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世无良医，枉死者半》也舷

7、西炎王的阳谋

　　此时的大荒政局短暂的和平阶段即将结束，皓翎刚刚经历过一场政变，西炎和辰荣因为上次一战休养生息如今已有七十年，两国当年一战都损失惨重，辰荣一国之主战死，西炎那边同样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西炎的长王子青阳至今还在归墟疗伤。
　　作为战争的战胜国一方，战争刚结束西炎王就提出让长子青阳与辰荣王姬云桑联姻，意在招安辰荣各部族，云桑同意了，她意在换取一段暂时的和平，为大将军赤宸争取时间，下一战，便是两国生死存亡的国战。
　　秋风将层林涂染成金黄色时，西炎和辰荣两族宣布了青阳和云桑的完婚日。因为青阳重伤未愈，仍在归墟水底闭关疗伤，西炎王决定由仲意代兄行礼。
　　皓翎王少昊派了季厘携重礼来恭贺，同行的还有大归的西炎王姬，昔日的妻子如今的义妹，以及尚且年幼的王姬之女，玖瑶。
　　或许是看在西陵珩以另一种方式缔结了西炎和皓翎的政治结盟，又或许是觉得西炎如今与辰荣进行了政治联姻，也或许是看在青阳的面子上，总之，西炎王并没有降罪于西陵珩，反而在一次和一众老臣们的宴会上兴致勃勃地为随西陵珩归国的玖瑶赐姓，西炎。
　　“你母亲当时随了你奶奶姓，现如今，你既跟你娘回国，便是我西炎的孩子。你的几个舅舅又没有给你生下个姐妹，所以你就是我们西炎的大王姬了。”
　　玖瑶第应该是开心的甚至狂喜，这意味着她有了西炎的继承权，但直觉告诉她，今天这个从天而降的馅饼，未来会让她失去很多东西。
　　玖瑶有些迟疑地看向母亲，只见母亲露出一个并没有什么喜悦的笑容来，“玖瑶，还不快谢过爷爷。”
　　沉默了片刻，西陵珩推了推纹丝不动的女儿玖瑶从善如流地改口，“爷爷。”从前是外爷外奶，现在是爷爷奶奶。
　　一众老臣们也适时地道上恭喜。
　　西陵珩是青阳一母同胞的妹妹，西炎王却将西陵珩的女儿都封为了王姬。
　　经此一事，朝中官员都明白青阳的储君地位已定，来朝云峰道贺的人络绎不绝，缬祖一概不见，同儿孙共享天伦之乐。

　　是夜，长王姬的住处依旧灯火通明。
　　西陵珩并没有如外人所想的那般欣喜，反而忧心忡忡，她心底的怀疑呼之欲出。
　　“阪泉之战吗中青阳已经死了。”西陵珩对坐在她对面的小夭说，“而且，更糟糕的是，我想父王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想用这种方式把她和玖瑶绑上西炎的战车。
　　青阳已死，整个西炎再也没有可以与赤宸一战的大将，故而，西炎王需要她去对付赤宸。
　　小夭一时脑中只觉空白了半晌，当年两个舅舅接连去世时，她年纪尚小又一直远在大荒之南的皓翎深宫，知情的长辈都瞒着她，故而她也不知两个舅舅的具体去世时间。
　　唯一能确定的最后一次到朝云峰时四舅舅仲意去世，四舅母昌仆在四舅舅的葬礼上意欲刺杀害死四舅舅和随行出征的若水战士的凶手，西炎九王子夷澎，也就是小夭的九舅舅。
　　她记得，四舅母应该是没有成功，夷澎的母亲彤鱼氏，西炎王的次妃彤鱼氏为儿子挡住了这一次的必杀之击，刺了彤鱼氏一刀后，四舅母一刀抹了自己的脖子跌入四舅舅的墓冢。
　　当初她和玱玹还小，真的以为四舅母是为了四舅舅殉情，现在想想，四舅母不仅是四舅舅的妻子，还是若水族的族长。
　　询山之战，仲意和六千若水族战士含冤而死，尸骨未存。虽然西炎王打定了心思要维护夷澎，但作为族长昌仆怎么也得给若水族一个交代，所以她才冒险去杀夷澎。
　　别说什么慢慢筹谋杀了仇人的话，当时缬祖一脉的王子已经死光了，只剩下一个没长大的玱玹，而彤鱼氏一脉的夷澎正当盛年，以待来日再报仇？仲意一死，跟随他的朝臣立即会转投夷澎，不用夷澎出手，有大把的人会主动吩咐上去出手替夷澎杀了玱玹，除非夷澎也死掉，但昌仆没想到棋差一招，夷澎没死，彤鱼氏替儿子死了。
　　所以，昌仆只能殉情。因为她知道，她杀了彤鱼氏西炎王根本不可能给她留活路。
　　小夭努力回想自己记忆中的事情企图将他们串在一起，她记得，四舅母死后不到几天，夷澎也暴毙身亡。
　　神族寿命绵长，时间对他们是宽裕的东西，所以小夭根本记不清洵山之战距现在还要多久？好像是三十多年，但具体多少年？小夭完全没有头绪。
　　总之，还是先顾好眼下吧。

　　小夭脑中想了很多，但实际上时间才过去了一瞬，她说，“许多事看似难以抉择，但实际上，釜底抽薪便能一劳永逸。”
　　如今缬祖一脉的处境恰如一块鲜美的肉在烈火烹煮，可谁是火，谁又是薪呢？
　　“你让我杀了夷澎吗？”如果这话不是从小夭口中说出，西陵珩一定是对这个人敬而远之的，但偏偏这个人是与她一见如故的知己，愿意舍弃荣华富贵和不世功勋帮助她的瑶珩。
　　小夭但笑不语，心里却在想，“西炎王才是柴薪啊，夷澎，只是凭借柴薪点燃的烈火罢了。”
　　只是，若让西陵珩弑父怕是不可能的，杀兄，才是当前唯一能实现的。
　　“其实这些话，便是不用我说，殿下也心知肚明的。如何决断，皆在你一念之间。”
　　小夭没有再说什么，她如今的医术是有西陵珩启蒙的，医术一途，西陵珩不亚于她。若说了解夷澎，就是夷澎的亲生母亲也不如与夷澎年龄相仿又师承一人的西陵珩。
　　“我知道。”只是需要再想一下，想一下如何才能一点都不心软地杀掉跟自己留着同样血液的哥哥。
　　西炎王近来下诏，将所有孙辈都召集在他所住的上垣宫留宿，孙辈里只有玖瑶一个女孩子，男孩子们不想要玖瑶，玖瑶也嫌那群男孩子幼稚，根本玩不到一起。玱玹虽然也想玩，但见妹妹一个人所以想陪玖瑶。
　　玖瑶拒绝了玱玹的陪伴，一个人坐在金殿前的石阶上有些无聊地用灵力打空中飞过的雀鸟。
　　金殿里，西炎王正在和他心腹重臣知未谈事。
　　知未辅佐轩辕王立国，被誉为王师。
　　“世人提起大荒高手，当属我们轩辕的青阳殿下，以及皓翎的少昊，辰荣的赤宸。如今青阳殿下战死，我们与辰荣又有灭国之仇。国中能与赤宸一战的，只有长王姬一人了。”
　　“是啊，我膝下唯有同阿缬所生的儿女出息些，其他的都难当大任，”西炎王感叹似的说，“青阳云泽已经战死，余下的两个孩子，仲意善于音律，若论善战，还得是阿珩啊！”
　　知未摸了摸胡子，视线却飘向了殿外，“这世间有些东西是天注定的，有些人一生下就天资不凡，有些人纵使后天发愤图强，也是不足前者的。恭喜陛下，又多得一个天纵奇才的后辈。”
　　顺着知未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金殿前几个一起玩耍的小王子不知怎的，岳梁为首的王子开始动手欺负玱玹，玖瑶过去三两下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一群比她大几十岁的男孩们打趴下。
　　西炎王想站起来，却被知未拦下了，然后，便听岳梁说，“就算你凭蛮力打赢了我们，我们心里也不会服你的。”
　　玖瑶亮了亮拳头，“我要你们的心服做什么，你们怕我就够了。”
　　“哼！你以为爷爷让你姓西炎，你就跟我们一样了吗…”
　　玖瑶打断他的话，“我们确实不一样，我是女的，你们是男的。对了，你还比我弱，我一根指头就能把你们打的满地找牙。我怎么可能和一个废物一样呢？”
　　西炎王眼见这一幕却并不生气，放声大笑，“小夭，你过来！”
　　玖瑶也没有被长辈抓包的害怕与窘迫，大大方方地走到西炎王面前。
　　“小夭，你喜欢爷爷这里吗？”
　　“喜欢，不过这里好无聊，他们好傻。”所以还是不喜欢。
　　“如果你这几个哥哥除了玱玹，他们对你都没那么喜欢，也不愿意认你当妹妹，你难过吗？”
　　“他们喜不喜欢我，认不认我，我都是我，好像没有多大的区别。他们倒是认玱玹，但他们会因为玱玹喜欢读书弹琴欺负他，可见心里怎么想一点也不重要，明面怎么对我才要紧。”
　　西炎王听了玖瑶的话眼中透出些许欣赏，“你知道赤宸吗？”
　　“知道，辰荣国的大将军，听说他的灵力可高深了，比少昊叔叔还厉害。”
　　“赤宸的想法和你一样，所以，辰荣国的官员都怕他而不服他，举国皆敌。”
　　玖瑶听了西炎王的话若有所思，西炎王却笑着说，“玩去吧。”
　　玖瑶走后，西炎王对知未道 “阿珩自嫁去皓翎长进了许多，再也没有以前那么天真鲁莽了。换成以前，她与少昊绝婚后，定然会直接回西炎，如今倒是学会了结盟，既稳固了西炎与皓翎的联盟，又能借外力与我抗衡。”
　　只是，西炎王终究还是棋高一着，封玖瑶为西炎王姬看似西陵珩得了好处，其实却是将玖瑶牢牢地抓到了手中。
　　只要玖瑶还在他宫中，还是王姬，西陵珩顾及女儿，就必须为了西炎出生入死。
　　但西陵珩的长进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她为女儿争取到了一些东西。
　　时间临近青阳和云桑的大婚之日，西陵珩迟迟狠不下心来，夷澎却是先下手为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