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羽国游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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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春，天气正好，微风和煦，阳光洒在闲云斋的院落内。
凤蝶在蹲在一旁，仔细地侍弄着花圃中开的正艳的鲜花——或者说毒草。
给它们浇完水后，又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瓶子，小心翼翼的倒出一只蛊虫，将它放在花叶上，嘴里还嘟囔着什么吃饱喝好晒太阳之类的话。
温皇则懒洋洋地躺在竹椅上，百无聊赖地翻开一本游记，俗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他虽然没行过万里路，但万卷书也算读得差不多了。
眼角余光瞥见蹲在一旁研究毒花与蛊虫的凤蝶时，忍不住扶额苦笑。
他曾一度的怀疑自己的教育方式出了问题，凤蝶从小就痴迷于练蛊制毒，仗着自己体内有三途蛊百毒不侵的优势，已经不知道玩死了他多少蛊虫和精心栽培的毒花毒草，须知道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虫可都是他毒术的见证。
为了不让她继续嚯嚯他的心血，温皇只得教起了她剑术，只可惜这孩子天赋并不算出众，他教了好几年，才让她学到了飘渺剑法第九式。
虽然还不能称霸江湖，但遇到高手至少逃命不成问题。
不过温皇这个担心实属多余，毕竟他这个懒人，一年也不见得能出一次神蛊峰，而凤蝶虽然偶尔下山，却也有狼主陪同，纵然江湖危险，却还没有哪个不长眼的会向狼主出手。
他今日看的书叫《羽国志异》，近来在九界爆火，群侠几乎人手一本，其中讲的是一段发生在遥远的羽国的故事，一位出自墨家的智者以一己之力平定羽国内乱，开创太平盛世，过程跌宕起伏的程度简直让人拍手叫绝，布局之神机妙算更让人赞不绝口，但读完后却让人——
抓心挠腮。
因为这个无良作者对其中最为精彩的十七勇士灭三万大军的战役居然选择一笔带过！
并且这本书都没有作者署名！
为了查到这个精彩的战役究竟是怎样胜利的，他派一剑随风去寻找这本书的续作，但翻遍了苗疆和中原所有的书铺，仍是一无所获。
他不死心，又往还珠楼递了消息，却仍是一无所获。
唉。
温皇叹了口气，人的好奇心一旦被勾起就很难放下，他已经将这本书翻来覆去看了数十遍，书页都被翻得翘边了，仍是想不通以十七人战三万人究竟是如何获胜的。
还有这位名为策天凤的小说主角，其智计之深，可堪与他不相上下。
如果此人真实存在的话，他倒是挺想与他对上对弈一局。
正在研究蛊虫与毒植的凤蝶被这声叹息搞得摸不着头脑，她回过头去，奇怪地看了温皇一眼，问道：“主人为何突然叹气？”
温皇默不作声地瞥了她一眼，合起书本，点了点一旁空着的的茶杯，道：“凤蝶啊，茶凉了，再去煮一壶吧。”
凤蝶：“不是你刚才说的要喝凉茶吗？”
温皇沉默了一下，又道：“凤蝶啊，人总是会变的，就比如说刚才的我想喝凉茶，但现在的我却想喝上一口热茶。”
凤蝶：“……”
她扯了扯嘴角，将蛊虫重新收回瓷瓶中，不情不愿地起身，没好气地看了温皇一眼，带着怨气般拎起茶壶转身便走。
温皇望着她带着怒气的步伐，只觉得招笑又可爱。
厨房中，凤蝶动作粗鲁地将茶壶扔在火炉上，又重新舀了点清水倒进去。
炉火很旺，没过多会茶壶里的水便开始沸腾。
她看着咕噜咕噜冒泡的茶壶又觉得不够，转身向橱柜走去，蹲下身来在里面翻找着，翻了好一会总算让她翻出了一块黑不溜秋的茶饼，她偷偷掰下一小块，扔进茶壶中，嘴角勾起一丝坏笑。
苦死他好了。
待茶叶完全泡开后，她将水缸里的水面当作镜子照了照，确认脸上表情毫无破绽后，才拎着茶壶去找温皇。
茶汤烫人，温皇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几口气后才浅抿一口，顿时被苦得直皱眉头。
他看着凤蝶眼尾没能藏住的狡黠笑意，默默地放下茶杯，轻声道：“凤蝶啊，你煮茶的手艺又退步了。”
凤蝶眼观鼻鼻关心，假装没听见他的话，又给他茶杯里续了些茶水，“主人，这神蛊峰只有我一个人，你又不爱出门，茶叶还是去年义父带来的，有的喝就不错了。”
温皇不语，叹了口气从躺椅上坐起身，站在神蛊峰的悬崖边望着对面无边无际的云层，不知在想着什么。
凤蝶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那里什么也没有，只道是主人躺累了准备活动活动，见并没有她的事情后，便准备去采点毒草喂她的蛊虫。
可还没走出几步，却被温皇叫住了脚步。
他悠悠问道：“凤蝶，你想去羽国玩吗？”
凤蝶疑惑道：“羽国是哪里？”
“羽国是九界中一个遥远的国度。”
“有多遥远？会比从神蛊峰到孤雪千峰还远吗？”
凤蝶小时候身体差，并不经常出门，最远的一次也是因为治病跟着狼主去到孤雪千峰，她在那里呆了好几个月，感到很是无聊。
孤雪千峰一片冰天雪地，别说花了，鸟兽都难以存活，那段时间里，她最想念的还是神蛊峰上的日子。
有花有草有蝴蝶，还有懒惰的主人。
“要远很多，去到羽国，需要经过云天关，走过彩虹桥，爬过星河之阶……”
“那确实是很远了。主人是打算去往羽国吗？”
温皇点了点头。
凤蝶转身就走。
温皇一愣，叫住她的脚步，“我话还没有说完，你这是要去往哪里？”
凤蝶不假思索道：“去收拾东西呀！羽国那么远，主人这一路走过去我觉得少说也得几个月，要带的东西肯定不少……”
她开始掐着手指头絮絮叨叨地说着出远门要带的东西。
温皇听得头疼，摆了摆手赶紧让她自己去收拾。
但。
他站在神蛊峰的入口处，看着背着大包袱，死死拽着他衣袖，用一种你今天敢把我一个人丢在神蛊峰，我就把神蛊峰给炸了的眼神看着他的少女，无奈地扶了扶额。
此去羽国一路上难说不会遇上危险，他倒是无所谓，只是凤蝶可未必了。
他本传信给狼主让他过来照顾凤蝶一段时日，谁知凤蝶竟偷偷把信扔了，死缠烂打地要跟着他一起出远门，还美其名曰：主人这么懒惰，如果没有我的照顾，不出三天就会饿死在外面。
温皇叹气，温皇无奈，温皇认命。
他不情不愿地对凤蝶说道：“此番出门在外，你一切皆需要听我的，不可以随便用蛊虫吓别人，也不许偷偷把蛊虫扔到别人身上，更不许捡路边乱七八糟的毒植……”
得当温皇带她出门的允诺后，凤蝶高兴地原地转了个圈，飞快踏出神蛊峰，又朝着温皇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跟上。
温皇深深吸了口气，告诫自己不要生气，这个年纪的少女都是这样的叛逆。
他快步上前，抓着她的衣领把她放在身后，没好气道：“凤蝶啊，你认识路吗？”
凤蝶摇摇头。
“那你就应该让我走在前面。”
凤蝶默默后退半步，在他背后无声的吐了吐舌头，对着他做了个鬼脸。
温皇觉得养孩子真是一件痛苦的事，尤其是带着一位十六七岁狗都嫌的年纪的少女出门。
凤蝶对山下的一切都感到很好奇，一路上嘴巴就没停下来过，一会问问路边买的糖葫芦能不能吃，一会有问问书铺里卖的书她能不能看……
温皇买了串糖葫芦堵住她的嘴，又随手挑了几本书让她的眼睛有点事做。
可好不容易世界好不容易安静了会，她又说肚子饿了闹着要吃饭。
温皇从来没觉得孩子如此难带过，他真的很想拎着她现在回头，把她丢给狼主去。
但凤蝶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立刻抓住了他的衣袖，脸上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温皇无奈，只能就近找了家酒楼，领着她一起吃饭。
跑腿的小二上了两碗阳春面和几样清淡小菜，温皇倒是不饿，他吩咐小二替他倒上一壶上等清茶来，他就着氤氲水汽饮了一口，二两银子一壶的茶水入口虽然清甜，确实少了一些熟悉的糊味。
他眼角余光瞥见一旁的凤蝶，眉头忍不住皱了皱。
凤蝶从小便是个挑食的，虽然刚刚叮嘱了小二让他其中一碗不要放葱花，但也许是今日酒楼内顾客繁多，厨子太过忙碌，竟然上了两碗带葱花的面来，她正用筷子一颗颗的将葱花挑出。
“不喜欢吃葱花便叫人重上一碗。”
凤蝶却摇了摇头，“这样很浪费呢，主人。”
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算盘，噼里啪啦地开始计算他们这一路所花掉的银钱，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主人，我们带的钱不多了，要省着点用，你要少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温皇闭了闭眼，认真地开始跟她掰扯到底是谁花的钱比较多。
“你买糖葫芦花了三文钱，买书花了一两银子，买首饰又花了二两银子，路过药铺时给你的蛊虫买毒草花了五十两……”
还没说完，却被凤蝶打断，她放下算盘，认真道：“可是主人，你说你要练毒药，也在药铺花了三百两呢，比我这一路花的加起来都多呢。”
温皇：“……”
他选择闭嘴，不再继续这个问题。
带孩子真的很烦。
带孩子出门更烦了！
凤蝶终于挑完了碗里的葱花，满意地吃完了一碗面，又找掌柜的要了几碟糕点，这才磨磨蹭蹭地起身，跟着温皇继续踏上去往羽国的路。
终于，在他们离开神蛊峰后的第三个月，来到了羽国。
羽国的地貌其实与苗疆所差无几，但凤蝶仍是对这一切充满了好奇。
她东看看，西摸摸，抬头张望着天空，看看有没有羽人飞过，仰着脖子等了许久，直到脖子酸了都没有见到又羽人飞过，才忍不住问温皇，“主人，我们来了这么久，怎么没有见到羽人呢？”
温皇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指着路过的行人说道：“那不就是羽人吗？”
凤蝶瞪大了双眼，张大了嘴巴，久久未能缓过神来，原来羽人并不是长着翅膀在天上飞的啊，这看起来与苗疆的人也没有什么区别嘛。
她有些失望地瞥了撇嘴，问道：“主人来羽国是要做什么呢？”
“我要找一个叫策天凤的人。”
“到哪里去找呢？”
“不知。”
凤蝶背过身去，在温皇看不见的方向翻了个白眼，又回过头来，眼珠子一转，说道：“那我去找人打听打听。”
不等温皇说话，便蹦蹦跳跳地跑进人群中，随便抓起一个路人询问道：“你认识策天凤吗？”
路人惊恐地摇头，随即立马跑开。
她感到疑惑，又不死心的逮住另一个路人询问，却仍是得到一样的结果。
温皇叮嘱的话语还没说出口，便见她已经没入人群中，他本想叫回她，但一想有他在也出不了什么事，便在路边的茶摊上一坐，点了一壶茶，开始悠闲地享受难得的安静时光，眼角分出一抹余光观察着凤蝶的动作。
待他这一壶茶快饮尽时，凤蝶终于回来了，只是表情却有些气馁。
她往椅子上一坐，双手撑在桌上支着脑袋，瘪了瘪嘴道：“主人，他们好像很害怕策天凤这个名字，每个人都对此避而不谈。”
在路边逮人问了许久，她也感到有些口渴了，看到桌上有一个空茶杯，便抓了过来往里面倒满茶水一饮而尽，而后惬意地砸吧了下嘴。
温皇喉结滚动，想说那是他刚用过的茶杯，但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凤蝶有些恼怒，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那主人你还让我去问……”
“是我让你去问的吗？不是你自己跑过去的吗？”
凤蝶：“……”好像是呢。
但这是问题的重点吗？！
“那主人现在要如何找策天凤呢？”
温皇让小二又送来一个茶杯，倒了杯茶，安静的饮完后，说道：“我要去霓霞之战的战场看一下。”
“战场？那里又什么好看的？”
凤蝶嘴上说着不情愿，但脚步却实诚地跟在温皇身后，一路嘴上依旧没停过。
如果不是碍于形象，温皇现在真的很想捂住耳朵，他第一次感受到这个年纪的少女，精力是如此旺盛，好像感觉不到累一样。
他路过糖葫芦摊时，顺手买了两根糖葫芦，塞进凤蝶嘴里，希望她能安静一会。
凤蝶被塞了一嘴甜腻，她吃完一根糖葫芦后，又觉得不够，眼角余光落在温皇手中那根完好无损的糖葫芦上，试探地戳了戳他的手。
察觉到她的意思，温皇回过头去，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伸手将另一根糖葫芦塞进她嘴里。
得到糖葫芦后，凤蝶脸上绽开满意的笑容，喜滋滋道：“谢谢主人，我就知道，主人是这天下最好的主人！”
温皇颇为受用得点了点头。
走了许久，凤蝶的精力终于消耗得差不多了，她感到小腿有些酸痛，便拉了拉温皇的衣袖，说道：“主人，我有些累了，我们能不能在这里歇一歇。”
温皇环顾了一下四周，幽暗的树林中人迹罕至，除了奔走的鸟兽再无他物，他摇了摇头道：“不行。”
凤蝶瘪嘴道：“可是我真的走不动了。”
温皇道：“再坚持一下，穿过这片树林，就到霓霞之战的战场了。”
凤蝶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委屈巴巴的看着他。
终于，温皇先败下阵来。
他认命地在凤蝶身前弯下腰，说道：“上来吧，我背你走。”
没办法，这毕竟是自己养的孩子，总不能真的丢在这不管吧，而且，他也没有在林中地为铺天为被的爱好。
凤蝶开心地爬上温皇宽阔的后背，双手挂在他脖子上，果然，她的主人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主人。
天色已深，太阳从西边落下，月亮升至中天，明月的清辉透过重重树荫落在二人身上，将温皇的影子拉长。
凤蝶伏在温皇背上，好奇地玩着他垂落的一缕发丝，将它卷起来挠了挠他的耳垂。
感受到耳后传来的痒意，温皇回过头去，正撞上罪魁祸首和她手中的作案工具，面无波澜道：“你再玩我的头发的话，就下来自己走。”
凤蝶尴尬一笑，默默地送开手中发丝，装作无事发生一样扭过头去，她安静地打量着周围的风景，一成不变的树林让她感到无聊，在她数道第一百三十四颗树时，浓重的困意来袭，她脑袋一歪，靠着温皇的肩膀睡着了。
察觉到背上的人已经进入梦乡，温皇也放缓了脚步，借着悠悠月光朝前方走去。
虽然养小孩很麻烦，但如果是她的话，其实也不那么麻烦。
凤蝶醒来后，一睁眼便已经站在万丈悬崖边，她吓得脚下一滑，将要跌落时，身后一双宽厚的手掌抓着她的肩膀将她带了回来。
温皇道：“小心点。”
凤蝶吐了吐舌头，好奇地朝悬崖下望去，说道：“这就是霓霞之战的战场吗，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温皇垂眸：“是没有什么特别的。”
毕竟特别的只是故事，而非故事中的人。
他说道：“回去吧。”
凤蝶有些不高兴，“这么快吗？可是我还没有玩够呢？”
温皇笑了笑，“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出门游玩。”
是的，来日方长，他们还有漫长的时间，还有许多同游的机会。
九界的千山万水，他们终将一一走遍。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羽国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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