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屁话》景裕

30、胡闹

　　“醒过来醒过来醒过来——”，一道非常魔性机械语音，温之然马上惊醒，吊着眼皮摸出手机关掉闹钟。

　　她眯着眼睛酝酿了会儿感情，总觉得床板硬不像平常一样，手一乱动，摸着个活人，浑身一颤。

　　眨着眼瞧是谁，但一只大手预见性地盖了上来，嗓音里充满没睡醒的沙哑，“别动，再睡会儿。”

　　惊！一大早听到如此美妙的声音肿么办？！

　　温之然磨了下耳朵，内心疑惑怎么以前没发现她同桌的声音还挺磁性。她不动声色地挪开筱筱的手，探出眼睛打量筱筱，昨晚的记忆也渐渐涌了上来。

　　现在回忆起来没了臊，倒是觉得格外搞笑。她一个人偷乐着，连带着觉得筱筱的脸逐渐红起来。

　　筱筱又直接捂上了她的眼睛，还带着些无可奈何地说：“举报，我面前有个偷窥狂。”

　　温之然无赖地说：“你怎么才知道啊，我等得好辛苦呢。”

　　筱筱：……

　　她默默转了个身，学着昨晚温之然一样蜷进毯子里，“不陪你去了。”

　　背后人没声了，忽然床有些振动，紧接着是一阵脚踩地板的踏踏声。

　　筱筱扯下毯子，眼珠子一提溜就对上了蹲在面前的温之然，她双手撑着脑袋，顶着鸡窝头，摇头晃脑地说：“陪我去嘛陪我去嘛。”

　　筱筱盯着她一时走神，温之然却像心领神会了一般，挑了下眉，用着自己的鸡窝头来蹭筱筱的脑袋，撒娇着说：“陪我去嘛陪我去嘛。”

　　筱筱一咽口水，推开她，站起身，装作无事发生，“我又不是什么说话不算数的人。”

　　温之然心情好得直哼儿歌，小丫鬟似地捶筱筱的背，“对啊对啊，你可不是说话不算数的那种小人。”

　　筱筱不好意思地耸肩，转到人家身后推着某位祖宗走，“快点刷牙洗脸，我们早去早回，还要去学校搬东西呢。”

　　“可是我没带牙刷。”

　　“有新牙刷和一次性牙刷，一次性杯子也有，洗脸巾也有。”

　　“想用你的。”

　　“……我们有点距离感好吗”

　　“距离感是什么，可以吃吗？！”

　　“……我们注意点卫生行不？”筱筱心累地头抵在温之然的肩膀上，换了个说法。

　　这人开起玩笑还真是无法无边。

　　“好啊。”

　　温之然：罒ω罒

　　没有任何悬念的，温之然又一次“借穿”筱筱的衣服，对方拿给她时还好笑地说她这是来打劫的。

　　这次温之然长教训了，她躲在卫生间里换。她拿起五分裤就往腿上套，穿戴整齐后无奈发现裤子大了些，堪在她的胯骨上要掉不掉的，温之然最烦这种了。她拍着厕所门叫：“筱筱你有皮带吗？”

　　筱筱踏踏地跨步过来，磨砂的透明窗印出了个身影，“是裤子大了点吗？”

　　温之然抓着磨砂颗粒发出刺啦声，“嗯，有点。”

　　“行，等会儿啊，马上。”

　　温之然等着无聊，使劲儿扒磨砂颗粒，终于她听见了筱筱走回的声音，她像是憋着笑敲门，“开条缝，我给你递进来。”

　　温之然听从地开了条缝，拿到皮带后人傻眼了。

　　“怎么花里胡哨？”

　　一条粉丝黄色蓝色高饱和调还缝着小玩偶的神似儿童皮带静静地被她攥在手中。

　　“我才想起来我没买过皮带。这条还是吴校长抽奖中的。”

　　“你先将就下，等下我们出去再买条成不？”

　　温之然有些难为情，“这也太不符合我的气质了吧。”

　　筱筱还在笑，“符合的。”

　　“哪里符合嘛？”

　　“一样漂亮。”

　　“……好吧，我就勉为其难地戴一下。”

　　“行，我替皮带说声谢谢昂。”

　　说罢，筱筱瘫在椅子上看手机，一瞄，这个角度竟然能窥见屉子的风光。她有些心虚地急忙关紧了些，将外边的一大撂皮带往里面塞了塞。

　　“咔嚓——”，卫生间的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温之然挠着头，不自在地扯这条儿童皮带，浑身拘谨。

　　赞美声比靠近动作先一步，“很完美啊。”

　　“真的吗？”

　　“真的……”

　　“比珍珠还真。”温之然帮她接完下一句话。

　　温之然放下挠头的手，两人相视而笑。

　　“走吧，吃早饭去。”

　　“你求我啊。”温之然尴尬过后直接浪起来。

　　筱筱目瞪口呆，要笑不笑，“祖宗是你自己吃饭啊。”

　　温之然好心情地晃来晃去。

　　筱筱没辙了，大步一垮，直接勾着温之然的脖子往外带，“求你了求你吃顿早饭吧祖宗。”

　　“谢谢小二子！”夹在腋下的温之然依旧要发声。

　　“咔嚓——”

　　“哟，才起来啊？”吴志兰正好喝完番薯粥朝她们看来。

　　“嗯。”

　　筱筱应了声，接了两杯温水，自然地就递给了温之然一杯。

　　“你要去哪啊？”筱筱看吴志兰收拾着小背包一副准备出门的姿态问道。

　　“去办点手续。”

　　“哦，好。”

　　筱筱突然一阵沉默，吴志兰背上包走进她，已经是需要微微仰视的高度了。她踮起脚捧着筱筱的脸，怔怔地看她，说：“我没事，别担心。”

　　说完与她额头抵了下就利落地转身出门了。

　　温之然递给筱筱一个不锈钢勺，有些担忧，“真的没事吗？”

　　筱筱舀了勺，释然一笑，“没事，她强着呢。放心吧。”

　　“还是操心点你自己吧，衣服领子都是歪的。”

　　温之然往下一瞅，什么嘛，“这是款式好不好，自己的衣服都不了解。”

　　她突然演起来，扯起被某位主人误解的衣领，深情地望着，“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而是一句简单的‘衣服领子歪了’。”

　　筱筱笑着咬铁勺，手疾眼快地夺过温之然手上那把，很是干脆地喂她第一口，“吃吧你。”

　　温之然耸耸肩，摆烂地端正手，翘首以盼：“再喂一口。”

　　“你巨婴啊？”

　　“对啊对啊，一个需要你喂东西吃的巨婴。”

　　筱筱突然缩回手，低着头默默喝粥，当作什么也没听见。

　　可某个笨蛋非要拆穿，“你脸红了嗳，我这么有魅力吗？”

　　筱筱勺子也不用了，端起碗一口气喝掉，豪气地坐在温之然旁边，端起碗，拿起铁勺，舀了一小口杵到温之然嘴边，言简意赅地说：“吃。”

　　这下温之然不自在了，她搭上筱筱的手背想要夺过铁勺主动权，讪讪地说：“还是我来吧。”

　　即使敌方已然投降，但我方依旧保持进攻。

　　筱筱握住勺子的手捏得更紧了，依旧是一个字，“吃。”

　　温之然咳了下，眼神瞟向别的地方，抖着嘴唇将铁勺含进去。

　　“你的脸也好红啊温之然。”

　　……

　　温之然突然瞪她，强硬地夺过陶瓷碗，直仰头咕噜咕噜地一口气喝空，抽了张纸擦嘴，牵着她一声不吭地就往外头走。

　　筱筱在后头闷笑，故意让她拽不动，使得温之然气急败坏地说：“你个骗人精。”

　　筱筱摊手，她指了指用过的碗，“我只是洗下碗想做个乖宝宝而已嘛。”

　　温之然顿时像歇了菜的战斗鸡，闷葫芦一般洗碗去。

　　后头偏还有个不安分的人，“你也要做乖宝宝吗？”

　　温之然不语，身手敏捷地朝她洒点水，认真说：“我不会帮你洗的。”

　　“真的吗？”筱筱看着她，指了指已经洗完垒在一起的两个陶瓷碗。

　　温之然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下意识全洗了，她一口气不上不下的。

　　她扭开水龙头，手往里面沾了点水，左一下右一下地在自己脸上抹出两道明显的泪痕，对着筱筱就是一顿强扭：“我哭了，快哄。”

　　气氛安静了一瞬，随之，筱筱爆笑，她依着后面的一面墙借力。

　　她用干燥的手揩去了温之然脸上的湿痕，“别哭了，对不起，我下次肯定不这样了。”

　　“真的？”

　　“煮的。”

　　温之然垮脸。

　　筱筱替她扯出个笑，发自内心地说：“好可爱啊温之然。”

　　“我来把碗放进去。”

　　筱筱紧接着又说了句来掩饰。

　　“我听见了。”

　　恃宠而骄的温之然往筱筱衣服上擦水。

　　“哦。我们真的要走了。”

　　“你只会哦。”

　　“嗯。”

　　“……你肯定是害臊。”

　　“哇。”

　　“哈。”温之然陪一个。

　　*

　　明媚的天，喧闹的人声，清香松软的空气，以及闹腾的两人。

　　筱筱站在路边一把拉回想往公交站台赶的温之然，“这次真不坐公交了”，她晃了晃手机，“我已经叫了网约车。”

　　温之然顺手就夺过手机，打算瞅瞅车牌号，不忘唠叨：“我们要省点钱。”

　　脸一抬，戳着黑掉的屏幕，“手机密码是什么啊？”

　　筱筱耐克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可是很隐私的事啊。”

　　温之然盯着她眼睛看了会儿，猛地低头两个拇指戳戳，划拉，锁屏开了。

　　筱筱被惊得猝不及防，瞪圆两个眼珠子，不可置信地问：“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竟然真的是你生日数字。你最好还是换一个吧，这个保密性不高。”

　　筱筱受教了，等车开来后特意为这位大师打开门，还做了个浮夸的“请进”手势。温之然爽快地接受了，甚至在弯腰猫进去时拍了拍筱筱的胯部，“谢谢啦。”

　　“我的荣幸。”

　　两人就肩靠肩并排坐在后面，其实也挺奇怪的，后座空间明明那么大，可被她们一坐却又显得很是闭塞。

　　温之然原本在看风景，忽然转过头捂着半张脸，背着司机大哥说悄悄话，筱筱洗耳恭听。

　　“我发现你真的是个骗人精欸。”

　　筱筱竖起耳朵，“此话怎讲？”

　　“你之前还说你家跟我家顺路，其实完全是反的好吗。”

　　筱筱显然没想到对方记忆力还挺好，更没想到她会这个时候扯起旧账。

　　“我那不乐于助人嘛，怕某位路人心里负担大才那么说。”

　　“真的？”

　　“算了，你别回答了，我都知道你的答案了。”温之然咯咯笑。

　　“幼稚鬼。”

　　两人声音撞了个满怀。

　　温之然一看筱筱的微表情就预测出了她的话术。

　　筱筱：晕

　　筱筱投降，她看向窗外，绿葱葱的树好似奔跑，而终点在温之然家。

　　温之然打开门，招呼着筱筱换鞋，“你将就一下穿我的吧。”

　　“哦，行。”筱筱踏进拖鞋，后知后觉地问：“那你呢？”

　　“我啊……”，温之然弯腰在鞋柜里又掏出双一模一样的软底笑脸拖鞋，晃了晃放在地上，“当然是还有一双。”

　　好吧，怎么在家拖鞋还有备份的。

　　“你要拿什么？”筱筱站在玄关处一时不知道该走向哪里。

　　温之然牵着她往自己的卧室走，“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呐，你就先坐在这等我。”温之然一路牵着筱筱坐到她的专属懒人沙发。

　　“唔”，筱筱猝不及防陷入柔软，“不要帮忙吗？”

　　“不用，你坐这等我就行。”

　　筱筱好笑说：“那你叫我来干嘛，我还以为是太多拿不下之类的。”

　　温之然弓身，撑着膝盖低到和她相同高度，“你来当吉祥物啊。”

　　筱筱想了一瞬欣然接受，“好吧。”

　　“那你在这坐会儿。”

　　“好的，绝对不乱动。”筱筱表情俨然是个忠心耿耿的小跟班。

　　“没事，随便动。”温之然边往外走边说道。

　　筱筱单边手撑着脑袋一路目送温之然离开，觉着她眼光简直太棒了，这么一看温之然还有点小酷。她垂眼，心里打着奇迹温之然的小揪揪。

　　再次抬眼时，入目所及的就是一张上下双人床，都铺好了统一色调的床单被套，但显然，下面那张才是有人使用过的。

　　那上面那张……是温之然姐姐的吗，筱筱想。她坐正了身体，又觉着有些不好，遂站起身微弯了个身，跨越时空与那位还在人世的姐姐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