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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 76 章 ...


  •   那是卓思华无言的爱。
      生与死,是最可怕也最无法控制的事情。
      人间永远没有尽头,悔恨与纠葛,疲倦与遗憾,颓唐虚度完一天又一天,直至杯盘狼藉,满目疮痍,创伤永无止境。
      对卓思华,对季雨桐,皆是如此,那伤口已经形成,疼痛了,溃烂了,永远无法磨灭。
      “我走了,你和她慢聊吧。”
      卓思华祭拜完向明烛后离开。
      卓思华走后,没了寒暄的温度,四周的氛围更为冷峻了,满山青松凝结成了霜。
      季雨桐走到向明烛的墓前。
      她每年都会来拜祭母亲,但今年似乎是不一样的。
      不仅仅是母亲死亡的真相在多年后似乎有了新的线索可以搜寻,也是因为季雨桐对母亲的了解更深了,在《相逢》之前,她从不知道母亲还有那样天真烂漫的一面。

      季雨桐与墓碑上向明烛的温婉面容对视着,在心里默念——
      妈妈,今年也来看你了,有没有想念我?
      我很想念你,有时候走在路上,看见别的小朋友牵着她母亲的手同行,我经常觉得,要是妈妈你还在就好了,我不需要牵你的手,只要能看到你鲜活的面庞,看见你发自内心的微笑,我就会很开心了,那样的话,什么都值得。
      可惜,我也只能在脑海里幻想片刻,现实永远凄凉。
      刚刚卓思华跟我说了一些话,我才知道自己记忆中的你的形象或许是残缺的,你曾经绚丽多彩的人生,或许也为家庭束缚着。会不会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为我放弃了一些自己喜欢的事?
      我想,我不能把曾经你为我的付出都当做理所应当的,至少,我要找回从前的你,从前真实的你,究竟是什么样的?好想跟过去的你聊聊天,哪怕一秒钟。
      妈妈,你在那边一切都好吗?
      我好想你。
      我有了爱的人,就是裴若初。
      本来,我想带她一起来看你,可是妈妈,原来她一直瞒着我做许多我不太能接受的事,她还利用我。
      我很喜欢她,喜欢了很多年,可当我发现她真实的一面与我记忆中的全然不同之后,我不知该如何与她再相处下去。
      我可以接受阴暗的她吗,可以接受满腹心思甚至算计到我头上的她吗?
      我和她之间隔着太多东西,或许某一天,终究是要散的。
      我好想你,妈妈,如果你还在,应该会给我一些让人好过的建议吧。
      或许,能知道你是如何死亡的就好了。
      这些时日,我原地兜圈,一无所获。
      好像在你面前,我总是这样弱小,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妈妈,如果你在天上看着,能不能指引我,我该去往何方?
      请指引我吧。

      万籁俱寂,唯有乌鸦盘旋飞过天空时翅膀振动的声音,像在世间寻找走散的同伴。
      “嘎——”

      一只乌鸦,在裴湛枫与穆春心的墓碑前,悄然驻足。
      驻足在墓碑前的,还有两个人。
      “你和你的小女朋友摊牌了?”
      裴若初穿黑色大衣,戴黑色墨镜,红唇凛冽,不苟言笑,气场冷然,一副心情不好生人勿近的模样。
      她对着墓碑,认真拜了好几下,又闭上眼睛,妄图搜寻到父母的气息。
      一片空寂。
      “摊牌了,她很伤心。”
      裴若初回答叶江蓠的问题。
      叶江蓠抱着手臂啧啧称奇:“你也有今天。”
      “那你怎么办呢?”她又问。
      叶江蓠从没谈过恋爱,对一段感情的应对和处理,大概比裴若初还不如。
      比起感情,她更擅长处理公司的突发事件。
      裴若初将燃香插上,又认真拜了几拜。
      随后,她才低着头轻声回答叶江蓠的提问:“我不知道。”
      季雨桐是很真诚的人,也是很执拗的人,认定的事情,她会一直认定,因此一旦认定的事物幻灭,对季雨桐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伤害。
      人只有一颗真心。
      裴若初不知道季雨桐会不会原谅她,恐怕很难了,她的所作所为,在季雨桐眼里大概是十恶不赦的。
      “果然感情不是什么好东西。”
      叶江蓠偏激地下了结论。
      “但没有感情支撑,我坚持不了这么多年,也等不来今天,”裴若初说,“你也不会忍辱负重至今。”
      叶江蓠没了话,她之所以这么多年一直留在长风,的确是为了报答裴湛枫的知遇之恩。
      想到长风,叶江蓠有了兴致,她还是对工作对商场更感兴趣:“季老贼如今吃了个大亏,连美人儿也跑了,他肯定不甘心,你说他会有什么样的后手?”
      和季承夜打交道这么多年,裴若初深谙他的吊诡。
      昨夜季承夜能在季雨桐面前掀她的老底,想来他早就想清楚了这里的弯弯绕绕,也早对自己恨之入骨。按裴若初对季承夜的了解,这是一个思想扭曲、道德底线极低、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人。
      他必然有着报复性的手段,但裴若初暂时还猜不到,如今之计,走一步算一步。
      敌在暗,像一条阴鸷的毒蛇,裴若初正小心翼翼,试图躲开毒蛇的致命一击。
      “希望他是秋后的蚂蚱,别再蹦跶了,”叶江蓠望着眼前的石碑,叹了口气,“裴师兄和春心姐在天之灵,会帮着我们的。”
      拜祭亡者是十分消耗精力的一件事,活着的人希望以自己最佳的面貌看望故去的亲友,以开心,以释怀,那实是一种痛苦的折磨。
      临行前,裴若初又回头看了一眼父母的墓。
      那只乌鸦不知什么时候又飞走了。
      ……
      很小的时候,裴若初的记忆里就有一位姓季的叔叔。
      当时父亲的事业如日中天,季叔叔是父亲的得力助手,父亲也很照顾他,让他做了集团的二把手,甚至扶持季叔叔的生意。
      后来,他们成了邻居,季叔叔的夫人向阿姨长得温婉大方,没多久,他们有了一个漂亮的宝宝。
      裴若初很喜欢邻家的妹妹,一岁的婴儿,已经有一双宝石一般深邃的眼睛,那样澄澈的眼睛,充满着莫名的吸引力,吸引着裴若初常去隔壁串门。自然,裴若初也渐渐和季叔叔以及向阿姨熟络起来。那天,她摇着婴儿床里的小桐,忽然听到楼上传来一阵争吵。
      当时,她从没见过季叔叔和向阿姨吵过架,心里慌乱,不敢出声,只安静地坐在季雨桐的婴儿床边,还轻轻地帮季雨桐捂住了耳朵。父母吵架不能让小朋友听到,她心想。
      可她只有一双手,捂住了小朋友的耳朵,便捂不住自己的。
      “我们本来就是商业联姻,各过各的,不好吗!”这是季承夜的声音。
      “裴大哥待你不薄,”向明烛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模糊不清,“你怎么会觊觎得不到的东西?”
      ——裴若初睁大了双眼,她知晓了自己不该知晓的事。
      这事情,还与自己家有关系。

      她听见下楼的脚步声,慌忙趴在季雨桐的小床前装睡,她虽然年少,却知道这时候她不能是清醒的。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我也不会管你,我们是一对面子工程,只要在外人面前过得去就行!”季承夜吼得很大声,随后传来的关门声震得裴若初耳膜一痛。
      紧接着,婴儿床里传来了哭声,小季雨桐被震醒了,正委屈地大哭。
      裴若初不敢再装睡,赶忙起来哄妹妹。她不过也才六岁,却仿佛一息之间有了替季雨桐抵挡风雨的自觉。
      “若初?”
      向明烛慌张的声音传来。
      裴若初抬头,才发现向明烛还在屋里,没有随季承夜离开。
      “阿姨……”
      她怯懦地低下头,生怕受到向明烛的责怪。
      “不好意思啊若初,让你见笑了,”向明烛怜惜地抚了抚她的头顶,她感到一阵温暖透着头皮传来,“我不应该和你季叔叔吵架的,吵架也就算了,还把桐桐吓哭了,又叫你瞧见了。”
      向明烛的声音轻柔,裴若初紧绷的神经舒缓下来,她回答:是季叔叔不好。”
      听到稚声稚气的回答,向明烛温柔地笑了:“是,若初,能不能帮阿姨保守这个秘密,我怎么样都无妨,可是桐桐还小,她不应该承受一些不快乐,为了她,我会再撑下去,若初也很喜欢桐桐,是不是?”
      裴若初重重地点了点头,她很喜欢桐桐。
      “那,我们拉钩?”向明烛眉眼弯弯,她俯下身,伸出小拇指,“刚刚的事情,谁也不许说哦。”
      她们的小拇指轻轻勾住,一大一小点手指触碰,达成了这一誓约。

      那天起,年少的裴若初与向明烛成了心照不宣的战友,她们的共同目标,是守护季雨桐。
      这个秘密,裴若初一直埋在心里,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
      后来的许多年,裴若初都没撞见向明烛与季承夜争吵,随着年岁的增长,裴若初渐渐明白,真正不爱的时候,是不会有争执的。
      直到向明烛身死,父亲锒铛入狱,裴若初才从当年的对话中琢磨出不对劲。
      长风集团易主的时候,裴若初以为,那就是季承夜觊觎的东西了,可当裴湛枫入狱后,季承夜三番五次敲响她家的房门时,裴若初忽然感觉自己摸到了真相。
      所谓得不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可她还来不及思考,传来父亲在狱中身死的消息,没多久,母亲带着她搬离枕山。
      再后来,母亲拍完最后一部戏,纵身从十五楼一跃而下。
      前来吊唁的人群中,季承夜戴着墨镜,低调地站在最角落。
      如果不是裴若初狐疑,多看了两眼,当时便不会发现他来过。
      母亲的葬礼过后,冥冥之中,裴若初有所感觉,她与季家之间的联系或许尚未结束。
      尤其在宋导找到她出演《孤山寺北》以后,这种感觉尤甚。
      直到裴若初发现自己要参加的那场晚宴,季承夜也会来时,几乎是一瞬间,她就想好了全盘计划,接着一点点细心拆分,想出每一个方向的对策,然后,默默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她想,这就是她要走的路。

      夜里,车子终于在寒山酒店的地下车库停下。
      裴若初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手机上,没有新的留言。
      期待一整天,她在期待什么呢?
      裴若初叹了口气,拉开车门。
      地下车库稀稀拉拉停着几辆车,大年初一鲜少有人来住酒店,这个时间点又偏晚,偌大的停车场里,只有裴若初一个行人,高跟鞋的声音清清冷冷。
      裴若初按下电梯的按钮,等待电梯从十几层下来。
      忽然,身后袭来一阵强烈的风,裴若初下意识想转身,眼前忽然一黑,她被粗鲁地套上头套,紧接着有人反剪了她的双手。
      她还来不及大声呼喊,厚重的毛巾已经堵住她的呼吸,刺鼻的□□气味瞬间钻进她的鼻腔,裴若初自知不妙,赶忙屏住呼吸。
      反应过来的同时,她双手使劲想甩开身后的反剪,可对方力气太大,裴若初拼命也挣脱不开。
      来不及了,肺里的干净空气告急,大脑逼迫肺部重新开始呼吸。
      要是桐桐联系她了怎么办?
      来不及再想,裴若初的意识渐渐消失,她陷入幽渊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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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1.自娱自乐。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