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过后会天晴》文小易

4、你好，陈江闻

　　去接他回家那天是个晴天，美好的周末。我特意起得很早，距离我上次去见他感觉已经过了好久。一路上我骑车的速度很快可心跳的更快，那感觉就好像我在进行一场不知名刺激比赛。
　　一想到我要承担起的是两个人的未来，我生平第一次觉得我第一次成为别人口中的“大人”。
　　即使我清楚以后的日子会过得很苦，但我从没后悔过。毕竟我一个人也好过不到那去，有个人甘愿陪我，这感觉倒也不错。
　　那时太年轻气盛，还是没完全体会到这是一份多重的责任。不过未知的未来，对涉世未深年轻人总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等我赶到孤儿院时，进门第一眼就看到我心心念念的人。那时他低着头坐在床边正收拾着什么，身边有吕警官陪着。
　　我平复好心情，悄悄的走过去，将手伸到他的脸前有点幼稚的比了个耶。他一开始估计没反应过来，不过还是下意识抬头。
　　在看清我的一瞬间他眼里迸发出的惊喜和不可置信被我全部捕获，这就是对我这个烂好人颁发的最好奖励。
　　这次对上他的眼我终于有底气的开口说
　　“阿昭小朋友，要和哥哥我回家吗？
　　我们之间的眼神交流显然忽略了身边吕警官的感受，她一脸茫然的拉了了我
　　“干啥呢孩子?大早上这么兴奋，中邪了?”
　　我连忙解释我来的目的，吕警官听完瞬间变脸，她一脸兴奋的说
　　“那太好了，阿昭开不开心啊，这下你是真的有哥哥了。”
　　她是真的为阿昭感到高兴的，手轻轻的捏了捏阿昭的脸。随即转头又看向我笑着和我开玩笑
　　“我说小予啊，虽然你帮了你吕姐姐我一个大忙，但是我们下回做好事之前可不可以先吱一声呢，你这突然冒出来吓我一跳。不过既然我们已经愉快的决定了，那我们就收拾收拾办手续去吧！。”
　　我回家通知了舅舅林景毅，请他过来写来写申请书。
　　说起舅舅，起初他强烈反对我的想法，甚至专门来了家一趟警告我不要给妈妈找事，否则即使我是他亲外甥他也照样要揍我。
　　但是自从妈妈和舅舅在一个平常的下午聊了聊天后，他的态度就变了。
　　不仅同意了我收养阿昭的事，还要求我把阿昭记在他名下。说是算了（liao)了舅舅，舅妈结婚这么多年没孩子的一桩心事。
　　这下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全了，两个月后，如我所愿阿昭正式成为我们家的一员。还有宋素珍阿姨留下的钱足够延续妈妈的生命和阿昭的学费。至于我的大学学费申请贷款也不是不可以。
　　那时我想的很简单，我大学期间勤工俭学，虽然一时给不了妈妈和阿昭多好的生活，但三个人也是饿不到的。
　　那大概是我一生里最快乐的日子，我所有的亲人都在身边。高考顺利进行，成绩出来后，我成功上岸本省最好警校，也是舅舅所安身立命的地方。
　　考完后舅舅，舅妈，妈妈，阿昭在家里为我庆祝我的大学生活即将开始。现在看来好像每个人生的转折点，就像四季轮回后又一年春。那时所有一切美好的就像我的一场梦。
　　喝大了的舅舅一边抱着阿昭，一边揽着我。嘴里说着醉话
　　“小予和阿昭，是我们老林家未来的栋梁。来啊，孩儿们苟富贵，勿相忘。干了这杯我们做一辈子兄弟！”
　　然后他一本正经的张嘴给自己灌了一嘴空气。一屋人被逗乐，我舅妈更是毫不留情的怼他
　　“姐，你看他，说话左脑还搏击右脑。请问林景毅先生，你是什么妖怪?一会儿当爹，一会儿当兄弟的。也不怕变来变去累着你。”
　　“男人至死是少年，我们仨明天就要去闯江湖了。回见朋友们，回见！”
　　舅舅说着松开我和阿昭冲我们九十度鞠躬，然后摇摇晃晃倒在沙发上睡了。
　　妈妈最喜欢看这对夫妻日常斗嘴
　　“好了，我身体可没你们那么好。我求求你们别让我笑了好不好。我真的受不了了。”
　　哈哈哈哈哈哈…
　　可命运就是爱在人最得意的时候开个天大的玩笑。在我即将迈入新生活的前一月，母亲突然病危了。时至今日，我都觉得那天发生的一切都太突然了。
　　明明一个月前我们还一同举杯
　　明明一周前我们还给阿昭取了新名字
　　明明那天白天我们还定了阿昭的名字
　　“陈江闻”
　　约定身体好些后，就去陪阿昭改户口，好让阿昭也有个正式的人生。然后，趁着夕阳余晖正好，顺道买点菜，我们一起回家……
　　可到最后兜兜转转回家的就只有我和阿昭，而妈妈到闭眼前一秒也没能回家。
　　我说不上来那天的感受，也不记得那天的痛苦。只知道带她的□□在午夜回家时，出医院的风带着丝丝凉意那是秋天的味道，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后来在葬礼上我一滴泪都没掉，因为我总觉得妈妈没走，好像就在我身边一样。来参加的人除妈妈的亲人外，只剩两个至交好友。他们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我却不觉得悲伤。
　　一切都尘埃落定后，我独自带阿昭改了户口。生活没了妈妈却还要继续过下去，我和阿昭依旧生活在我从小长大的家。奇怪的是即使有人住着的房子，却处处透着空荡荡的感觉。我的眼泪突然决堤，原来思念早就悄无声息的占据我的心房。
　　那段时间，我总梦见妈妈回家了，在梦里她重复地告诉我她病好，她病好了。每到这时候我也想开口说话，告诉她
　　“回来吧，妈妈，回家吧。我有点想你了，我真的好想你……”
　　可醒来只有被泪打湿的枕头告诉我“妈妈”从今往后都只会是一场我不愿醒来的梦了。阿昭每次在我惊醒时，都会瞬间反应过来，用他的小手给我擦泪。学着大人那样一下一下拍我的背，我也紧紧抱着怀里的小人。
　　在亮着一盏因为年头太久光很暗的台灯的屋子里，床上的两个没了妈妈的孩子，只能相互依偎，渴求能够从彼此的身上得到一丝慰藉。看似温馨的夜晚中是两个人藏起来的悲凉……
　　每回忆起那段时光，我总对阿昭感到愧疚。他才是应该被照顾的那个，那段时间却要反过来激励我振作起来。也是从那时起我不愿意一个人睡觉，我开始贪恋身边有人时的温暖。那种真实的感觉让我很安心，起码我不必忧虑会不会突然的再有人丢下我了。
　　我还改掉了晚上睡觉开灯的习惯。
　　人们常说，人死后变成鬼，鬼若有执念便困在奈何桥上，忘川河畔。所以为了早入轮回，阎王有令，凡人初成鬼时皆可在凡间逗留七日，了却前世执念。七日后仍有执念者会随时光流逝魂飞魄散。我认真的想过妈妈会有了却不了的执念吗？
　　后来我想如果一个母亲有执念未了，应该在孩子身上。我总觉得妈妈没走大概是她还想看我一眼，像小时候那样在睡前亲亲我的头。可我总是开着灯睡觉，鬼是不能见光，妈妈看不到我会很着急吧。
　　为了她能快点开始她新的人生了却她的执念，我开始习惯关灯睡。每天睡前都在想
　　“我亲爱的老妈啊，别挂念我了，我希望下辈子你有和现在一样的原生家庭，但和这次不一样的是你会有正真爱你的伴侣，有比我更好的的孩子，有健康的身体。
　　而我的思念最好化作一阵清风，在你所有难过时轻轻拂过你的脸颊，代替我擦去你的泪痕。只要这样的小事就足以让我心满意足。
　　妈妈，我爱你，祝你一定要更幸福。”
　　离开这座城市的前一天晚上，我收到了一封信和一张卡。看到信封上陈东阳的名字我连恨的感觉都没有，淡定的把信扔了。我缺钱卡可以留下，我不在乎他想告诉我什么。我只知道妈妈走了，从那天起我和陈东阳就半分钱关系都没有。
　　晚上我和阿昭躺在，他躺在我怀里翻来覆去睡不找。我问他
　　“怎么了阿昭?”
　　“哥哥，我害怕。我怕我到了陌生的地方不适应。”
　　“别怕阿昭有哥哥呐。你当初可是打死要上我这条贼船。结果船还没出海你就怕了。”我开玩笑逗他
　　他一向不经逗，转过身不理我了
　　我笑了笑伸手将他揽进怀里
　　“好了，哥不逗你了啊。哥啊，也是第一次去陌生的地方开始新生活。不管以后怎么样我们一起努力克服，别害怕好吗？”
　　他紧紧抱着我，瓮声瓮气的说
　　“好。”
　　我拍拍他的身体
　　“晚安，阿昭。”
　　他回我“晚安”
　　在我快睡着时听到极为小声的一句
　　“我才不怕，我相信哥哥。”
　　离开那天是个阴雨天，我带着阿昭上车。行李不多，我一个人足以应付。望着车窗外闪过的景色，我从没想过我会这样离开自己的家乡。心情不像预想中那样激动，雨天让我心里很宁静，又有些不舍。我离开后舅舅帮我把这的房子租出去了，我好像和我长大的地方再无瓜葛了，可我总觉得冥冥之中我还是会回到这。
　　路上我的和阿昭说
　　“到了新的地方我就不叫你阿昭了，你妈妈案子的凶手还没找到。叫你阿昭不安全，从现在开始我就叫你陈江闻。好吗？”
　　“好我叫陈江闻。”他有点不情愿但也知道我是对的
　　“小闻真乖。那陈江闻同学你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到站，开始新生活了。”
　　“哥哥我准备好了，我不怕。”
　　在那年秋天，列车快速在雨中向前奔跑着，就这样带着我们通向了未知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