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次日出前，我们不是人类》三裂卯兔

12、殮魂契（四）

　　次日，天上下了点雨，颜一初和林越寻找陈昊借了两把伞，一起在望天湖边找线索。

　　颜一初不信邪：“会不会是昨天人太多了，才找不到？”

　　按理说，只要死人了的地方，那个人没有下葬，就一定能找到他的鬼魂。可他们却找不到任何一点关于岳文的踪迹。

　　“今天再找不到的话，我们去看看岳文的尸体吧，陈警官说，案子没结，尸体还在法医鉴定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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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这法医鉴定中心是不让随便进的，尤其是这种死因存疑的。但颜一初和林越寻好歹是警局请来的顾问，还是跟着陈昊进来了。

　　这不进来还好，一进来，颜一初就看见一个形容枯槁、脸色煞白，眼下却赤红一片的女人，活像一只女鬼。

　　要不是因为他不是人，而对方也不是真正的鬼，他真要掉头就跑了。

　　“这是丰小林？”

　　陈昊点头，带两人从旁边的过道走：“毕竟唯一的儿子意外去世，到现在还没法子下葬，这样正常。”

　　颜一初：“没让人劝劝吗？”

　　看她的模样，颜一初觉着她迟早要出问题。

　　“劝了，局里派了女警轮流二十四小时关照，但丰小林也是个人物，经常不知道怎么就溜出了视线。后来，我们发现她一溜出来就往鉴定中心跑，嘴上虽然一直念叨什么，但也没有寻短见的意思，就没看得那么严。”

　　各地的基层都缺人，没把这件事按照“猝死”结案已经是他们负责了，更别说派多余的警力看着她。

　　不知道丰小林听见了什么，本来丧尸一样游荡在窗子那边，忽然目不转睛地盯着颜一初，中了邪一样狂奔过来，径直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脚，开始嚎啕大哭。

　　颜一初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抓着林越寻的胳膊叫救命，就差变回原形逃之夭夭了。

　　林越寻被抱着胳膊，不好动弹，赶紧求助陈昊：“陈警官，麻烦你控制一下丰小林。”

　　再不把丰小林控制住，颜一初就要把他的胳膊给卸下来了。

　　陈昊无奈，提着丰小林的肩，可情绪崩溃的丰小林力气大得惊人，陈昊又叫来两个法医，也没能把人拽起来。

　　林越寻没办法，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

　　“丰小林，你先冷静一下。”

　　听见林越寻的声音，丰小林竟然真的冷静了一些，虽然依然紧紧抱着颜一初的小腿不撒手，但好歹没嚎啕了。

　　“丰小林，你拦住我们，是不是有事情需要我们帮忙？”

　　都说最割不断的是亲情，岳文的鬼魂找不着，丰小林可能知道些什么。

　　丰小林额头抵在颜一初的小腿上，一只手紧紧抱着不撒手，另一只手在背后胡乱挥，意思是让陈昊和其他不相干的人都走开。

　　林越寻点头：“陈警官，麻烦给我们找一间安静的房间。”

　　陈昊：“跟我来。”

　　陈昊找了一间出外勤的法医的办公室，跟人打好了招呼，这才领着三个人进去。

　　“这里安静，不会有人过来。”

　　“多谢。”

　　门轴发出幽长的“咯吱”声。关上办公室的门，丰小林松开颜一初的小腿缓缓起身。

　　哭喊了半天，丰小林本来就红肿的眼皮更是肿得离谱，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脸颊两侧都快皲裂了。

　　丰小林的声音有些嘶哑：“你不是人。”

　　空气仿佛凝固。

　　颜一初：“……”

　　不光是颜一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林越寻也愣住了。

　　开口就揭穿对方的身份，真的好吗？如果颜一初是一个心狠的人，丰小林会死得很惨。

　　颜一初找了一把椅子坐上：“你找安静的地方，是为了不暴露我的身份，还是想威胁我？”

　　这间办公室内，没有其他人，也没有监控，隔音很好。

　　丰小林：“只是为了求你一件事。”

　　丰小林猝不及防又对着颜一初跪下：“求你帮我找到文文的灵魂。”

　　看来，丰小林也知道岳文的魂魄不见了。可是，他们现在也在找，却线索全无。

　　“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抱住你的腿脚的时候可以感觉到，你是假的。”

　　“……”当然不是问她怎么知道他不是人，而是问她怎么知道岳文的灵魂不见了。

　　但她都说了，颜一初也想知道原因。

　　“什么意思？”

　　林越寻打断：“人由骨骼、肌肉、血管、内脏等组成。你不一样，你只模仿了形。举个例子，机体不断进行新陈代谢，体内物质代谢过程中释放出来热量，产生体温。但是你的体温只是温度，能理解吗？”

　　颜一初迟疑地点头。

　　他好像懂了。

　　也就是说，人是体内发热，传导到皮肤，但是颜一初是体表发热。

　　林越寻：“人的骨架由一根一根的骨头拼起来组成，而你的骨头没有连接。人的关节能动是因为有关节囊、关节韧带、关节滑液，而你的关节能动只是因为你让它动。”

　　颜一初：“……”

　　也不怪他。他只是一团气，体温、外形都是变出来的幻相，能骗过那么多人已经很不容易了，但是林越寻早就知道还不说，这就是他不对了。

　　“你早就知道怎么不说？”

　　“说了你会改变吗？”

　　“当然能啊。”不要小看变形者的力量啊。

　　林越寻：“……下次我会直接说。”

　　他还以为颜一初是幻化不完全的妖怪什么的，需要靠吸食人的灵魂或是在人间历练，才能化成更完整的形。

　　林越寻试图安慰：“放心，不近距离接触是发现不了的。”

　　颜一初：“……”

　　林越寻见安慰无用，就岔开话题：“你继续说，你为什么知道岳文的灵魂不见了？”

　　难道她也能看到一般人看不见的东西？

　　“因为这个。”丰小林从胸口掏出来一个玉髓吊坠。

　　血红色的玉髓吊坠，红线穿过小拇指大小的玉髓，上面好像还刻着什么符文。

　　“这是什么？”邪门的物件林越寻见得多了，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

　　看见这玉髓吊坠，颜一初就把身份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是……金水曜髓？”颜一初走近，看着丰小林摊在手心的玉髓，心里隐隐有了猜测，“里面是不是储存着什么？”

　　“啸。”

　　林越寻：“什么是金水曜髓，什么是啸？”

　　颜一初也只是在古籍里见过类似的描写，没见过那些道士用过此类物件。

　　在现代文明的飞速发展下，玉石早已褪去神秘面纱。廉者雕琢为市井玩物，贵者跻身藏家宝阁，纵是价值连城的奇珍，也终能在某些拍卖会上窥见真容。唯有一物游离之外——金水曜髓，这种传说中汲取星月光华的异宝，其存在本身即是禁忌。那些真正的持有者，名字早已湮没在重重迷雾之中。

　　丰小林能知道金水曜髓，甚至拥有一枚品质上乘的金水曜髓，更是邪门。

　　颜一初：“金水曜髓，古称唤魂匣，是存放啸的容器。啸，古时被视为呼风唤雨、召唤亡魂的声音。”

　　金水曜髓在玄门秘典中另有骇人称谓——唤魂匣。这具流转星辉的玉髓实则是天地间最危险的牢笼，囚禁着“啸”。所谓啸者，乃是用九重禁咒淬炼出的音魄。自古时方士绝迹后，这般能撼动三界法则的禁忌之音，本该永远尘封。

　　上面的符咒应该是很多年前留下来的，用来克制金水曜髓和啸的。

　　金水曜髓和啸都是阴邪之物，人长期佩戴，总有一天会招致祸患，上面的符咒为五方涤秽符，用于压制里头的东西。换句话说，隔绝里面的东西和它要召唤的东西。有了五方涤秽符，持有者需念咒方能启动。

　　道士们总说，随着社会的发展进步，很多门门道道都被禁止使用了，比如这湮没的金水曜髓，比如这被列为禁忌的啸。就连他此刻正在做的，通过玄学辅助警方破案，也都是业内明令禁止的。

　　不过他又不是道士，自然也不用遵守他们的法令制度。

　　颜一初道：“这个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那些道士都没有，而丰小林有，这不是很奇怪吗？

　　“十七年前，一个人给我的。”

　　又是十七年前。

　　林越寻：“谁？”

　　丰小林摇头：“我不记得了。”

　　“所以你一直待在鉴定中心，就是在尝试用这个召唤你儿子的灵魂？”

　　丰小林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是。可是这么多天了，我每天都在念咒，每天都在等待文文的出现，可是……”

　　可是，金水曜髓的符咒始终没有亮过，岳文的鬼魂也从未出现。

　　林越寻：“召唤不出鬼魂的原因可能有哪些？”

　　颜一初：“很多。时间太久，可能去投胎了，时间不久，可能迷路了，被囚禁了，太多了。”

　　对一般人来说，灵魂无用，但对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来说，灵魂的用处就太多了。

　　尸体可以用于医学研究、艺术犯罪、配冥婚、炼制僵尸、镇风水，灵魂，或者说鬼魂，自然也可以用于研究、犯罪、炼制邪物、镇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