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凭什么 ...
-
白晚棠干笑两声:“阿娘,倒也不必。”
沈浮玉附在她耳畔悄声道,眨了眨眼:“如何?和世子相处可是不顺?”未待她答,笑容狐狸般狡黠,又道,“为娘有个妙计……”
“打住!”白晚棠连忙抬手打断。说起阿娘的馊主意,她就生气。上回便是听了阿娘的,说是谢珩这种男人,需要刺激一下。
于是她特意打探到陆云舟喜欢樱花,为吸引更多人的目光,刻意踩着公主府开宴的时间,鬓间簪着一枝樱花姗姗来迟。一露面,便引得一众年轻郎君纷纷注目。
至于谢珩,看都没看她一眼,整日冷着脸,足足一周都不愿和她讲话。
白晚棠无奈,她阿娘净出馊主意,连连摆手告饶:“阿娘,您要不换个孩子坑?长兄如何?都二十三了,早就过了成婚的年龄,前几日前来说亲的媒婆都被他吓跑了。”她对母亲拜了拜,做了个请的手势,“您出门右拐?”
沈浮玉轻轻瞪她一眼,嗔怪道:“你这孩子,我难得来看你一回。哪有赶自己母亲走的?”
白晚棠被这一眼看得心头一跳。似嗔似怨,眼中波光盈盈,若她是男子,当真要招架不住。可白晚棠太了解自家母亲,一看就知道她又在盘算什么。
果然,沈浮玉眼中的狡黠不加掩饰,睨她一眼,语气温柔,慢悠悠讲起往事:“想当年,你阿耶也是个嘴硬的。我就用一拉,二放,三……什么来着,总之,窈窈信娘,这法子肯定管用。”
管不管用她不知道,但对谢珩绝对无用。白晚棠抽了抽嘴角,心知母亲的招数是再听不得了,否则她和谢珩绝对会缘尽于此。还是听阿耶的,直接表明心意来得实在。
白晚棠起身洗漱,便要告辞出门,却听身后传来一声:“窈窈。”
她忍住咬牙的冲动,扯出一抹假笑转身:“阿娘还有事?”
沈浮玉拉着她坐下:“为娘还有一计……”
白晚棠听着就头疼:“阿娘!”
沈浮玉正色道:“我说真的。” 顿了顿,神秘兮兮道,“窈窈,你试过装哭没有?”
白晚棠听了起身就要走,她就知道,不会有什么有用的“锦囊妙计”。
沈浮玉见她兴致缺缺,又道:“世子知道你和别人出游,想必正在气头上。根据我的经验,你在他面前哭上一哭,定能惹他怜惜。”
白晚棠张了张嘴,只觉得无话可说。
一想起昨天谢珩去鸣玉阁找胡姬,她顿时不想去找他了,鼓着腮帮子坐下,生起了闷气。
沈浮玉打量她的神色,安抚道:“窈窈不想去?也是,世子整日冷着一张脸,确实不讨人喜欢。不如再去相看个郎君,好好气气他。昨日那个崔郎君如何?窈窈同他玩得那般晚,想来是满意的。有娘出场,世子心里若有你,定会着急。”
白晚棠有气无力地抬眼,瞧着母亲。母亲分明知道昨天她去干什么,才故意这么说。
是啊,她扯了扯唇角,干笑两声。自己不过是普通相会,若母亲出面,在外人眼里就成了和崔仲玉议亲,那她和谢珩就真的再无可能了。
她知道母亲是在以她自己的方式教导她,便将头倚在母亲肩头蹭了蹭,软声认错:“阿娘,我知道错了。”
沈浮玉有些新奇地瞧着她,这么痛快服软,倒是少见:“错在哪了?”
“不该瞒着阿娘和阿耶,夜晚和……” 白晚棠不情不愿开口,在母亲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只能硬着头皮说完,“崔郎君出游,还待到那么晚。”
沈浮玉却摇摇头,一副这没什么的表情:“清河崔家也是世家,配得上我的窈窈。你若真心喜欢,娘代你登门拜访便是,省得偷偷摸摸的。”
白晚棠有些恼了:“阿娘!”
“好,不说了,该说的你阿耶昨日都说过了。” 沈浮玉轻叹一声,“窈窈,若真心喜欢世子,就别犯糊涂,省得日后后悔。”
……也不知当时拼命出馊主意的人是谁。
白晚棠打了个哈哈,快速找了个借口:“女儿约了林娘子,得先走了。”
林云霓是镇北将军嫡三女,随了其父顽劣的性子。自幼便和她一处厮混,但凡白晚棠爬树,树下一定有林云霓的大喊:“白小五,你快点,到我了!”
沈浮玉闻言,也没再阻拦,却坐着未动。白晚棠知道到母亲还有话要嘱托,便停下脚步,只听她意味深长道:“别再像昨夜那么晚了。”顿了顿,唇角微勾,笑容友好无害,白晚棠却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果不其然,下一句就来了:“要是窈窈实在放不下崔郎君,不如娘……”
“阿娘!”白晚棠急得跺脚。
沈浮玉似笑非笑睨她一眼,不再多言。但白晚棠明白,这是母亲的警告。如果她再和其他郎君玩那么晚,母亲不介意“成全”她。
白晚棠规规矩矩和母亲告辞,带着绛樱往镇远将军府去,边走边拿着帕子悄悄拭去颈后冷汗。母亲的教诲实在难捱,一早上都提心吊胆。
绛樱默默跟着,突然想起什么:“娘子,咱们还没用过早膳。”
白晚棠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心道难怪饿得慌。她甩开折扇,学着二哥吊儿郎当的样子,捏着嗓子,拖着戏腔道:“小娘子莫怕!林三娘府上定有珍馐美馔,任他妖魔鬼怪——”话音未落,踩着梨园戏步转了个圈,双脚呈小八字稳稳立住,身姿比旦角还端秀几分。
她收脚回步,扬声续道:“都吓不倒我们去!”
绛樱瞧着,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娘子倒学得像模像样,只是她心中仍有些担忧:“夫人若知道娘子不只跑去看戏,还把她比作妖魔鬼怪,定要生气。”
白晚棠摇头晃脑,学足了二哥那浪荡公子的架势:“非也非也。关关难过关关过,何必困在过往?” 她握住绛樱的手腕,指尖点向远方,“小娘子,咱们且往前看!”
*
镇远将军府上,白晚棠常来常往,门房早已熟稔,见她到了,立刻引着去找林云霓。
深粉桃花与浅粉交叠,云蒸霞蔚,烟雾般朦胧烂漫。白晚棠穿梭在杏花疏影间,一路穿花拂柳,直往花丛深处而去。微风拂过,卷着馥郁的白玉兰掠过鬓角,樱花瓣层层叠叠,轻盈地落在她发上。
花园中,林云霓正在赏花,丁香紫色蹙金襦裙曳地,重重花影中,愈发衬得她美艳动人。长眉斜飞入鬓,丹凤眼微微上挑,自成一股凌厉气势。
白晚棠快步上前,眉眼弯弯:“三娘好兴致!我远远瞧着,当真是九天神女下凡。”
林云霓早瞥见她的身影,却想逗她,只做没听见,转过身去,涂了丹寇的指尖捏住一支早开的姚黄,闭眼轻嗅,赞叹道:“真香。”
白晚棠神色有些不自然,掩袖轻咳,轻声道:“三姐!”
林云霓这才转身,目光落在她身上,笑盈盈道:“这下知道唤三姐了?”
两人一同长大,林云霓不过长她三个月,自小便爱逗她唤三姐。白晚棠自然不服,若是早出生的是她,就该轮到她当五姐。怪只怪命运弄人,但已棋差一着,她无话可说。只是若让她唤三姐,绝无可能。
——除了有求于她的时候。
林云霓饶有兴味地瞧着她:“怎么?有事求我?”
白晚棠拉着她坐下,有些难以启齿,咬唇凑近耳畔:“还不是……”
林云霓却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挑眉打断:“又是谢珩?”
白晚棠左顾右盼,目光游移,忽然盯着一朵姚黄,像是终于找到了话题,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惊喜:“姚黄开了?”
林云霓指尖拂过姚黄,笑道:“不过略施小计。本就快到花期了,又做了个梦……” 她望向远处,眸光悠远,“便用了古书上看到的法子,说是用炭火炙烤,只要不伤根,便能催花速放。不曾想竟真的有用,过了一夜便开了。”
白晚棠拉着林云霓打趣:“三姐真是神女不成?连牡丹也须听你号令?”
林云霓嗔她一眼,唇角含笑:“少打趣我,真要说神女,你才担得起。”目光落在她脸上,笑着揶揄道,“窈窈容色姝绝,多少郎君魂都要被勾了去。”
白晚棠不好意思地别开脸,嗔道:“三姐!”余光却瞥见她脸上不自然的红晕,联想到她说做了个梦,愈发新奇:“你这模样可罕见,莫不是……”眼珠转了转,没忍住笑出声,凑近耳语,“春梦?”
林云霓横她一眼,任她如何追问,也再不肯讲一句。白晚棠无法,只好说起自己的来意。
她托着腮,慢慢蹲坐在桃花树下,抱着膝盖将脸埋进去,声音闷闷的:“三姐……我该怎么办啊……”
深粉桃花落在她白玉般的耳廓上,几片浅粉的打着旋,轻轻落在柔顺光滑的青丝上。
林云霓指尖轻轻拂去她发间花瓣,理顺她垂落的发丝,凝神瞧着伤神的白晚棠。她今日穿了杨妃色对襟襦裙,柔和明艳的粉色上绣着缠枝牡丹,金线勾边的圆领衬得脖颈莹润如玉,层层叠叠的纱料晕染出晚霞般的绚丽。腮凝新荔,朱唇晶莹,在摇曳花影间,恍若画中仙姝。
这样光彩夺目的人,不该为情所困。
林云霓揽过她,让白晚棠的头枕在肩头,轻声哄道:“窈窈,有什么烦心事,同我说说吧。”
不过一句简单的安抚,却让她下意识依赖。林云霓到底比她年长一点,平时虽然没少胡闹,可每当她难过时,总能温声细语地宽慰。那些轻柔的话语如潺潺溪水,缓缓抚平了她烦闷的心。
白晚棠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倚着她肩头絮叨谢珩。从两小无猜的幼时时光,说到如今对方的冷言冷语。说到动情处,她掩面叹息,只觉得满心难过:“父亲说让我主动和他说清,可为什么总是我主动?他就不能先迈出一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