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你》旋花

14、第 14 章

　　汽车在市中心最大的商场前停下。

　　老白回头：“小知，那我下午再来接你。”
　　南知点头：“谢谢白叔。”

　　得到她回应，老白又看向孟献，“阿献，照顾好小知，我下午过来接你们。”
　　孟献懒洋洋道：“知道了。”

　　孟献推开车门，头顶的阳光瞬间倾洒了他满身满脸，车内舒适的空调温度消失，整个人周身都泛着强烈的燥意。
　　孟献下意识皱眉眯眼，回头从座椅上拎过一个背包，又从里面拿出一把伞。

　　食指钦动，“哗”的一声，伞面撑开，将空中刺眼的阳光遮掩了个七七八八。
　　孟献撑着伞，绕过车尾，打开车门。

　　“大小姐，下车吧。”孟献歪头，朝里面的人笑道。

　　南知看他一眼，下车。
　　孟献的伞及时移了过去，南知没有被任何光线晒到。
　　车门被孟献用力甩上。

　　他冲老白做了个不着调的拜拜手势，然后带着南知往商场里走去。
　　目送着两人走进了商场，老白又等了一会，才开车离去。

　　商场的空调温度很低，猛一进来，南知就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孟献把伞装进包里，又从里面给她拿了件针织外套。

　　“穿上，这里空调温度太低了。”

　　南知穿上外套，这下感觉没那么冷了。

　　穿好外套，南知扫视了商场一圈。
　　这是市中心最大的商场，能有十多层，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奢侈品牌logo，商场工作人员和顾客来来往往，顶层晶亮的灯光呈放射状散射下来，一切痕迹都无从遮掩。

　　“所以我们要在这里待一天。”南知轻声道。
　　孟献笑着接道：“不是待一天，是待一整个暑假。”

　　南知转头斜睨了他一眼。
　　“你看起来很得意？”

　　对上她的眼神，孟献不由摸了摸鼻子，不太好意思直白承认都是自己的错。

　　“借过。”身后有工作人员推着一个装满了包装盒的推车过来，南知正好站在中间挡住了路。

　　南知听到声音下意识回头，没等看清楚，就被孟献揽住了肩膀带到一边。

　　孟献道歉：“不好意思。”

　　拉着推车的工作人员顺利通过，揽在她肩膀上的手臂却没有放下。

　　他的掌心很热，即使隔着一层针织衫，南知还是感觉到了那股滚烫热意。
　　两人距离极近，因为姿势的缘故，像是南知靠在他的肩膀上，依偎在他的怀里。

　　孟献揽上她肩膀的动作完全属于下意识，可手掌搭上去后，才觉得这个姿势不太妥当。
　　主要是南知不喜欢别人离她太近。

　　抢先一步，不等南知说话，孟献就放了下手。
　　“你也太瘦了，我看你身上都没有几两肉。”

　　南知朝前走了一步，离他远了点，“你身上的肉最多了，过年可以直接杀了。”
　　孟献：“……”
　　变相说他是猪，人身攻击啊！

　　孟献哭笑不得，“你攻击力怎么越来越强了。”
　　南知瞄了他一眼，轻扯唇角，“因为你太弱了。”
　　“……”

　　孟献哑口无言，无话可说，只好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过来在车上我查了下，这里四楼有个绘画班，你要不过去看看。”

　　两人前面不远处就是扶梯，孟献和南知一起往前走。
　　扶梯缓缓上行，孟献转过身，斜倚在扶梯上，居高临下地看向站在低一级阶梯上的南知。

　　“哎，说真的，你要不就在这里学画吧。这里晒不着太阳，有老师给你指导，还有人跟你作伴，一起探讨探讨画画技术，互相学习。要是画累了，还能出来逛逛，玩游戏看电影，比你待在家里好玩多了……”

　　孟献越说越觉得这个建议可行，眉梢抬起，给南知递了个眼色，“怎么样？”
　　南知不感兴趣，淡声说：“不怎么样。”

　　孟献轻啧了一声，不太满意她的反应。
　　“什么叫做不怎么样？我觉得挺好的。”

　　南知懒得理他，一声不吭。
　　孟献见她不说话，像是铁了心故意逗她，语调懒散，“我们小知怎么这么快就变哑巴了，往常不得说个五六七八九句才不搭理我吗？我数数，从进来到现在，有一二三四句吗？”

　　二楼到了，南知抢先一步上三楼。
　　孟献紧跟在她身后，这次变成了南知在上，孟献在下。
　　可因为孟献个子高，即使是这样的站位，南知还是比他矮一头。

　　孟献低头，探身出去观察她的表情，“来，我看看，是不是真变哑巴了？张大嘴巴，叫声哥哥来听听。”

　　南知听着他的声音，皱了皱鼻尖，想要开口，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没有吱声。
　　扶梯缓缓上行，但孟献话音未消，持续不断地缭绕在南知身后。

　　“真是不幸，现在既不会说话，连听都听不见了。”他的脸上是盈盈笑意，嘴上却惋惜道，“我们小知以后可怎么办啊，哥哥真是为你担心……”

　　南知吸了口气，最终还是没能在那句“哥哥”上忍住，转身回头，声音冒火：“你好烦！”

　　孟献猝不及防被她的长发甩了一脸，等再反应过来时，才意识到两人距离一瞬间贴近。
　　她身上的香气钻入孟献的鼻腔，孟献目之所及是她的黑发与白皙的脖颈勾勒出的画面。

　　黑与白的视觉冲击感强烈，孟献瞬间收声，没来由地窒了窒。

　　“我为什么来这里，你心里没点数吗？”南知平静道，“你找的借口真是烂到家了。”

　　孟献被嫌弃，没有立刻说话。挑了挑眉，眼神飘过，看向她身上那件浅蓝色针织外套的花边，才气定神闲说道：
　　“那你说说我是为了谁，小姐，你把难题推给我，我帮你解决了。可产生的附加问题，不能全都怪我身上吧！”

　　南知淡声反问：“为什么不能怪你身上？”

　　扶梯到顶，南知没有察觉，等脚下被扶梯隔档抵住，上半身一瞬失控，往下歪斜时，听到孟献声音含笑：“因为是我救了你啊。”
　　南知整个人被他单手拦腰提起，在空中滞留了四五秒，等双脚踩实地面的时候，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孟献盯着她，唇角弯起，语气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你看，哥哥又救了你一命。”孟献揉了揉她的脑袋，“不准不识好歹，也不准恩将仇报。”
　　“带你上补习班的事，咱们就互相抵消了，以后谁都不准提了。”

　　说完，他又自顾自举起南知的右手，两人小指勾缠住，语气加重，“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王八蛋。”

　　商场灯光明亮，南知看着他的笑脸，唇线抿直，看不出眼底情绪如何。

　　等孟献闹够了，放下她的右手，两人小指松开。
　　南知才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孟献，你是王八蛋。”
　　孟献：“……”

　　孟献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愣住，而后忍不住低声笑出来。
　　看来是真生气了，连脏话都骂出来了。

　　两人一路上了四楼，寻找那家绘画兴趣班。其间任凭孟献再怎么闲扯尬聊，南知都没分给他一个眼神。
　　孟献只能歇了心思。

　　孟献在手机上的确查到了商场四楼有家绘画兴趣班，但他没有看清楚，那是什么样的绘画班。

　　兴趣班的负责人是个中年男人，西装革履，但头顶地中海，眼神也有些不好。
　　一看到他们，就热情问道：“请问是要给你们家孩子报班吗？孩子多少岁了？我们这边分三个年龄段，一个是1-3岁，一个是4-7岁，还有一个是8-12岁，每个年龄段的孩子都有专业的老师指导……”

　　孟献听着负责人的介绍，眉眼间难得呆滞，朝南知小声问道：“怎么是这种绘画班？”
　　南知凉声道：“我以为这是你特地找的，挺符合你心理年龄。”
　　“……”

　　等负责人介绍完毕，才想起来面前两位家长还没说话，连忙从旁边拿过一张报名表，笑着说：“那二位家长，麻烦说说你家孩子的信息，我看看哪种班适合他？”

　　南知扬唇，嘴角笑意讽刺。
　　孟献眼睑抬起，冲眼前的中年男人露出一个温和斯文的微笑。

　　中年男人愣了下，也下意识跟着扬起唇。
　　然后，下一秒，孟献把南知拉到面前，笑着说：“你看看，我们家这么大的孩子应该适合哪个班？”

　　负责人：“……”
　　南知：“……”

　　空气安静了半分钟，负责人回过神，朝他们两人尴尬笑道：“你们虽然当了父母，但心态还挺年轻，真幽默哈哈哈哈。”
　　南知低声警告道：“放手。”

　　孟献忍着笑，松开她，对着负责人比划了下，“我们看起来都像是有孩子的人了，真有这么老吗？”

　　这话听起来有些蹊跷，负责人闻言再瞪大眼睛仔细打量了两人。

　　男孩穿着黑色衬衫和工装裤，身高腿长，腰身劲瘦，模样俊朗，因为左边的断眉，又透着一股呼之欲出的戾气。
　　女孩穿着一件黑色掐腰连衣裙，连衣裙长至脚踝，整个人高挑又有气质。长发披肩，眉眼清冷，可因为黑色长裙外的那件浅蓝色针织衫，多了份温柔气息。

　　不管怎么看，都是很登对的年轻情侣。
　　俊男靓女，不难想象两人的孩子以后会是什么模样。肯定也是粉雕玉琢，可爱非常。

　　负责人张了张嘴，想到一些过来咨询的年轻小夫妻，迟疑道：“是还没有孩子，先过来咨询一下吗？”
　　“……”
　　“……”

　　南知低头按了按眉心，觉得这个绘画班迟早会倒闭关门。
　　识人不清，眼神拙劣。

　　孟献这下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出声。
　　他似乎觉得这件事实在是太好笑了，笑到最后，他也快要喘不过气，负责人的脸色越来越僵硬。

　　“哎，请问南知小姐，荣升当妈的感觉如何？”孟献右手攥成拳，举到南知嘴边，充当话筒，饶有兴致问道。
　　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甚至还想象了下，在未来的某一天，南知会给一个孩子当妈。
　　这样的想象诡异又新奇，他脑补出南知对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奶娃娃，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哭够了，就不准再哭了。”

　　南知闭了闭眼，抬手捂住他的嘴，让他不准再笑。
　　“你可以闭嘴了。”

　　孟献被捂住嘴，生不起反抗的心理，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觉得那一幕真是滑稽。

　　南知对负责人说：“他脑子有点毛病，见笑了。”
　　孟献：“……”
　　竟然和他脑补的一模一样。

　　负责人讪讪应道，看着这两个人，笑容勉强，身上莫名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离开时，负责人神色怪异，脸上有着刻不容缓，迫不及待，显然是把南知连同孟献一起，都当成了来闹事的神经病。
　　此刻看着他们离开，忍不住长出一口气。

　　南知去了趟洗手间，等出来的时候，孟献终于停止了他无意义的发笑，但耸动的肩膀还昭示着那未停止的笑意。
　　看到南知，孟献提议，“时间不早了，要不我们先去吃饭。”

　　南知问道：“你刚才在笑什么？”
　　孟献歪头，在手机上查找餐厅，随口说道：“笑你以后有了小孩，当了妈会是什么样子。”

　　南知很慢地眨了下眼，“什么样子？”
　　孟献收敛了唇角的弧度，抬眼看她，拖着腔调，话里带了几声笑，反问道：“你觉得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南知和他对视片刻，而后移开目光，“无聊。”

　　孟献笑了笑，想要跟她详细描述，甚至还准备根据她的性格推测以后孩子会跟她如何相处。
　　但刚要说话，触及到她清淡的眉眼，忽而止住声音。

　　他们高中都还没毕业，说这些实在是太过久远，也太过违和。
　　而且，孟献忽然想到，如果南知当了妈妈，那谁会是小孩的爸爸。

　　他没法想象出，会有谁站在南知身边。
　　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又会是什么性格，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高鼻梁还是宽眼皮……
　　如果那个人出现，是不是南知就不再需要自己。

　　他是不是就能够卸下照顾南知的责任。
　　因为已经有人能够保护她，充当她的护身符，一生一世。
　　不过，是不是真有这么个人，和他的命数一样，与南知相契合。

　　孟献嘴唇动了动，说不清是期待还是茫然，末了失笑道：“是挺无聊的。”

　　没有情绪的一句话，南知侧头看他。
　　孟献已经低头翻起手机上的餐厅页面。

　　南知看着他垂下的漆黑碎发，目光微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