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于晚昼》蝴蝶麦田

11、第11章

　　“郁思姐姐——”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庄郁思被一道意料之外的声音叫开了门。

　　茵茵红着眼睛站在门外，脸上泪痕未干，像被蜗牛爬了一截。

　　庄郁思没带过孩子，主要孩子哭了也轮不着她来哄，当即手足无措起来。

　　她只能先蹲下，给茵茵擦掉眼泪，又学着小时候冷素谙哄她的语气，放柔了声音缓缓问她：“怎么了这是，谁给我们茵茵气哭了，我帮你出气。”

　　茵茵本来伤心且气愤，转眼一脸期待地望向庄郁思，然后说：“妈妈。”

　　额……

　　庄郁思觉得自己瞬间头都大了一圈，第一次安慰小孩儿就一头撞在了铜墙铁壁。

　　“可以告诉姐姐是怎么回事吗？”庄郁思小声道。

　　茵茵一开始咬住下唇不肯说话，后面停顿了会儿，抬头问：“郁思姐姐，你可以陪我去买零食吗？”

　　庄郁思当然不介意陪她走一趟，而且她已经好几天没出过门，正好出去逛一逛。只是在这之前她还需要做一件事。

　　“当然可以，”庄郁思笑说：“不过茵茵，我们要先和妈妈打声招呼，不然她不知道我们去了哪里会担心的。”

　　庄郁思说完便试探性起身，就着茵茵半掩着没关上的门敲了两声，又见小孩儿没有反抗情绪，才在刘香兰的邀请声中走进门和她说明情况。

　　茵茵不肯进来，庄郁思便留着门以便能够从门内看见她。

　　刘香兰压低了声音对庄郁思说：“今晚上茵茵外婆顺路想过来看看她，我这提前下了班就回来忙着备菜切菜了，她说想去买零食，我哪里还顾得上，又不敢让她一个人去，刚才声音就稍微大了点。”

　　“她可能觉得我吼了她，当场就哭了，没办法我简单安慰了下，好不容易没哭了，我又才去忙先头的事情。没想到她竟然开门去找了你，不好意思啊小庄，给你添麻烦了。”

　　庄郁思没觉得有什么，只说：“不麻烦。如果可以的话，你看我方便陪她去一趟吗？”主要庄郁思刚才答应了茵茵，也不好反悔。

　　刘香兰上回的事之后跟林月露通过电话，说明相关情况的同时，也顺便打听了一下庄郁思，因此知道人可信。

　　所以刘香兰便说：“去吧，不过别惯着她，也别让她买太多糖吃，对牙齿不好。”

　　“嗯，”庄郁思点头笑，“那我去了刘姐，待会儿一定给你把茵茵安全送回来。”

　　“麻烦你了，”刘香兰在身后说。

　　庄郁思走到门口牵起茵茵的手，好生同她讲：“茵茵乖，和妈妈说再见。”

　　茵茵犹豫两秒，最后看在刘香兰同意她和庄郁思去买零食的份上压着心里的委屈弱弱说了句：“妈妈再见。”

　　“嗯，”刘香兰对她说：“别玩太久，早点回来。”

　　路上还没走几步，茵茵“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不过很快就收了回去，像是知道庄郁思不擅长安慰人。

　　“对、对不起…郁思姐姐，可我、我忍不住，”茵茵断断续续说着这话，庄郁思听的怪不是滋味。

　　正好马路边上有张长椅，茵茵本来是想要过桥，却被庄郁思拉着坐到长椅上。

　　她抬头不解地看向庄郁思。

　　庄郁思庆幸昨天往衣服外套的包里塞了独立包装的湿纸巾，现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她撕开包装，一下一下地给茵茵擦拭泪痕。

　　茵茵刚才情绪上头，呼吸还有些不稳，鼻子也抽抽搭搭。

　　庄郁思缓缓跟她说：“妈妈刚才和你说话声音大了点是不是？”

　　茵茵好像提到这个就难受，她固执道：“不是一点点。”

　　庄郁思又换了个角度，语气像是完全站在茵茵的立场，她说：“嗯，不是一点点，所以都是妈妈的错，对不对？”

　　茵茵想说对，可她心里又知道事情不是那样。

　　妈妈吼她不是因为她想去买零食，而是因为她三番五次试探后还不肯死心。

　　妈妈第一次的确是好好在跟她说，也是后来声音才变大的。

　　茵茵回忆到这里，当着庄郁思的面忽然就说不出来那个“对”字了。

　　“郁思姐姐，其实也不全怪妈妈，我也有错，我不该一直缠着妈妈要出来买零食……”

　　庄郁思摸她的头发，“那你现在还怪妈妈吗？”

　　茵茵垂头丧气，脸上没了精气神，语气也十足的委屈：“妈妈说我只知道吃。可我不是真的想吃零食，外婆说今天是妈妈的生日，妈妈肯定又忙忘了，外婆还说她今晚要回来给妈妈过生日。”

　　“我也想给妈妈买礼物…”茵茵哽着嗓子小声说：“可妈妈不让我一个人出来。”

　　庄郁思终于明白小孩儿为什么会来找她，毕竟上次见面仅仅把一盘饺子递给她就跑了。

　　茵茵抬头，看着庄郁思的眼睛强调道：“我不是只知道吃，我不是…”

　　“郁思姐姐，我不是只知道吃……”

　　庄郁思被茵茵的语气弄的鼻子也有些发酸，因为她知道被误会的滋味不好受。

　　她安慰茵茵说：“我知道茵茵是好孩子，妈妈也不是这个意思，妈妈说的都是气话。”

　　“妈妈为什么要说气话？”

　　庄郁思当然不知道刘香兰具体为什么会说气话，她能做的只有尽量站在她的立场上分析。

　　按照刚才茵茵说的，刘香兰可能忙忘了她今天过生日，而茵茵外婆想给女儿一个惊喜，自然不会提前说。

　　刘香兰忙着准备晚饭，又或许还有其它什么事要忙，人在转不过来的时候脾气就是容易上头，茵茵或许只是刚好撞上了。

　　但这个道理不好让小孩儿理解，庄郁思只能尽力说：“因为妈妈只有一个人，可一个妈妈要做好几件事，她忙不过来。”

　　“…忙不过来？”

　　“对，”庄郁思顺着刚才的话往下，“妈妈忙不过来就会着急，一着急对茵茵说话的声音就大了，这一点是妈妈没做好，茵茵可以原谅妈妈吗？”

　　茵茵其实还是有一点伤心，但妈妈今天过生日，那她就大度一点，谁让她过生日妈妈每次都会给她买她最喜欢的玩具。

　　于是庄郁思便听见茵茵说：“可以。”

　　“好，那我们现在去买零食？”

　　“嗯。”

　　“茵茵打算给妈妈买什么礼物？”庄郁思边走边问。
　　“棒棒糖。”
　　“为什么是棒棒糖？”
　　“唔…”说开以后茵茵脸上表情也多了，现在正歪头笑着对庄郁思说：“因为我最喜欢吃棒棒糖。”

　　庄郁思也笑了，被小女孩拉着过了桥，又走过常青树，身子趴在窗口往里面看。

　　宋时让没想过庄郁思有一天会带个小孩过来，不过看样子她心情还挺好。

　　茵茵看过一圈，指着货架上挂垂着的好几串阿尔卑斯棒棒糖，大声说：“叔叔，我要那个。”

　　庄郁思闻言笑出声。

　　宋时让额头仿佛能看见黑线，他扯起一抹笑看向茵茵，“叫哥哥就给你拿。”

　　茵茵不情不愿叫了一声：“哥哥。”

　　宋时让转身指了指那几串，刻意放慢语速问：“哪个味道？要几根？”

　　茵茵指了指紫色那一串，先说的是“一根”，后来又改口说“两根吧。”

　　宋时让给她拿了两根葡萄味的棒棒糖，却只收了一根的钱，还美名其曰：“有眼光，今天限时买一送一。”

　　茵茵留着一根，剩下那根棒棒糖想给庄郁思，庄郁思笑着摇头：“姐姐不吃，你吃吧。”

　　小孩儿坐到石凳上拆了糖纸，两条腿高兴地前后晃着。

　　宋时让也从里面趴在窗口，说话像在庄郁思耳边，“竟然让小孩儿付钱。”

　　“还能怎么办？”庄郁思没好气看回去，“人家妈妈过生日买礼物，我付钱算什么。”

　　宋时让没想到会是这样，一时间被噎住开不了口。

　　庄郁思就这样转了个身，从面相窗口成为背靠窗口，眼神看着坐在石凳上玩儿的茵茵。

　　“庄郁思，”宋时让从她身后叫了一声。

　　“什么事？”庄郁思没转身，只稍微回了点头，但还没看清具体什么情况，嘴里便囫囵被塞进来什么东西。

　　酸甜酸甜的味道在唇齿间绽开，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泡进了蜜罐里。

　　庄郁思很久没有吃过糖了。虽然大多数时候是不想吃，偶尔记起来，又总被各种各样的事情搪塞过去，以至于最后都没吃成。因为过了那个时间段，庄郁思便又不是很想吃糖。

　　现在猝不及防被动叼了根葡萄味阿尔卑斯糖，她显得呆愣有余，宋时让在她身后说：“吃糖还吃傻了。”

　　“有病。”庄郁思第一次又笑又骂人。

　　宋时让不但没放在心上，还觉得稀奇，他对庄郁思说：“给你吃个小孩儿同款，兴许还能找回点童年乐趣。”

　　“你天天吃，能找回来吗？”庄郁思之前看见好几次，于是随口问。

　　宋时让：“能啊，怎么不能。”

　　“骗人。”

　　“你怎么知道我在骗人？”

　　“我就是知道。”

　　茵茵嘴里的糖吃到最后都是咬碎的，她从凳子上滑下来，往窗口方向走了几步路，停在一个既能看见庄郁思，又能看见宋时让的位置。

　　后歪着脑袋害羞又好奇地问：“郁思姐姐，叔叔是你男朋友吗？”

　　宋时让嘴角一抽，此刻对“叔叔”这个称呼倒也没多放在心上，甚至还觉得这小孩能屈能伸，将来前途肯定一片闪亮。

　　庄郁思显然没有那么淡定，被问的糖仿佛卡在了嗓子眼，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偏生宋时让还一脸幸灾乐祸等着看她的好戏，一如他们第一次见面。

　　“…不，不是啊！”庄郁思很坚决地摇头，又给到宋时让一个眼神，叫他注意影响，小孩儿还在面前，收一收不正经的姿态。

　　茵茵好像不是很相信庄郁思的话，又扭头将压力给到宋时让。

　　宋时让：“叫哥哥我就告诉你。”

　　“哥哥。”

　　“乖，哥哥现在不是你郁思姐姐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