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藏夏酿》思南光

2、听诊器与心跳

　　苏酿夏站在雾港市儿童医院的走廊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新书的扉页。

　　她今天穿了条浅杏色的连衣裙，领口别着一枚小小的樱花胸针——高中毕业那年，裴藏冬送她的临别礼物。她不确定他是否还记得，但当她低头整理衣摆时，余光瞥见玻璃倒影里，有个修长的身影正朝她走来。

　　裴藏冬今天没穿白大褂，而是套了件浅灰色的针织衫，衬得肩线格外分明。他手里拿着两杯咖啡，走路时步伐很稳，像是早已习惯在医院的走廊里快速穿行而不惊扰任何人。

　　"等很久了？"他停在她面前，递过其中一杯，"三分糖，加奶。"

　　苏酿夏接过纸杯，指尖不小心蹭到他的手背，触感温热。她抿了一口，甜度刚好。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口味？"

　　裴藏冬唇角微扬："许微说的。"

　　苏酿夏挑眉："许微连这个都告诉你？"

　　"不是。"他低头喝了口咖啡，喉结轻轻滚动，"是我问的。"

　　空气突然安静了一秒。

　　苏酿夏耳尖微热，正想转移话题，走廊尽头突然跑来一个小女孩，扎着两个小辫子，怀里抱着只兔子玩偶。

　　"裴医生！"小女孩扑过来抱住裴藏冬的腿，仰头时眼睛亮晶晶的，"你说今天要给我讲《树洞里的星星》！"

　　裴藏冬蹲下身，揉了揉她的头发："嗯，不过今天有特别嘉宾。"他侧头看向苏酿夏，"这位就是写这本书的苏老师。"

　　小女孩瞪大眼睛，突然松开裴藏冬，转而一把抱住苏酿夏的腰："苏老师！我最喜欢你写的星星了！"

　　苏酿夏被撞得后退半步，裴藏冬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肩膀，掌心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

　　"小心。"他低声说，声音近在耳畔。

　　苏酿夏呼吸一滞，还没来得及反应，小女孩已经拽住她的手："苏老师，你能给我签名吗？就写在这里！"她举起兔子玩偶的耳朵，"裴医生说你会来的，所以我特意带了它！"

　　苏酿夏愣住，抬头看向裴藏冬。

　　他正低头整理小女孩歪掉的发卡，侧脸线条在走廊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柔。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抬眸，眼里带着浅浅的笑意："她叫小雨，是我的小患者，也是你的头号书迷。"

　　小雨拽着苏酿夏往活动室走，裴藏冬跟在一旁，偶尔伸手护一下，防止她被跑来跑去的孩子撞到。活动室里已经坐满了小朋友，见他们进来，瞬间爆发出一阵欢呼。

　　"裴医生！今天真的要讲《树洞里的星星》吗？"

　　"苏老师真的来了吗？"

　　裴藏冬走到前面，轻轻拍了拍手，孩子们立刻安静下来。

　　"今天不只有故事，"他看向苏酿夏，眼里带着鼓励，"还有作者亲自来讲。"

　　苏酿夏原本有些紧张，但当她看到小雨期待的眼神和其他孩子们亮晶晶的目光时，突然放松了下来。她走到裴藏冬身旁，接过他递来的绘本，翻开第一页。

　　"很久以前，森林里有一棵很老很老的树……"

　　她的声音轻柔，孩子们听得入迷。裴藏冬靠在墙边，目光落在她身上，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故事讲到一半时，小雨突然举手："苏老师，树洞里的星星最后回家了吗？"

　　苏酿夏正要回答，裴藏冬却先开口了："回家了。"

　　她转头看他。

　　裴藏冬的目光很静，声音却温柔："迷路的星星，最后都会回家的。"

　　苏酿夏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活动结束后，孩子们依依不舍地围着她要签名。裴藏冬站在一旁，耐心地等着，直到最后一个小家伙也被护士带走，他才走过来。

　　"累吗？"

　　苏酿夏摇摇头，却发现自己的手腕有些酸。裴藏冬注意到她细微的动作，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笔："下次别签那么多。"

　　"他们很可爱。"她笑了笑，"而且……你在这里工作？"

　　"嗯。"他点头，"三年了。"

　　苏酿夏想问为什么选择儿科，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裴藏冬却像是猜到她的想法，轻声说："因为孩子比大人诚实。"

　　她怔了怔。

　　裴藏冬看向窗外，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

　　"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不会藏着掖着。"他转回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就像你书里写的那样。"

　　苏酿夏呼吸微滞。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裴藏冬看了一眼屏幕，眉头微蹙："急诊。"

　　"你去吧。"她立刻说。

　　他犹豫了一秒，最终点头："等我。"

　　苏酿夏看着他快步离开的背影，突然想起高中时，他也是这样——明明很急，却总会回头对她说一句"等我"。

　　拿出手机刷了会儿围脖，一会儿便觉得没意思，于是她放下手机打量着四周 ，低头，发现桌上放着他的听诊器。银色的金属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她鬼使神差地拿起来，轻轻贴在耳边——

　　"好奇？"

　　裴藏冬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苏酿夏手一抖，听诊器掉在桌上。他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站在她身后，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

　　"我……"她耳根发热，"只是看看。"

　　裴藏冬拿起听诊器，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想试试吗？"

　　"试什么？"

　　"听心跳。"他唇角微扬，"比如……我的。"

　　苏酿夏心跳陡然加快。

　　裴藏冬轻轻将听诊器的一端递给她，另一端贴在自己胸口。他的目光很静，却带着某种她读不懂的情绪。

　　"听到了吗？"他低声问。

　　苏酿夏指尖微颤，听筒里传来清晰而有力的心跳声——

　　“砰、砰、砰。”

　　一下比一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