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你》旋花

44、第 44 章

　　粉色女式小单车一经亮相，就吸引了前所未有的关注。
　　文理科实验班总共二百多号人，复习之外，每天最大的乐子就是看孟献骑着那辆小单车进校门。

　　黑T、断眉、耳钉，人走酷帅风，骑的车却散发着粉红泡泡。
　　不伦不类的搭配，明明诡异地要命，但在孟献身上，却愣是瞧不出任何违和。

　　班上的男生打趣他，问他是不是终于发现自己的真实性别了，孟献和对方笑骂了两句，也就把这事揭过。

　　然而在女生眼里，这件事却极其地与众不同，独一无二。

　　孟献这个人平时就足够吸睛，长得帅、成绩好、性格还随和，从头到脚真没有半分缺点。
　　左脸的断眉原本就让女生们心思各异，收假回来又收获了他右边的耳钉，如今又多了一件粉色小女生单车。

　　这种种矛盾违和的元素堆叠在一起，让女孩们心里又开始山呼海啸，开水沸腾。

　　偌大的学校，现在只有这两百号人在老师们眼皮子底下，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
　　其他老师暗戳戳提了几次，伍真一开始还糊涂着听不懂，直到文科班的老师直白说再这样下去，明年高考全挂零蛋算了，提前收假复习更是多此一举。
　　他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事情弄清楚了，伍真几乎是立刻回班上，严令禁止孟献再把那辆车骑到学校来。
　　什么理由也没说，就让他不准骑车，这简直比法西斯还法西斯。

　　孟献当即不高兴，问他凭什么不能骑，其他人都能骑，怎么就光禁他一个。
　　伍真也来了气，以为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你骑女式单车，还是个粉色的，招摇过市，你觉得像什么样子！”

　　孟献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禁车理由，粉色跟女式还有原罪了？！

　　“我家里穷，只有这辆自行车，从我妹传给我，有什么问题？”

　　家里穷、有妹妹，还从妹妹传给他，这些话说出来，就让伍真觉得他满口谎言。

　　“不要给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你成绩好高考不用愁，可你现在影响别人算怎么回事？！”
　　在伍真的心里，高考对所有学生来说都是一等一的大事，任何不稳定的因素都要及时清除。
　　而现阶段，孟献这个人就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就算他成绩再好也不能过份宽容。

　　孟献听得头都大了，自觉比窦娥还冤，“我影响谁了？”
　　他朝全班望了一圈，其他人目光一跟他对上，就自动回避。

　　他只顺从心意，做自己想做的事，却没有看到，因为他任何一个变化，而将周围掀起的狂风骤雨。
　　他把投注的目光当作泡沫，风一吹就散；把桌上日复一日累加的信封当作碍事的道具，每每看到便不假思索地推进垃圾桶。

　　这么多年，孟献的注意力永远只落在一个女孩身上。
　　那个女孩叫南知。

　　然而伍真不认识南知。

　　见他不服气，伍真不得不使出杀手锏，“你要是明天还把那车骑过来，那我就找你家长聊聊。”

　　打蛇打七寸，孟献被拿捏住弱点，瞬间哑口无言。
　　他可以独自和伍真大战三百回合，但绝不可能让他把家长叫过来。

　　南家跟他没有血缘关系，孟家跟他除了血缘外更没多大关系。

　　孟献偃旗息鼓，想着一周后正式开学，他又能蹭南知的车，只能咽下这口气。
　　“我明天不骑车了，伍老师。”他最后保证道。

　　平白无故挨了一顿呲，孟献的心情一整天都不好。连别人过来安慰找他说话，他都觉得烦。
　　终于等到放学，孟献把粉色小单车刚推出校门，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孟献回头，宋清雨背着书包朝他跑过来。

　　“孟献。”她喘着气，呼吸急促，“你怎么走这么早？”

　　自从两人加上微信，宋清雨便三不五时地向他请教题目。她将这其中的度把握地很好，问题略有难度，不至于让孟献怀疑她智商水平，而且询问的频率不高，也不会让孟献觉得她烦。

　　不过也真如她预想的那样，迄今为止，孟献终于对宋清雨有了点良好印象。

　　两人边走边聊，孟献说：“你发的题我还没看，今天没心情。”
　　宋清雨笑道：“是因为被老师批评了，所以心情不好？”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孟献皱眉道：“你怎么知道？”
　　宋清雨反问：“我为什么不会知道？”

　　孟献想了一下，怀疑是他们班上的人散播出去的。
　　“谁跟我有仇，这么丢脸的事也往外传！”他低声骂道。

　　惹的宋清雨古怪地看了他好几眼。
　　“你为什么会觉得别人跟你有仇？”

　　孟献现在开始怀疑她的智商了，“跟我没仇，干嘛要把这种事往外说。”
　　他说得理所当然，宋清雨忍不住失笑，看着眼前的男生，不由走神。

　　假如她一开始因为优越的外表和考试成绩而关注这个人，那么现在她可以明确的说，她喜欢的是这个人本身。

　　有些人天生就应该在人群中发光，抛却了容貌和分数，孟献此人，还有很多很多可以挖掘的魅力。
　　就像是一个宝藏，闪闪发亮的金币最不值钱，越往里挖掘越珍贵。
　　最重要的是，他本人并不以此为傲。

　　离开了拥堵的人潮，孟献长腿一跨，“走了，你的问题我晚上回你。”
　　宋清雨回过神，看着他跨上单车后，明显矮了一截的身高。
　　“你明天就不能骑车了吧。”

　　孟献踩上踏板的动作顿住，越来越怀疑班里有看他不顺眼的敌人，把所有细节都抖搂出去了。

　　宋清雨一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又想岔了。她张了口，想要告诉他真相，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就让他继续误会下去吧。

　　“听说这车是你妹妹的？”宋清雨转移了话题。
　　孟献彻底没辙了，觉得自己在学校没一点隐私了，随口嗯了声。

　　宋清雨趁机问道：“是那晚在饰品店遇见的女孩吗？”
　　那晚匆匆一面，宋清雨一直没有忘记。后来跟周围人打探过，但都没人见过孟献身边出现过陌生女孩。

　　孟献骑车的动作屡次打断，侧头看她，眼底询问意味明显。
　　宋清雨以一种放松的口吻说道：“看了你的朋友圈。”

　　孟献想起在海岛上把南知的照片发送朋友圈，那些照片点赞量极高，但当事人却一次都没点开看过。

　　孟献敷衍地应了一声，这次不再等宋清雨说些没营养的废话，单车踏板被他一脚踩到底，单车滑出去一米多远，他又忽然紧急刹车，车子同人一起停下来。

　　宋清雨见他忽然骑出去又停下来，以为他还有话要跟自己说，正要上前，却见孟献从单车下来，朝四周看了一圈，然后把单车拎起来，跨过低矮的灌木丛，敲响马路旁，一辆黑色汽车的车窗玻璃。

　　车窗玻璃等了足足半分钟才降落，宋清雨站在原地，道路空旷，她没有闪避的空间，只能和车里的人直直撞上。

　　那张脸是熟悉的脸，宋清雨在那晚的饰品店见过，也在孟献的朋友圈里见过。
　　但眼神却是陌生的，那双眼睛朝自己看过来时，宋清雨有种冷到骨髓的痛感。
　　女孩的眼神不带一丝情绪，看宋清雨像是在看一件死物。

　　一刹那，宋清雨只觉得全身血液都被冻僵，心脏突突跳动的声响，连缀着回音，一圈又一圈。

　　孟献站在车边说了半天，也不见她回话，一时没忍住，上手捏了捏南知的脸。
　　“问你话呢，装哪门子哑巴？”

　　南知将视线从宋清雨身上移开，看向孟献，直接问道：“你和她在聊什么？”
　　“……她？”孟献开始没反应过来，“谁啊？”
　　老白搭腔道：“刚跟你说话的女孩，我和小知在这等半天了，看你们从学校出来，就一直在聊天。”

　　孟献挑眉，回头看了眼宋清雨，对方还站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他们这边。

　　孟献不懂她还站在那干什么，但本着善良友好原则，冲她挥了挥手。

　　孟献把单车放进后备箱，打开车门，坐上车后，才慢悠悠解释：“同学啊，二十班的，叫宋清雨。”

　　老白启动引擎，车速一瞬间提高，平稳驶向家的方向。

　　南知透过后视镜，看着那个身影始终没有移动，直到化为一个微小的黑点。

　　“你怎么过来了？”孟献问道，这个时候她不应该待在家里吹冷气吃水果听音乐，顺便再抽空画两张画。

　　南知对他刚才的回答很不满意。
　　她早知道宋清雨的名字，他又何必再来给她做介绍，以这种熟识的姿态。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她再问了一次。
　　孟献拿过一旁的蓝色票根，稀奇道：“你去看演唱会了，可以啊，小姑娘，你真是越来越会享受了，这人谁啊，名字这么难听，唱歌能好听吗？”

　　南知见他转移话题，始终不正面回答她，心脏缓缓沉了底。

　　孟献自说自话了五分钟，见旁边没人搭腔，这才注意到南知的沉默。

　　“干嘛啊，大小姐，出去玩还不开心。”

　　孟献想到他在学校被老师训，明天还不能骑车，又得用两条腿倒三趟公交，而南知能坐专车去听演唱会，两相对比，衬得他的处境越发凄惨。

　　“怎么又不理我了。”孟献笑着埋怨了句。
　　南知轻吸了口气，对自己说最后一次，就最后一次。
　　他要是还不正面回答，她就，就，就……

　　就什么呢？
　　南知否认她的无能为力，竭力不去想象，他们之间到了哪种程度。

　　“你和宋清雨刚才在校门口聊什么？”
　　孟献从那张演唱会票根上抬眼看她，“她问我题目，我跟她说还没做出来，晚上做出来就发给她。”
　　南知敏锐的察觉到了这句话中的信息，“你们交换了联系方式。”

　　孟献：“加了微信，不然我怎么发给她。”

　　孟献觉得她有点奇怪，平时南知都不主动理自己，今天怎么问这么多。
　　他边观察着南知，边摩挲下巴猜测。

　　南知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冷淡道：“看什么？”
　　孟献眼睛一亮，“你是不是想认识宋清雨？”
　　南知：“……”

　　孟献以为自己猜对了，想想也是，南知从小就没有玩得好的姐妹淘。
　　其他小姑娘在一起玩过家家、跳皮筋的时候，他们家这个只会拿着画本涂涂抹抹，涂涂抹抹就算了，成品还走暗黑风格，黑漆漆的能吓死人。

　　现在长大了，终于到了想交朋友的时候了。

　　“我可以介绍给你认识。”孟献说，“我觉得她人还不错，还是班长，蛮有权威的，脑子还算灵光……”
　　他客观给出对宋清雨的评价，但听在南知耳里，又是另外一回事。

　　孟献讲了一路宋清雨的优点，讲到最后口干舌燥，但见南知始终淡淡的，没什么兴趣的样子，便悻悻道：“算了，这个你不喜欢，改明我们换一个。”

　　南知沉默了一路，这回终于有了反应，抬起眼皮看他，“我喜不喜欢重要吗？”
　　孟献心想，那不废话吗？给你找朋友，当然要看你喜不喜欢。

　　“当然，你喜欢最重要。”
　　南知问：“我喜欢的，你都会给我吗？”

　　孟献不假思索，“给啊，你喜欢什么，说来听听。”
　　“……”

　　可等了半天，南知都没回他。
　　孟献以为她也就是随口一说，自顾自把这个问题抛在了脑后。

　　直到车子开进小区，开进南家别墅大门口，引擎熄灭，车门锁自动打开。

　　孟献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南知的声音忽然在安静的车厢里响起。

　　她说：“我喜欢你，把你自己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