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医遇时》有芑

86、红契

　　韩念念跑回屋，忙将屋门关上，靠在门框上喘着粗气，消化刚才的信息，她满脸兴奋刚要开头同娘和同安说，立刻想到这种事断不能外传。

　　沈大人帮了她们这么大的忙，天大的人情，她不能恩将仇报，这事要是捅出去会坏了沈大人的名声，心里打定主意，若是沈大人不公开和他‘爱人’的关系，她坚决当做不知道。

　　林茹云和同安见她风风火火的跑回来，林茹云给她倒杯水，同安则一脸好奇：“你这是怎么了？不是去叫沈大人嘛？”

　　“没...没事！”韩念念心虚的摆摆手：“他醒了，估计是昨晚没有睡好！咱们走吧！去府衙过户吧！”

　　三人早就收拾妥当，同董家牙行约定的时间，在府衙门口集合。

　　没有驾马车，三人步行了两刻钟走到府衙门口，董招儿已经带着小红等在那里，她今日没有穿红衣，一身海棠红褙子，衬得人格外明艳，见到韩念念几人，董招儿忙迎了上去。

　　韩念念见状也快走了几步。

　　“是不是让你们久等了？”韩念念歉意的说到，她们约定的时候并未到，韩念念几人也没有迟到。

　　董招儿熟络的拉着韩念念的手：“没有呢，我们也刚到，这位是？...你姐姐嘛？”董招儿指着林茹云好奇的问道。

　　说的林茹云喜笑颜开：“董老板说笑了，哪有那么年轻，我是她娘！”

　　“呀！那可真年轻，看着比我也大不了多少！”董招儿很快和林茹云熟络起来，见她们孤儿寡母都是女人。

　　原本还以为这韩娘子是给家中父兄帮忙看房子，毕竟买房子的大事没个男子哪行？她的店内来的女客也大多如此，没想到今日来过户也是她们几个女人，不由得差异几分。

　　她们莫不是女户？

　　看这娘子未梳妇人头，想来还是未婚嫁的小娘子，自古父亡无兄弟的在室女可立女户，又或者是，她的目光又看向林茹云，又或者是寡妇无子。

　　心中不由得对她们柔软了一些，说话中也带着点真心。

　　“昨日我就问了亲邻，也签了《问账》书，这房子无人购买，其实这房子原房主早就过户给我们牙行，让我们代卖，这个亲族自然也不用多问，也早都签好了，娘子放心吧！”

　　这房子买卖要优先问宗族在问亲邻，签订《问账》书才可买卖给他人，韩念念点点头，这就是找牙人的好处，只需要看房子付钱即可，其他的牙人都帮着办好。

　　董招儿思考片刻：“这个方子税呢还是按规矩来，至于佣金就算了，我当交你们个朋友了！”懂招儿笑的和善。

　　韩念念几人急忙道谢。

　　众人走进府衙，韩念念在进入府衙，心口猛的抽动，捂住了胸口快速入内。

　　董招儿是这里的常客，时不时会遇到熟人打招呼，先去立正契,随后韩念念在税契所缴纳百分之四的税。

　　先前的正契被盖上官印变成红契，递交五十文拿取纳税凭证，官府在砧基簿上将原主的信息划掉，写上林茹云的身份信息。

　　她的户籍由教坊司放籍是良民，将房产归于她名下，有了房产她可直接落户睦州，韩念念在落户归她名下即可。

　　做完这一步，拿到了红契就算是完成了，府衙会在外张贴三日产移榜，这套房子就彻底属于她们，韩念念如约将剩下房屋的尾款递给董招儿，董招儿将房屋的钥匙递给韩念念。

　　这桩生意就算是完成了。

　　董招儿笑着跟几人告辞，林茹云有房产，又是良籍，很快就办理好了落籍，韩念念将房产信息填在沈凌洲给的户籍贴上。

　　在填写姓名栏上犹豫半晌。

　　无意间瞥向草丛里一株不起眼的白色的小花，单看毫不起眼，偏偏生成一簇簇一团团，带着勃勃生机‘菉蘋齐叶兮，白芷生①’她在帖子上写下‘白芷’二字。

　　“这？”林茹云疑惑的道：“为何改名字？”

　　韩念念压低声音对林茹云解释道：“若是真名，遇到曾经相识的人，很容易被举发，改了名便不会被追溯真实状况”。

　　若是被人检举，她便是逃妾，仗一百，徒三年。她不想有丝毫毁掉现在生活的可能，新的名字也代表着新生。

　　“是这个道理，还是你想的周到”林茹云连忙叮嘱同安，等搬了新家，莫要再称呼她为韩念念了，要叫白芷。

　　等交了税，同安和韩念念两人都落到林茹云户头下。

　　韩念念成了白芷，身份也由贱妾变成了睦州的良民。

　　三人在街边雇了辆驴车，到积善牌坊路口，迈步走入巷子，两旁是规规矩矩的房屋，让林茹云满意的直点头，直到走入巷子的最里面。

　　上面招牌早就破旧不堪，看不清上面的内容，显然是多年没有人居住，将屋门推开，能看出原主是做药铺生意的，林茹云虽然不懂，但也明白这些个家具器件都是药铺必备的，只需要将这些东西擦干净在重新刷上新漆就还能用。

　　“念念，你要开药房，这里...这里放上口大缸”说完林茹云一拍嘴巴，懊恼道：“看我又忘了，白芷！你还记得祖父的药房中那口大缸吗？”

　　“记得！里面还有睡莲的！”韩念念忙点头。

　　“这里在放上屏风”林茹云对这房子很满意，走到后院虽然没有打理长满了杂草，但院子不小，和她们在教坊司的院子差不多大。

　　家具齐全，只需要收拾干净涂上新漆就行。

　　简单的翻新，并不动房屋的结构，不需要向府衙报备，这会中午，三人在附近的食肆吃了睦州特色的胡羊焖饼。

　　新鲜的羊肉腌制一整晚，撒上调料小火煨半个时辰，上面盖上一层面皮薄的饼，饼吸满了羊肉的汤汁，味道浓郁软糯。

　　吃完午饭去街上采买打扫工具，韩念念和同安拿着小锤子敲打着屋内的木柱，若是有空洞的声音，就说明里面被虫子蛀了，要往里灌桐油石灰膏，用来固定。

　　找到两处蛀空的木柱，标记上，明日去找工匠来帮忙修缮，另外房顶瓦片也有几处碎裂，需要更换新的瓦片。

　　墙面有处开裂，也需明日买三合土混合涂抹，将缝隙填上。

　　这些都是久无人居住的产生的，同安打水，将院内的水缸洗刷干净，打满了水，韩念念想屋内蛛网都用扫把扫掉，并将柜子桌子擦拭干净。

　　林茹云在院中拔杂草，同安担心院内草丛内有蛇蚊虫蚁伤到林茹云，用个木棍将草丛都打了一遍，然后两人将草拔干净，很快小院子就清清爽爽的。

　　垃圾不能随意丢在大街上，要将垃圾放入粪箕内，每日倾脚头会挨家挨户的收垃圾。

　　他们将屋内原主留下的东西，衣服细软等物品尽数归置到一处，同安出门去找倾脚头先将屋内不要的垃圾收走。

　　韩念念和林茹云擦拭药铺的柜台打扫地面。

　　“有人吗？”

　　韩念念闻声回头，就见穿着很粗布麻衣的妇人怯生生的站在门口，她的衣服上打着补丁，头上一条灰蓝色的布条将头发盘起来，她看着年岁不大，却佝偻着脊梁，脸颊也因为常年的营养不良凹了进去。

　　“有事吗？”韩念念站在门口问道，林茹云也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韩念念身后。

　　妇人鼓起勇气迈了一步：“你们是在打扫房子吗？我可以帮你们打扫。”

　　她毛催自荐，担心韩念念不用她，连忙将墙角堆放的抹布拿到手里，麻利的打湿蹲在地上擦拭青石陶砖铺成的地面。

　　韩念念立刻将她拉起来，怎么还有上来就干活的。

　　“你要做什么呀？”林茹云蹙眉警惕问道。

　　妇人稍显窘迫，手指捏着抹布，她声音小的像是蚊子叫，指着墙角堆放要丢的东西：“那些东西你们是不要吗？”

　　“是啊！不要的！”林茹云回道，原来妇人是冲着这些东西来的？

　　那妇人一听是不要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就连木讷的眼神中都透着丝光：“我帮你们干活，那些东西可以给我吗？”

　　“你将能用的先拿走吧！我姐姐去找倾脚头，一会会来收走！”韩念念笑着说道，没指望着让她帮忙收拾，和林茹云继续干着活。

　　妇人在那堆物品中拿了条铺在床上的单子，小心的铺在地上，翻出条泛黄破碎的被子，还有洗不出颜色的旧衣都没有嫌弃，放入单子里，一些缺了角但还能用的茶杯，碗筷等，都装在里面。

　　单子叠成个大包裹，将包裹扛在肩上，看起来比她还要重。

　　妇人有点不好意思，人家让她装东西，她竟然装了这么多，但想到家中情景也顾不得脸面，扛着包裹走回门口。

　　“谢谢，那我先拿回去，回来帮你们干活！”

　　“嗯，去吧！”韩念念回了句。

　　妇人扛着大包裹朝着菜草曲走，林茹云探头朝着那个方向看，这菜草曲她先前就看到了，一片片的棚子。

　　那妇人那般瘦弱，也是个苦命人，林茹云叹息声继续拿着抹布干活。

　　或许只有女人才最能怜惜女人，同安将倾脚头找来，是个矮个子的小老头，推着个小木车，见那堆东西并不多，他皱着眉问同安：“娘子不是说东西很多嘛？”

　　同安见要丢的东西变少了，也没问韩念念母女，直接呵斥道：“你哪那么多话？”

　　老头被斥尽管撇着嘴，但还是将那堆物品收到车内，拉着车离开。

　　同安拿着个桶泼在店铺门口，用大扫把扫干净门口，见菜草曲那边跑过来个妇人，跑到她们店门口，她尴尬的对着同安笑了下，快速将同安手中的扫把夺下来。

　　“你干什么？”同安嗓门大，吓得妇人抱着扫把后退几步。

　　韩念念走出来，意外的见那妇人竟如约回来了？她拉住同安：“门口那堆东西她拿走了，说要帮我们干活！”

　　“哦！吓我一跳！”同安看了她一眼，转身去屋内帮林茹云干活。

　　“那你干吧，清理完门口就可以回去了！”韩念念对着妇人笑着说道，妇人拿着扫把认真的清扫店铺门口，又将大门窗框，就连门槛都擦干净才离开。

　　快到酉时了，眼看着太阳就要下落，三人才将门锁好离开，林茹云看着门口干干净净的叹道：“那妇人到是个实在人！”

　　正走到客栈门口，就见沈凌洲在院中舞枪，银白色的长枪在他手中挥舞，银茫在空中宛如蛟龙，挥舞之处带着横扫千军之势，行云流水充满着力量。

　　见院中来人，沈凌洲停下来，握着枪走过来：“你们回来了！”额头上的汗水顺着俊朗的脸颊滑落。

　　看的人心跳漏了半分，韩念念咽了口唾沫，沈将军这般英武，想来是兔爷里的‘爷’吧！

　　①出自《离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