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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   季雨桐闭上眼,唇齿间仿佛生了花。
      这个吻里,情欲汹涌,却不带一丝征服的欲望,她们是缥缈海上相遇的一对浮云野鹤,在茫茫水波间翩然起舞,相和而歌。
      轻颤的腰肢,不只存于眼底,也落入她掌中。季雨桐轻轻抚过,像抚过一截宝玉。
      宝玉再次轻颤,又似锐利的剑,于相触间轻鸣。
      她握紧了玉,唇上依旧不依不饶,来之前所有纠葛与收敛都被她抛在脑后。
      天地浩荡,她们的情欲全系在这渺小一吻上,困囿于这一角沙发里。
      理智渐渐回笼,季雨桐先离开那双渴望的唇。
      宝玉从手中滑落,空气中仍藏着似有若无的旖旎,四面八方,都是裴若初的气息,游蛇一般缠绕季雨桐的身体。
      季雨桐不敢直视裴若初的眼睛。
      室内安静,比往日更加安静,季雨桐沉默着,不知该如何解释方才这一吻。
      她刚刚,冲动地忘乎所以。
      “我……我要回一趟枕山采景,要重新开机了,要准备,我……”
      季雨桐想说“我先走了”,她仓促地站起身,扭头就想走。

      下一秒,她仍停在原地——裴若初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力道,不轻不重,季雨桐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季雨桐回头,避无可避地对上裴若初的眼睛,像等待另一种审判。
      裴若初的眼眸平静,平静中,还含有她一贯温柔的笑意,星星点点。
      “一起去吧?”
      季雨桐努力绷起脸:“你好好休息吧。”
      裴若初站起身,仍拉着季雨桐的手腕,不依不饶:“我伤好得差不多了。”
      望着裴若初微微敞开的衣领,季雨桐回想起方才情不自禁的吻。
      她闭了闭眼,忍住心底的难耐。
      “去换件衣服,走吧。”

      直到裴若初坐进副驾,季雨桐还觉得自己昏着头。
      蹭到裴若初的嘴角,本可以解释为意外,可之后的走势全然超出了季雨桐的预料。
      说不清是什么作祟,她根本没给自己犹豫的时间,在感受到温度的那一刹那,理智沦陷。
      裴若初居然也没反抗,还加深了这个吻。
      她究竟在想什么?
      车门关上,两人拥簇在窄小的范围内。
      距离更近了,呼吸交织在一起,暧昧在一片静谧中如疯长的野草。
      季雨桐急忙发动车子,让喧闹的音乐铺满车座,掩饰她心中的紧张。
      “安全带。”裴若初提醒她。
      季雨桐手忙脚乱地系上,总算冷静了一点。
      一个吻而已,谁都有上头的时候。

      车子驶上马路,一路绿灯,季雨桐用眼睛看着前方的路,脑袋里仍然一团乱麻。
      裴若初一直都对她纵容。
      或许因为裴若初大她几岁,故而裴若初总是谦让她,那是她们恒久相伴形成的相处模式。
      这个吻,也是纵容吗?
      到枕山后,季雨桐将车停好,她思来想去,想解释方才的意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刚刚……”
      “刚刚,我失控了。”
      竟是裴若初先解释。
      季雨桐一愣,一路上想好的说辞全打回了腹中。
      “之后我会注意。”
      裴若初欠身,她解开安全带,先开门下了车。
      只余下季雨桐仍在状况外。
      注意什么?
      季雨桐想起那夜在酒吧偶遇后,带着醉意与揣测的吻。
      当时双方的态度都不明确,有着你来我往的试探,裴若初存了撩她的心思,一举一动都是刻意引诱。
      再加上酒精入喉,催化了季雨桐心底的乖张,才误打误撞接缠绵的吻。
      可刚才,她们都是清醒的,也没有什么还需要再试探的东西了。
      她不敢去想。
      季雨桐茫然下了车。
      因为脚伤,裴若初走得很慢。
      她上身套了一件宽松的白色薄衫,下半身的碎花裙被风扬起,如轻轻荡漾的藤萝,摇曳生辉。
      三两步,季雨桐追上她。
      她们并肩走进枕山。

      枕山的秋天,草木萧条,梧桐树的叶子也开始泛黄。
      梧桐树正对的,是二楼西面那个房间。
      那是母亲生前的房间。
      站在院子里,季雨桐能望见母亲房间的窗台,比起多年前,窗台的墙体斑驳了,玻璃也蒙了灰,显出无人再临的落寞。
      季雨桐依稀能望见母亲站在窗台,打开窗户朝高大梧桐树下小小的她宠溺又温柔地笑。
      她多希望,再一次抬起头,能见到母亲一如既往的微笑。
      季雨桐在梧桐树下站了很久,久到双腿自下而上生了麻木。
      那扇窗不会再被熟悉的身影打开了。
      树上的梧桐叶随着凌厉的秋风沙沙作响,一片叶子经不起秋风的折磨从树梢轻轻飘落。
      季雨桐捡起那片落叶,轻轻搁放在树下,终有一日,它会化在这泥土里。
      “好久不见。”
      裴若初抚上粗糙的树。
      年少时,她也常来这院中玩耍。
      只是当时已惘然。
      穿过院子,枕山的门永远为她们敞开。
      张姨朝二人鞠躬,她还不知二人来枕山的原因,更不知二人为何会一起回来。
      “最近这段时间我会将枕山作为取景地,也已经和父亲说过了,张姨,你们可以歇息一段时间。”
      张姨惊讶,也不敢有违。

      “对了,张姨,”季雨桐忽然问她,“十二年前的那天下午,你为什么不在家里?”
      如果要比谁对枕山这些年的过往最清楚,那么这个人肯定会是张姨,张虹。
      季雨桐看着张虹的眼睛,那双眼的周边爬出了几根细纹,已不复多年前的年轻,季雨桐忽然想起来,张虹在枕山,也呆了近二十年。
      “哪天?”
      “我母亲去世的那天。”
      “我去菜市场了。”张虹还记得当年的事情。
      “什么时候?”
      “下午四点左右吧。”
      季雨桐想了想,觉得不对劲:“我记得,你平时都是早上去买菜,从不会在下午去。况且下午四点都是快准备做晚饭的时间了,你为什么会选择在这时候出去?”
      “为什么……”
      张虹回忆了一下,恍然想起来:“是夫人忽然想吃鱼,要我去菜市场再买一尾。”
      “后来我买了条新鲜的黄鱼,没想到回到枕山时,别墅里只有裴湛枫,他衬衫上沾了许多血,跟我说夫人死了。”
      张姨哆嗦了一下,似乎还在为当年看见的画面而恐惧。
      “你还记得你是什么时候回去的吗?”
      “五点左右,”张姨很确信,“当时我刚回去,见到衣服上全是血的裴湛枫和夫人的尸体,吓坏了,我想立即报警,裴湛枫却说他已经报警了。”
      十二年前,季雨桐还太小,对当年发生的事情,她知之甚少。
      “之前……家里有什么异样吗?”
      张虹的眼神晃动了一下,随即摇头:“没有,一切都挺正常的。”
      季雨桐点点头:“好吧,如果你有想起什么,记得告诉我一声,我长大了,想知道母亲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
      “好的小姐。”张虹垂下头,静候季雨桐走进别墅。
      季雨桐带着裴若初走到餐厅,问她:“你有什么想法?”
      她指的是刚刚张虹的反应。
      “我感觉,张姨应该知道点什么。”
      在旁的裴若初刚刚一言不发,暗暗观察张虹的神情。
      张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然而,裴若初却瞧见了她眼神里的闪烁。
      “嗯,但看起来她也不会说。”

      为避免打草惊蛇,两个人回归电影主业,今天她们是来勘探拍摄场地的。
      枕山的构造与剧本所描述的房屋结构大体相似,开始布置之后应当不需要太久就可以重新开机。
      视效团队等一下会过来,季雨桐只把自己的想法先记录下来,到时候再一一说给他们听。
      她们走遍一楼,上了二楼楼梯,不知不觉,走到向明烛的房间前。
      季雨桐推开门。
      时隔多年,房间里的东西仍原封不动地摆放着,像是物主从未离开过。
      母亲去世后不久,季雨桐曾偶然听到亲戚向父亲提议将房子卖掉。出过人命的房子,在大众心中总是不祥的、应当敬而远之的。
      年少的季雨桐躲在书房的门后,房间内的一言一语从书房的缝隙中传来,每一句话都像一句催告,迫不及待地准备宣布母亲在这个世界上的灵魂终于死亡。
      恐惧笼罩着季雨桐,她太弱小,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任何的话语权,哪怕母亲生前曾立过的遗嘱中写明:待女儿季雨桐成年后将枕山20号别墅过户给季雨桐。
      可彼时的季雨桐距离十八岁,还有好多年。
      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偷偷在书房的背后听父亲和亲戚商量如何处置这栋房子。
      枕山若是易主,母亲生前的生活点滴,季雨桐再也无从怀念,只有每年清明,往母亲的坟前祭一杯酒的机会。
      好在父亲拒绝了对方,季雨桐听见父亲说:“枕山是明烛的家,把它卖了,明烛会找不到回来的路。”
      当时季雨桐的感伤化成眼泪,一滴一滴,纷纷落在书房门口的地毯上。
      她怕被大人们发现,急急忙忙躲回自己房间,躲在被子里哭了一整夜。
      后来,母亲的房间保持着定时的打扫,房内的物品不会老去。虽然逐渐成为父女间讳莫如深的存在,可房间在那儿,像灵魂有了寄托,没有人会忘记。
      以往季雨桐心情糟糕的时候,喜欢独自呆在母亲的房间里,翻看母亲拍摄的摄影集,读母亲随手写下的笔记,就好像,十年来母亲一直在她身边。
      只要还有人记得,灵魂就不会消亡。

      母亲的房间不大,除了床铺之外,占面积最大的反而是母亲的书桌与书架,一整片书架嵌在墙里,一共六排,上面整齐地堆叠着无数书籍,古今中外文学一览无余,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名家摄影、推理小说、人物传记,书海庞杂,有季雨桐读过的也有没读过的,季雨桐没仔细数过究竟有多少本,但粗略估算,数目近千。
      母亲与父亲并不共用书房,季雨桐印象里,母亲更喜欢在自己的房间里读书。母亲不喜欢父亲平时看的那些财经,相比之下,她更偏好文学,偏好自文学深处引发对自我、对世界的深思。这点,从母亲平时的手札中也能窥见一二。
      斯人已逝,物件犹存,如果母亲还在,会允许女儿将她的房间用作拍摄吗?
      “季导。”有人敲了敲门。
      季雨桐打开门,门外站着视效的人,她们已经到了。
      “您要不来楼下看看,我们好聊聊一楼的布置。”
      “好。”
      “我想再呆会儿。”裴若初忽然说。
      季雨桐惊奇,疑问写在脸上。
      “你想将这儿用作暮云的房间吧?”
      心事被猜中。
      季雨桐随即也明白了裴若初的想法。
      重新开机迫在眉睫,演员想抓住时机熟悉场景,是无可厚非的事。
      “好,你再看看,我先下去。”
      这一会儿,她们又成了配合默契的导演与演员,一句话,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的心思。
      可季雨桐知道,那一吻之后,终究是有些不同了。
      像是点燃了一支沉寂十二年的烛火,那种渴望,怎么也熄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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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1.自娱自乐。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