩溃，恐惧的呼声不断。
风忘忧与齐婴匆匆对视一眼，神色不明。
“啪啪啪——”高远一连三个巴掌扇在身边一位兵士脸上，看其余诸人或多或少被震慑了几分，恢复了稍许理智，便又转向红衣女子，举起箭矢直指过去。
“是个人才。”锦衣女子赞许一笑，而后看了身后风忘忧及齐婴二人一眼，道，“我要带他二人走，怎么办？”
“要带他们走，除非踏着老子的尸首！”高远瞪得目眦尽裂，有些狰狞。
“呵~”女子轻笑，眉目都灵动了起来，“那可不好玩了。”她毫不在意地转身走近风忘忧，任由后边整个京畿卫小队武器相向，道：“走吧。”
风忘忧犹疑地看着她，不知为何有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心里一松便放心跟在她身后。
“站住！”高远看他三人全当他们不存在般，恼羞成怒喝道，同时弦上一箭送了出去。
高远别的不敢说，但箭术十分了得，当初他便是凭着这百步穿杨的本事被八殿下司空蘩在千千万万士兵中挑了出来。此时他用了全力，更何况情绪激昂，故而此箭可谓势如破竹。
然而，此箭似是撞上一道无形的墙，突兀地停在半空中，不消一瞬功夫便像方才般化为齑粉。
“这……这……”京畿卫再次哗然。高远不信邪似的又连发数箭，皆如泥牛入海。
“无用的，这世上若非我想还无兵器伤得了我。”女子回身一扬袖，他们手上的武器便尽数不受控制地落地。
她一顿，续道，“对了，帮我告诉那个人，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说这话的时候，她眼中漾着抹难以看懂的感情，在月光下盈盈若水。话毕，毫不留情地走了。
待三人一消失在转角，京畿卫便像炸开锅般议论纷纷。
“妖人，莫非妖人真的重现了？”
“像东宸国章豫王爷一样的紫眸，该不会也是嗜血好杀草菅人命吧？”
“那两人像仙女一样，该不会真是九天之上的仙子吧？”
“……”
“够了！”高远一阵烦闷，本来就偏黑的脸更是乌如锅底，“列队，怎么来的就给老子怎么回去！今天晚上的事谁若是私自说出去，老子保证把他舌头挑了再让他咽回去。听到没有？”
“是！”众人这才肃容站好，心里怕极了这虽说不拘小节但也严厉无情的头儿。
“你们俩随老子进去瞧瞧。”他随意点了两个小兵，径自走入天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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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忘忧若有所思地看着前边袅娜而行的女子，直至她停下来，回过头促狭地看着她，笑道：“你想问什么便问罢。”
“忧还未及谢过姑娘活命之恩。”说着，便弯腰施了个福。齐婴挺直腰一动不动，惹来风忘忧诧异的一眼。
“别姑娘姑娘地叫我，生生地把我叫年轻了，我都记不得自己活了多少个春秋了。我叫潇绯，你便还像以前那样唤我潇潇就是了。”
风忘忧一愕，反倒不知如何接话，正想说什么，那个叫作潇绯的女子敛了笑，神情有些凝重，续道：“你也无须谢我，这本来就是历史的轨迹。”
风忘忧越听越是糊涂，谁料潇绯“噗嗤”一声又笑出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道：“看我，莫不是几百年没碰上一个能说话的人，一开口便滔滔不绝。”
风忘忧回以一笑，又听她道：“霓裳……不，现在该叫小忧……也不对，不能这么混着叫……总之，”她吸了一口气，“我们能帮你的不多，以后的路还得你自己走。你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
她想起还有两人对自己这般说过，话中隐含的担忧及沉重无端让她心里一沉。
“天快亮了呢……”潇绯看着依旧黑沉的天边轻轻一叹，眸光深邃，隐含忧伤遗憾，又回头深深看了一旁齐婴一眼，衣袖一拂，竟然凭空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锦衣重彩夜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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