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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盛淮桉秘密回京,本不该有任何人知道,她独自一人纵马,也没怎么赶时间,一路上的风景不错,她也偶尔停留。

      差不多要到京城脚下,她远远瞧见了城门,也远远地瞧见一个人影。
      她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驻足在一块高一些的巨石上面,月明星稀,清雅的月光落在她身上,落在那一身月白的锦袍上。

      当朝女帝,好像又一跃回到少年时,回到抓住她心思的那一年,那一年的风好像也是这般,有点冷,有点凉,风中还飘散着丝丝白雪,发丝舞动,一瞥惊鸿。

      盛淮桉呼吸滞住,陡然听到身后出现一阵奇异的骚动,她的手指就抵在剑上,可有个人比她更快一些,盛淮桉这才看清,柳未晞此次出行,竟然还带着一把弓箭。

      她冲着盛淮桉的方向拉满弓,动作流畅地放出一箭,风声急促略过,擦着盛淮桉的颈侧,嗖的一声从盛淮桉的肩头越过去,落矢之处一声闷响,再无声息。
      盛淮桉被陡生的变故吓得心跳如擂鼓,方才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要死在柳未晞这枚箭矢之下。

      找回自己的呼吸后,盛淮桉回头去看那个被射中的方向,那个位置刚好是悬崖,那刺客大概是跌落了。

      柳未晞神色淡淡的,收了自己的弓,将杀意收敛,只是唇角略微上扬,语气毫无波澜。
      “今夜月色很美,玦王殿下要不要同我一块赏月?”

      柳未晞堂堂女帝,怎么半夜三更跑到这荒郊野岭,若是被都察院里那群碎嘴子发现,大概又是要闹上一番。

      只是盛淮桉远远看着,发现柳未晞身下的那匹马是运着东西的,褡裢里面装的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柳未晞似乎也不打算开口解释,大概是笃定盛淮桉会跟着自己走。

      两匹马越过山峦,走上修建皇陵的那个山头,今夜的风格外清凉,山路上灯火通明,却没有一个人贴身护卫着,专门为二人空出了独处的空间。

      按照先帝柳无烟的遗诏,她和盛皇后同葬,二人的陵墓都在同一处。
      柳未晞下马,将褡裢里的东西取出来,一一摆好。
      “许久前,母亲临走时,也交代我要将她的尸身与母帝葬在一处。”

      柳未晞垂着眸子,目光有些晦涩,纤长的睫毛颤动着,像一只蝴蝶那样脆弱。这一番话出,同样也来到了牵动了盛淮桉的愁绪。

      盛淮桉在一边看着,不免也被这沉重的气氛感染。两人也才几月不见,现在的柳未晞显然瘦了许多,脸上看着也没什么气色,华丽的服饰在她身上像一个沉重的担子,压得这一副身躯都快要垮掉。

      “那时候若是能赶上,你希望见她最后一面吗?”
      所有人都见了柳无烟一面,唯独柳未晞,这个在先帝临走前都还心心念念的人,没能给她送终,也算是造化弄人。

      “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世事无常,实在没有缘分,那个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如今再想,不过是给自己添堵罢了。”

      柳未晞似乎总是这样,将旁人对她的宽慰之语止于口中。
      你觉得她脆弱,你觉得她需要,但她告诉你这些东西是毫无作用的,所以没必要。
      她理智得冰冷,却又疯狂而偏执。

      盛淮桉没忍住出神片刻,下意识就将眼前人的身影同记忆重合,等她意识到自己回想起什么的时候,立马就皱紧眉头。

      柳未晞将酒水洒完之后起了身,蹲坐在一旁望着盛淮桉为自己感伤的侧脸。
      “阿淮在为什么而烦恼?”

      “我只是觉得,人生至多不过百年,分明相爱的两个人却要因一些意外分离,命运太不讲道理。”

      柳未晞闻言撇了撇嘴,好似也被这话伤到。
      “所以要去争取,就得变强。然后所有人畏惧,这样就没有人能够夺走我掌中之物了。”柳未晞看着盛淮桉的衣角,看她皲裂的指尖,却收回想要触碰的手。
      “阿淮,宫中有一壶陈年的精酿,听闻世间少有,你我许久不见,不如饮一杯再走?”

      柳未晞就这样把她带到了宫里,说来也怪,这年分明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新修好的养心殿竟然还是一副正当年关的模样,火红的艳色总算让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有了些许朝气。

      到了养心殿内,竟然还有不少东西仍旧悬挂着,一些装饰精巧的宫灯也不曾撤下。

      听说她最近还病了,这屋内总有一股没有散尽的药香,靠近床榻的地方置了一张矮桌,上面还堆着一摞折子,摊开那一本墨迹未干,红色的批注格外用心。

      “陛下今日心情欠佳。”

      盛淮桉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听着柳未晞隐忍的咳嗽声不远不近的传过来。

      “被朝中这一堆破事侵扰,又如何能够欢欣?”

      柳未晞派人跟着她,她自然也是礼尚往来,要不然也太对不起女帝寸步不离的监视了。柳未晞所说这些她都是晓得的。
      途中她匆忙看了一眼呈上来的汇报,柳知窈的母族势威,就算是柳未晞想要提拔自己的亲信也十分不易,言行稍有差错,就要被指责。

      柳知窈的势力一直压着她,上个朝跟打仗似的,南疆战事频发,权宜之下,她还得帮助盛淮桉扫清流言。这人身体本就不怎么样,现在才累垮大概已经是极限了。

      盛淮桉瞧着柳未晞从外面走进来,端着一壶酒,和两只状似匏瓜的酒杯。玉制流光,价值不菲。

      “酒是好酒,可你到底为什么非要如此执着?”
      酒香四溢,连那酒盏都是宫内珍藏的孤品,这乃是礼器,取出来大概费了不小的功夫。

      柳未晞静默了一瞬,声音柔和了一些,久久凝望。
      “阿淮,留在我身边吧。外出南疆三月有余,你却再不曾执剑,既然身体有恙,留在京城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你大概疑我,觉得我想借此夺去你手中权柄。可几月不见,你又总躲着我……我实是挂念你的。”

      盛淮桉并未被她这一番陈词打动,冷声指出。
      “要留在京城,并不只这一种方法。现在是陛下更需要微臣,所以谈条件的,该是本王。”

      养心殿的红纱帷幔,并非为了过年而设,而是为了今日这一遭。玉盏乃是卺杯,用在成婚之礼。

      柳未晞只是自顾自的替她斟酒。
      “京城太冷了,阿淮。这不过只是我一己私欲,宫中侍女都已被我支开,此处除你我之外,再无她人。你不必将这当作什么婚礼,只是一次家家酒罢了。”

      柳未晞将那酒杯递给她。
      “就如同那时一般,不是么?”

      盛淮桉望着这人看过来的眼,又觉得有些沉沦。柳未晞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她不知道,这杯酒就像一个执念,究竟是柳未晞的,还是她自己的,盛淮桉也说不清。

      那时,说的是什么时候?
      盛淮桉脑海里的记忆乱窜。

      从水牢出来的那段时间,盛淮桉要接收原主的记忆,睡觉的时候总是在做梦。
      大概是原主对柳未晞的执念太深,对一些往事的记忆深刻,所以盛淮桉总是梦到那些。

      二人少年时的感情甚笃,尤其是柳未晞比原主要年长一些,做什么都先紧着她,宠着她,那时候的柳未晞虽然还是话不多,但总归是高兴的,她总会看着盛淮桉淡笑,一次又一次。
      直到这笑颜几乎印刻在盛淮桉的脑中。

      在原主被关入水牢之前,她确实想过要与柳未晞成婚,那时的柳未晞势单力薄,正需要盛淮桉的助力,只要二人成婚,所有人都得高看柳未晞一眼,可偏偏她不要。

      好一颗痴心错付,但那也都是过去式了。盛淮桉想让自己成为对方的棋子,想成为柳未晞路上的垫脚石……
      该说她蠢,还是恋爱脑呢?

      水牢一事后,她也算是彻底看清,盛淮桉与柳未晞之间,太难有纯粹的情爱,柳未晞的身份让她身不由己,利弊权衡下,盛淮桉总要作为最先被抛弃的那个。
      与其相看两厌,不若从一开始就不再继续下去,行君臣之礼,长久相伴也算全了她的心意。

      罢了,想到这里,总而言之只剩一句。
      如果这杯酒能了却二人执念,倒也无妨。

      盛淮桉在端起酒杯的时候抬了抬眼,无意间对上柳未晞炙热的眼神,那双点漆似的瞳孔,不知怎的竟流露出一丝悲伤,一丝怀念?

      柳未晞在眸中蓄泪的时候闭上眼,跟着盛淮桉将酒水一饮而尽。一道不完整的合卺礼,一段不完整的感情,有始无终,恐怕日后也难得善终。

      盛淮桉在将酒水饮下之后没多久,忽然觉得自己身上发热。
      盛淮桉:???

      “宿主,检测到酒里有迷情散,剂量不小。需不需要系统替您除去药效?”

      盛淮桉整个人都懵了,合卺酒喝了就喝了,没人告诉她还有这一茬啊。
      “柳未晞,你给我下药?”

      盛淮桉身上已经开始冒汗了,她紧攥着拳,转头发现柳未晞的状态也不太对。
      “不对,这酒是我亲眼看你倒出来的,你给自己也下了药?你疯了?自己还病着,不要命了?”

      柳未晞靠在床上,一只手紧紧握着被角,身子瘫软下去。
      “那你要走吗?今夜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夜里风这样大,这样冷,你还要走吗?”
      大抵是这药效过于厉害,以至于柳未晞几近要垂下泪来。她扯着盛淮桉的衣摆,声音呜咽。
      “阿淮……莫要再回避我了,我的心就摆在这里,求你信我,求你爱我。”

      柳未晞看着盛淮桉靠近,默默闭上眼,手紧攥着自己的衣襟。
      “阿淮,做我的摄政王吧,权势,地位,你想要的都可以得到的。”

      柳未晞就像一条毒蛇,她吐着信子,美丽的花色引诱着无知者的探知欲。
      可盛淮桉并非无知者,她是明知有诈,偏向其行。

      “你想用这个留下我?”
      夜里风确实很大,也很冷,室内燃着炭火,加上药物作用,总是有些燥热。

      柳未晞额前尽是细密汗珠,睁开的双眸漾着雾气。
      “我有没有同你说过,我一直都很喜欢你这副皮囊,”柳未晞张了张嘴,才又接着说,“孤同你青梅竹马,感情自然要比旁人更为深厚,你才貌双全,皇后之位确实配不上你。如今我左右为难,孤身一人,你我都只剩下彼此。”

      我只剩下你了。
      我只需要你。

      盛淮桉有些恍惚,猛然间像是撞进了另一个人的眼中。
      那人在消失之前,也曾这般说过。

      “你的眼,你的眉,你的剑术,你的策论,都存在着孤的影子,这些可能换得你一次心软?”
      二人亦师亦友,亲密无间。

      “发生什么了,你究竟怎么了?”

      “我时间不多,阿淮,我想留下你,想你信我,同我并肩。”
      柳未晞靠过来,准备吻她的嘴角,起先盛淮桉十分抗拒,可眼前这人似乎很清楚自己的敏感点。她扣着盛淮桉的后脑勺,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揉捏盛淮桉通红的耳垂。
      绷紧的理智断了线,她听着耳边的温语呢喃,再一次陷了进去。

      说到底这任务对象就是冲着自己来的,盛淮桉实在是太清楚自己是什么德性,她拒绝不了这个人,一直都不行。

      于是,鬼使神差的,盛淮桉没有选择让系统驱散药效,而是顺其自然。

      爱一个人需要什么?
      盛淮桉不恨柳未晞,可她也说不清这是不是爱,她觉得这是一种执念。柳未晞和现实里的那个人太像太像,总让她无端地想到一些什么,两种情感交缠在一起,她根本理不清里面的内容物。
      从头到尾她都只是怨,而怨这一种情绪,却又恰恰分在负面之中。

      其实可能也没必要想得那么明白。

      盛淮桉俯身上去,吻上柳未晞的薄唇,酒香在空气中无限的扩散,唇舌之间的呼吸声愈发粗重,柳未晞迎合着她,她半睁着眼,眼尾处染了一点红,一刻不放地盯着盛淮桉的脸,一副予取予求的模样。

      其实盛淮桉很喜欢这双眼睛,她很淡漠,就像一汪激不起波澜的静水,望进去也深不见底,难以琢磨,像是睥睨众生。
      盛淮桉喜欢仰望着这双眼,仰望那个人,也喜欢看这双眼流泪,然后她再一点点吻过去,带走那些略微苦涩的泪水。

      两个人大抵都失了分寸,甚至盛淮桉因为某些原因而有些迫切。
      她在想,如果她吻在柳未晞修长的脖颈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暧昧的印记,那翌日的朝会,那些死板的大臣对此会作何想法?

      “你觉得这些痕迹让旁人瞧见会如何?”

      “你喜欢,就都无所谓。”
      柳未晞闭着眼,喘息间隙中哼出这么一句回答,她就在盛淮桉忙碌的时候用湿润的唇,亲吻盛淮桉的眉,眼,鼻梁,一点一点描摹轮廓。
      她一只手扶着盛淮桉的腰身,一只手缓慢轻抚过盛淮桉的耳廓。揉捏着耳垂,带着眷恋地流连。

      盛淮桉整个人的动作因此却停滞了一瞬,她喘着气,从一块紧紧贴合到分离。

      盛淮桉的手都在抖,她看着柳未晞流下来的泪水,看她熟练的抚慰动作。
      心跳停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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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不定时修文,会改一些感情逻辑问题,总体剧情不变,可能会有不一样的地方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