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司今天也在装不熟》七进客

9、争吵

　　　祁温坐在会议室内，骨节分明的手指不耐烦地敲击着靠椅，声音清脆急促。

　　今天是她待在A市的最后一天，这次出差的工作目标已经完成，下午就要回去了，不知道再来又是什么时候。

　　从落地窗边放眼望去，一幢幢写字楼耸入云间。

　　三年前，同事们私下都在调侃，说林絮晚之所以能在集团总部工作，并且迅速晋升到总监职位，就是因为有个当副总裁的爹，小小总监职位还不是轻松拿下。

　　如今三年过去，林絮晚的办公室搬至总部顶楼，当年的质疑声音应该也早已消散了。

　　两人在一起时，林父曾几次打来电话，关心林絮晚生活情况。祁温在旁，听着她习惯性地说出那句“不用麻烦了”时，内心十分复杂。

　　现在是中午一点，大部分人已经准备休息了。

　　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拧开，林絮晚缓缓走了进来，脸色铁青。

　　“说吧。”

　　祁温条件反射般挺直了脊背，转过身来望着林絮晚。她站得很远，似乎不愿再多往前走一步。

　　“坐吧，我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

　　“……”

　　“嗯……谢谢你愿意抽出时间来。其实那天……我不是故意离开的，只是一想到要面对……”祁温的声音开始颤抖，即使这些话练习了很多遍，现在依然会有一种窒息感袭来，让她胸口发紧，好像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才能呼吸。

　　但此刻她不能再逃开了。

　　她意识到自己又开始害怕，想要回避。

　　祁温强迫自己与林絮晚对视，对方的眼中透出怜悯，似乎还有失望？

　　这是祁温最害怕面对的——对方的失望感。

　　“你总是这样，什么都要绕着弯子说，你只不过是觉得，我的爱是一种负担。”林絮晚目光冷如冰霜，直视着祁温。

　　祁温扯出个僵硬的笑：“我知道，我总是把问题藏起来，以为不说就不会伤害别人，但问题越积攒越多……我害怕被指责、害怕被期待，更害怕看到你对我失望的表情。但是你对我太强势了，我喘不过气，我觉得难过，我哪里都不如你好，你方方面面让人艳羡。”

　　“够了！是你先伤害的我！是你不辞而别！”林絮晚往前走了半步，声音低下来，“别装了，祁温。你只是受不了有人离开你的掌控。”

　　“对不起，我承认，我是个不好的人，我也想补偿你……”

　　“现在说补偿？当初你突然离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一夜没睡，等你回来？”

　　祁温低下头，再次抬起时，已戴上惯常的微笑：“你说得对，我可能确实需要先学会直面问题。”

　　会议室陷入沉默。

　　林絮晚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墙角蹲下，掩面哭泣。

　　祁温没有走过去安慰。

　　她回想起当初林絮晚问自己的那个问题，为什么加了她却不联系，是不想还是不敢的场景。这一次，她依然是不够勇敢的那个人。

　　林絮晚缓缓站起身来，快速调整着情绪，“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说完不给祁温解释的机会，转身便拉开会议室门离开了。

　　祁温一下子瘫坐在靠椅上，望着门口的方向出神。

　　明明今天已经把自己的自卑展示给对方了，为什么面对林絮晚的反驳，自己还是说不出那句内心的真实感受，那是这三年来，她最想说出口的话：

　　“我其实很想你。”

　　不知过了多久，祁温打开手机，点开草稿箱，那里停留着未发送的道歉短信，最终她还是按下了删除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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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的夜风裹着落叶，透出一丝萧瑟。

　　祁温低着头，匆匆走进街边的一家酒吧。推开门的瞬间，酒精与香水，还混着烟草的气息涌来，她皱了皱眉头。

　　孟熙告诉她，林絮晚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一个人来这家酒吧，心情好会叫上朋友一起。

　　祁温找了个幽静的角落坐下，微微抬起头，一眼就看见林絮晚正坐在弧形吧台尽头，旁边还坐着……她的朋友？

　　陌生女生侧身斜倚在旁，对着林絮晚笑语盈盈，狼尾发型在紫光灯下泛着银灰，耳骨链随着说话的动作晃动，左手夹着一只细长的香烟，右手握着酒杯。

　　马上就要十一点了，祁温还要赶去机场。为期三天的出差已经结束了，原定今天下午回程的，但孟熙的信息让她临时改了主意。

　　祁温想要在离开前再见林絮晚一面，即使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祁温缩在卡座阴影里，看着两人谈笑晏晏。内心的纠结交织在一起，她不敢上前打扰。

　　灯光突然转为暖金色，陌生女生走上酒吧中间的圆台，拿起金属麦架。

　　见到有人走上圆台，周围的人开始鼓掌起哄。

　　“接下来这首《girls》要送给我的朋友，希望你忘掉那些糟糕的人和事，以后越来越好。”大家的视线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吧台尽头，女生的眼神有些迷离，似醉非醉的模样。

　　音乐响起，祁温两颊发烫，原本紧绷的身体瞬间垮塌，无力地往椅背靠去。此刻，她正窥探着别人的幸福。

　　凌晨的街灯把祁温的影子拉得歪斜，行李箱滚轮卡在地砖缝里，发出“咔嗒”声。孟熙的消息弹出：“那是絮晚的大学同学，上次我们一起喝酒她也去了，看样子在追絮晚。”

　　祁温躲在街角，内心此刻晦涩难明。散场时，她看见林絮晚上了对方的黑色跑车。

　　“请司机保持车距，警慎驾驶。”机场高速的雨突然变密，出租车司机的导航里传来路况播报。

　　祁温望着窗外飞逝的光晕，恍惚看见三年前分别的那个雨天。只是这一次，头也不回的是林絮晚。

　　方向盘突然失控，车身猛地往左打滑，行李箱在后备厢发出闷响，刹车声撕裂雨夜。

　　“砰！”的一声，撞上了护栏。

　　祁温意识模糊前，仍紧紧握着手机。

　　她想打开手机，把今晚编辑好的话发送出去，但怎么也解不了锁。

　　豆大的血滴顺着额头一点点往下滑。

　　祁温再也坚持不住，缓缓沉入黑暗。

　　多年的纠缠，最终竟然在这场失控的雨夜里，以最疼痛的方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