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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逃脱 ...

  •   “屋里没有镜子,那天我就对着窗户上的虚影试戴假发,她就在外面看我,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齐元指着窗户。

      林姰走近瞧了瞧,窗户并不高,周晓星站在外面做这件事的确很容易。

      只是齐元家所在的地段安保很到位,她是怎么进来的?又怎么偏偏偷齐元的假发?

      “这是我最后一顶了,一般她半个月来一次。差不多就是今天。”齐元托着那顶假发道。

      只能守株待兔了。

      晚上,三人横躺在齐元床上,林姰硌的腰疼,偏头瞧瞧旁边的简筝,她倒是攥着自己的手睡着了,机器人好像没有什么失眠的困扰。

      突然,齐元拉了拉林姰衣袖,窗户正被一点点打开,一个黑影翻进来。

      简筝也醒了,她把手放到齐元拉林姰的那只手上,瞬间齐元眼神复杂地看着简筝。

      黑影小心靠近衣橱,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故意放慢拉衣橱的动作,这声音正常听力的人都能被吵醒。

      简筝随即坐起来,朝林姰侧偏了偏,用手臂遮挡。

      周晓星仿佛看不到简筝,她只盯着还在躺着的齐元,声音更大了些关上衣橱。

      齐元下床靠近她,周晓星抬腿翻了出去

      三人跟着也翻出去,前面的背影好像刻意放慢速度,几人不知不觉已经跑到密林深处。

      等到林姰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四周突然织起红光网,这不是普通的红光,皮肉一接触立即焦了。

      林姰虽被简筝拉了一把,摆在前面的右手食指还是被划了一道,简筝和齐元立即凑过来查看。

      林姰看这形式,准备给耿凡传简讯,但考虑到简筝还在这,又放低了手腕。

      “销毁师?”周晓星声调戏谑,“自己被切割的感觉怎么样?”

      林姰拿出常备的药简单处理伤口,思考着下一步行动。

      周晓星看她根本不理睬自己,踢了块石头进去,被简筝挡住了。

      简筝也无动于衷。

      周晓星靠近红线,正想开口,一道温柔声线响起:“周晓星。”

      周晓星和齐元对视:“你……还认得我?”

      她的脸竟慢慢红了,眼神偏开盯向别处。

      “有一点印象。”齐元声线还是那么平稳,语速不紧不慢:“你为什么要偷我的假发?”

      周晓星用脚尖戳着身前的泥土,林姰注意到她今天还打扮了一下,比上次看起来灵动一些。

      突然,简筝走到齐元身后扣住她的脖子,盯着周晓星道:“把这网撤了。”

      周晓星抬眼皱眉,又换上带着嘲讽意味的表情:“一张嘴就是命令。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以前被人打的时候谁救的你?”

      简筝表情更冷了些,她手中的光刀刀锋已经贴上了齐元的皮肤。

      刹时,红网消失了。

      三人快速走出去,齐元还被简筝押着。

      简筝看向林姰,林姰示意她收起光刀。

      周晓星找了棵树坐在下面,满脸讽刺打量着简筝。

      “周晓星,你现在的犯罪记录太多了,按照规定你大概率是要被公司销毁了。现在跟我走程序还简单些,可以保留你的芯片。”林姰走到她对面停下来。

      周晓星嗤笑一声:“你们这些人类,张口闭口就是让我死、要销毁我。凭什么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怎么那么自大?你以为谁都像你身边那个叛徒一样吗?”

      简筝似是听不懂一样,连眼神都没给周晓星,她还盯着林姰手指的伤口。

      林姰笑了,她也坐下来:“是啊,人类自大又自私。”

      周晓星白她一眼。

      “你为什么要偷我的假发?”齐元坐下,位置更靠近周晓星一些。

      周晓星低头拽起面前的草,声音变小了:“长头发还是自己的真头发好,假发不好看。”

      “我也想留,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齐元注视着眼前女孩的脸,在记忆里努力搜寻。

      “花了二十年都没留长,齐元,你是个笨蛋。”周晓星抬头,视线和齐元平齐。

      周晓星用手撑地站起来,林姰以为她要走,刚想起身,周晓星却在树后面一掏,手里端着个白盒子。

      靠近些打开,里面竟是个蛋糕。

      “生日快乐。”蛋糕摆在齐元面前。周晓星为她插上蜡烛。

      齐元双手颤抖,声音有些哽咽:“你……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切,”周晓星见她这样有些得意:“我可不会给你提前一天过。”

      齐元呆愣。

      她自从成为齐家的陪伴机器人后,就成了齐家第二个孩子,但她和齐铭的成长环境大不相同。

      齐元的生日是十月月二十九,齐铭是十月月二十八。但是家里每次都把他们的生日放在同一天过。

      昏暗的房间,窄窄的方桌,精致的蛋糕,两个闭眼许愿的孩子。年幼的齐元每年的愿望很简单:希望二十九号我也可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蛋糕。

      自进入齐家起,齐元就牢牢记住自己的使命:陪伴、保护齐铭成长。

      父母这一身份给予齐礼和张艺特权,齐元要留短发、穿男装,因为在普罗大众的认知里,一个男孩会比一个女孩有力量,而一个有力量的男孩才能保护他们的儿子齐铭。

      从第一天上学开始,齐元就学会了学习:模仿人类对她来说并不是件难事。

      糟糕的是,齐元很害怕别人发现自己机器人的身份。他们这批仿生机器人是秘密试验品,父母也是和公司签过协议的,一般不会暴露。但她害怕的是齐铭,有一次受伤,齐铭看到齐元身体里流的不是血,是蓝色液体。

      初入学的孩子难以戒断原本没有束缚的生活,齐铭也不例外,他喜欢做那些不被允许的事,站在讲台被老师训斥,同学们围观的目光总让他觉得又回到在家里备受关注的感觉。犯错是一种极致的幸福,就像落在烧热铁锅上的水珠一样,既焦灼又尽兴。

      犯错也是分程度的,但在齐铭心中犯错分为两种:伤害别人的和伤害自己的。

      伤害自己?对齐铭来说太过遥远,因为自他三岁起,就有一个替罪羊保护他。

      她是一个怪物,成为他威胁她的最好筹码。

      “你”,齐铭往前推了一下齐元:“上去,滑下来,看看到底会不会摔死。”

      这是一架不许孩子靠近的铁制滑梯,一场雨过后积水沉在最下部,水里面几片灰黑的枯叶云层般缓慢移动。

      齐元踏上了台阶,她一步步走上去,坐在滑梯最顶端,她才明了:原来平常齐铭在上面看她是这样的视角。

      禁止靠近的标语和围栏就在眼前,齐元双腿发颤,只觉得头晕目眩,围栏外趴着幼儿园的其他孩子,他们在观赏她,像兽斗场里压完赌注的赌徒般看着她。

      齐铭眼含笑意,齐元很熟悉这种眼神,无数次在需要她背锅时,齐铭总这样看着她说:“怎么,你想让周围其他人都知道你的身份吗?那样爸妈就会把你丢了,然后给我买个新玩具。”

      齐元想起父母期待的脸,闭上眼,任由地心引力拉自己向滑梯底部。

      滑到一半,撕裂声让她惊恐,滑梯中间凸起了一块铁皮。来不及惊叫,小小的身体已经泡在底端的脏水里。

      齐元赶紧用衣服遮挡住伤口,不让自己蓝色的血液被发现。

      孩子们欢笑着四散开。

      齐元已经听不到周围的声音了,疼痛,如蝴蝶冲破玻璃窗般淅淅沥沥传开。这是人类给予她的痛觉,只为看到仿生人脸上类人的痛楚,这才像是一个合格的人类孩子。

      齐元很快就被送去公司进行修复,腿部功能已经修复好,但大腿却留下一道沟壑般的伤疤,母亲摸着她的头开口:“孩子,对不起,仿生皮我们买不起,等你长大我们再修复它吧。”

      长大,齐元很期待长大,但一直没等到修复伤疤的长大的那一天,他想:“这一定是因为我每次都提前一天过生日。”

      眼前蛋糕的光影已经被泪水模糊了,齐元擦了擦。

      谁都没有说话,只有细小的虫鸣断断续续,林姰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简筝靠在林姰旁坐下,她似乎对这蛋糕很好奇。

      周晓星打破安静:“许愿啊。”

      齐元回过神,闭上眼睛许了愿,吹灭了蜡烛。

      此时月光正好,为这场景蒙上细纱。

      齐元切蛋糕,第一块递给周晓星。

      周晓星用裤子擦了擦手,开心地双手接过。

      齐元又切了两块,分别递给林姰和简筝。

      林姰还是第一次和机器人一起过生日,想到自己的职业,觉得有些荒谬。

      其实不仅是和机器人一起过生日荒谬,自从父母和妹妹出事后林姰就没再过过生日了,自己整天泡在工作室,也没什么朋友,现在却和三个机器人一起吃蛋糕。

      她以前还真梦见过,自己推了个大蛋糕进处理厂给每个机器人发了一块……然后他们就排队进销毁间。

      林姰想着该怎么让周晓星跟自己回处理厂,头却有点晕,再看看身边的简筝和齐元也不太清醒,就知道大事不妙。

      周晓星背起齐元,带着调笑:“销毁师,你还是太菜了。”

      林姰抬手拧上自己大腿,可眼皮还是很沉重,而简筝已经靠在她肩膀睡着了。

      林姰不再挣扎,慢慢平躺下。

      简筝枕在她大腿上,呼吸平稳,林姰抚摸着她的头发,闭上眼,伴着这愈来愈盛的虫鸣回忆这段时间的经历。

      惊奇,疑惑,还有……怀疑。

      这几个仿生人给她的生活带来了太多不一样,林姰想到第一次拿到那份资料时,哪会想到他们这么难搞。不是所有仿生人都像简筝这样。

      手上的动作停了,是啊,简筝。

      她那么奇怪,那么容易相信人。

      可是刚刚她留意到周晓星的话,简筝以前还被打过。

      林姰接触过的机器人中,有很多都被打过。大部分是因为工作失误,或者单纯因为主人情绪不稳定。

      几千年的进化历程中,人类对地球的掌握越来越多,或者说人类永远试图驯化地球。

      可是人类始终驯化不了的是与生俱来的贪、嗔、痴。

      于是借助一种工具来压制蠢蠢欲动无形生长的罪恶,这种工具被人类称作“爱”。

      工具的定义者、命名者、使用者是单个个体,而站在工具对立面的却是普遍共性的至今无法消磨殆尽的恶。

      有时候林姰会站在处理厂二楼望着下面沉默排队等待被销毁的机器,这些机器人在被制造的那一刻是否也生长出类似恶的东西,又用什么来抵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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