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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缘起 ...

  •   在很久很久以前,世界只是一个灰扑扑的大球。后来大球中孕育出了一个高大威猛的人类,他就是盘古。
      共工怒触不周山导致天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魔神带领无数魔物趁机逃脱祸乱世间,还好女娲及时炼成五彩石补天,无数修仙者自发集合清除魔物,最终成功杀死魔神。没想到这魔神竟然还怀有身孕,她在临死之际将全身剩余功力凝固成一个保护罩,护住了体内的小魔神。众人合力攻击保护罩,3天3夜后成功将保护罩击碎,正准备杀死小魔神时,领头人赵元初突然让众人停下,说魔神有罪,但小魔神无罪,他想保下小魔神。众人激烈的反对,但他一意孤行,还说如果以后小魔神为祸一方,自己会与他同归于尽。众人没办法,只能任由他带走小魔神。魔兽野性未除,是一只小狼。母亲被杀,守在母亲尸体旁边龇牙咧嘴的瞪着围着他们的人。分钟走上前,小明摸一下他的头,结果却被他一口咬住了手,瞬间留下了几个很深的牙印,鲜血淋漓。他去不在意,继续摸头,感受到爱的抚摸魔兽。很累的眼神逐渐变得温和。突然想起来自己还咬了他的手,于是愧疚的舔了舔他的手。扩写这一段。
      ## 渡雪劫
      >仙魔大战百年,我与魔尊殷无咎缠斗至裂魂渊。
      >拭雪剑刺穿我心脏时,我忽然笑了:“你赢了,但我要你永远记住这感觉。”
      >迎着剑锋,我吻上他染血的唇。
      >五百年后轮回成凡人小医仙,仙尊谢微尘将我捧在掌心娇养五年。
      >合籍大典那夜,我掀开他额发,赫然见到当年被我剑风劈出的旧疤。
      >“殷…无咎?”我指尖发颤。
      >他攥住我手腕按在鸳鸯衾上,气息滚烫:“本座的嘴唇,可还甜?”
      ---

      裂魂渊。

      此地无愧其名,深渊如同被巨神以斧劈开,嶙峋的黑色岩壁狰狞地刺向灰暗的天穹。罡风,不再是寻常山风,它凝成了实质,带着刺骨蚀魂的阴寒,裹挟着尖锐的呼啸,如同万千冤魂在耳边泣诉、撕扯。每一次风刃刮过裸露的皮肤,都留下细密的、渗出血珠的伤痕。空气里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气,浓得化不开,那是百年仙魔大战积攒下来的怨恨与绝望。

      我的身体,早已到了极限。

      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剧痛,仙袍早已看不出原本的素白,被血污、尘土以及法术灼烧后的焦痕覆盖得一片狼藉。左臂软软地垂在身侧,肩骨大概在刚才硬接殷无咎那记“九幽破魂掌”时彻底碎了。仙力在经脉中艰涩地流动,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强行催动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反噬,视野阵阵发黑。

      我拄着剑——那柄曾经清光潋滟、名震三界的“拭雪”,此刻剑身布满蛛网般的裂痕,黯淡无光,剑尖深深没入脚下坚硬冰冷的黑岩,支撑着我摇摇欲坠的身体。

      百步之外,是殷无咎。

      魔界至尊,我纠缠了整整一百三十七年的死敌。

      他亦不复往日的睥睨张扬。那身象征无上魔威的玄色重甲碎裂了大半,露出底下同样被血染透的里衣。他左肩至胸口有一道狰狞的贯穿伤,皮肉翻卷,深可见骨,那是被“拭雪”残余的剑气所伤,此刻正汩汩地涌出暗红色的血。他一手紧紧捂着伤处,指缝间不断有粘稠的血渗出,顺着甲片滴落在黑色的岩石上,发出沉闷的“嗒、嗒”声。他也在喘息,急促而压抑,那双曾经燃着焚尽一切业火的魔瞳,此刻也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疲惫和血丝,死死地锁在我身上,如同濒死的凶兽。

      百年的恨,百年的战。从九天云宫打到幽冥血海,从万妖丛林斗至这天地绝域。无数次的你死我活,无数次的功败垂成。我们太熟悉彼此,熟悉到连对方下一个剑招的起手式、下一个魔咒的灵力波动都了然于心。

      可终究,还是到了这一刻。

      “……殷无咎,”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喉咙里全是血腥味,每吐出一个字都牵扯着破碎的脏腑,但我强迫自己站得更直一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扯出一个扭曲的笑,“看来…今日,是…本君…输了。”

      他似乎想说什么,也许是嘲讽,也许是宣告胜利,但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更多的血从他指缝涌出,染红了下颌。

      就是现在!

      体内残存的那点微末仙力,如同被点燃的最后一缕灯油,疯狂地、不顾一切地燃烧起来!这不是为了求生,而是为了……送死!

      “嗤——!”

      剑锋破开血肉的声音,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拭雪”冰冷的剑尖,带着我全身的重量和最后那点决绝的推力,精准无比地刺穿了我自己的胸膛。剧痛瞬间炸开,淹没了所有感知,视野被一片猩红覆盖。

      剑尖透背而出,带着温热的、属于我自己的心头血。

      我的身体被这股力量推动着,踉跄着,向前扑去。

      殷无咎的魔瞳骤然收缩到极致,那里面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震惊,甚至一丝猝不及防的茫然。他下意识地想后退,想格挡,但重伤的身体和这完全出乎意料的、自杀式的袭击,让他僵在了原地。

      一步,两步……

      冰冷的剑身在我体内摩擦着骨骼和内脏,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每一步都伴随着骨骼碎裂般的剧痛和生命力急速流逝的冰冷。但我死死盯着他,盯着那双近在咫尺、写满错愕的魔瞳。

      距离,瞬间拉近。

      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混杂着他身上特有的、如同深渊熔岩般的硫磺气息。

      我看到了他紧抿的、沾着血污的薄唇。

      一个疯狂而恶毒的念头,如同地狱里开出的花,瞬间攫住了我全部的意志。我要赢!哪怕只是最后这一下!我要让他永远记住这一刻!记住这恶心,记住这屈辱!我要在他永恒的胜利里,种下一根永远拔不掉的毒刺!

      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榨干,我猛地向前一倾!

      带着淋漓的鲜血,带着濒死的疯狂,带着我所有的恨意和不甘——

      我的唇,狠狠地、决绝地撞上了他那冰冷的、染血的薄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裂魂渊的罡风依旧在尖啸,卷起破碎的衣袂和血腥的尘土。

      唇上的触感冰冷而坚硬,带着浓重的血腥和尘土的味道,还有一种属于魔界深渊的、令人作呕的硫磺气息。这感觉糟糕透顶,如同亲吻一块浸透污血的生铁。

      然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冰冷与腥咸中,我捕捉到了。

      捕捉到他身体那一瞬间的僵硬,如同被九天玄雷劈中。他那只捂着伤处的手猛地攥紧,指关节捏得惨白,青筋暴起,仿佛要将自己的骨头捏碎。他魔瞳中的震惊迅速褪去,被一种更深沉、更可怕的东西取代——那是纯粹的、被亵渎的暴怒,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骤然喷发,足以焚毁一切理智。

      他甚至忘记了呼吸,忘记了重伤,忘记了身处何地。那双燃着地狱业火的魔瞳死死地、死死地钉在我脸上,里面翻涌的杀意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将我烧成灰烬。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力量如同退潮般瞬间抽空。

      “嗬……” 一声破碎的、带着血沫的轻笑声从紧贴的唇齿间逸出,微弱得几乎被罡风撕碎。

      “你赢了……殷无咎……” 我用尽最后一丝气力,让那扭曲的笑意更深地刻在脸上,每一个字都像在砂纸上磨过,“但……我要你……永远……记住……这……感觉……”

      意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的前一瞬,我清晰地感觉到,紧贴着我身体的那具魔躯,爆发出一阵无法抑制的、剧烈到近乎痉挛的颤抖。那不是恐惧,是滔天的愤怒被强行压抑,是刻骨的羞辱无处宣泄,是……我种下的那根毒刺,终于深深扎进了他的血肉里。

      值了。

      黑暗彻底吞噬了一切。

      * * *

      意识像是从深不见底的寒潭中挣扎着浮起,沉重而粘稠。

      首先感受到的是暖。

      一种温柔的、干燥的暖意,如同春日午后懒洋洋的阳光,包裹着全身。没有裂魂渊蚀骨的罡风,没有冰冷坚硬的黑岩,没有弥漫不散的血腥气。

      鼻尖萦绕的,是清雅的、带着微甜药草气息的熏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冽如雪后松针般的冷香。这气息……很熟悉,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眼皮重若千钧,我费力地掀开一条缝隙。

      映入眼帘的是柔软的、水青色的鲛绡帐顶,细密的纱罗如水般垂落,光线透过,在地上投下朦胧摇曳的光斑。身下是触感细腻如云锦的被褥,柔软得不可思议。空气温暖而静谧,只有窗外隐约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这里……是哪里?

      我不是……应该魂飞魄散在裂魂渊了吗?死在殷无咎……那个魔头面前……

      “醒了?”一个低沉清冽,如同玉石相击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我猛地一惊,残留的警惕瞬间拉满,几乎是本能地想要调动仙力防御,却只感到体内一片空荡荡的虚弱,经脉如同干涸的河床,只有一丝极其微弱、陌生而纯净的灵力在缓缓流淌。这不是我磅礴浩瀚的仙君之力!

      我僵硬地转动脖颈,循声望去。

      一个身着月白色云纹广袖道袍的男子坐在床边的矮凳上。他身姿挺拔如松,侧脸轮廓完美得不似凡人,鼻梁高挺,薄唇微抿,下颌线清晰而冷峻。墨玉般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青玉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落在额前,更添几分清冷疏离。此刻他正微微垂眸,专注地看着手中一卷泛着淡淡灵光的玉简,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

      听到我的动静,他放下玉简,抬眸看了过来。

      那双眼睛……

      我的呼吸骤然一窒。

      那是一双极其深邃的眼眸,瞳色是罕见的琉璃灰,如同初冬清晨凝结的薄霜,澄澈、冰冷,却又在最深处蕴着一点难以察觉的暖意,仿佛冰层下缓缓流淌的温泉水。目光平静无波,带着一种久居上位、俯瞰众生的淡然。

      这张脸……陌生,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令人心悸的熟悉感。尤其是那眼神深处的冰冷,仿佛在哪里见过……

      “温絮?”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轻易拂去我心头的焦躁,“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

      温絮……这是我的名字?这具身体的名字?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他微微蹙眉,起身走到旁边的玉案旁,倒了一杯温水,动作行云流水般自然。他走回来,一手轻轻托起我的后颈,一手将杯沿凑到我唇边。

      这个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却又无比轻柔小心。

      清凉的水滑入喉咙,稍稍缓解了火烧般的干渴。

      “谢……谢仙尊。”我下意识地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带着这具身体本能的敬畏和依赖。记忆的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温絮,一个父母双亡、根骨平平的凡人小医仙,五年前在躲避一场山洪时,被路过的仙尊谢微尘所救。仙尊怜其孤弱,又见她略通药理,便带回这云渺峰,收在身边做个侍弄药圃、整理典籍的侍童。五年来,仙尊待她极好,不仅赐下温和的丹药为她洗练孱弱的经脉,还偶尔指点她一些基础的吐纳法门和医理,在这危机四伏的修真界,给了她一个绝对安全的庇护所。在温絮的记忆里,这位高高在上的仙尊是恩人,是依靠,更是……心底深处一个不敢言说的、模糊的憧憬。

      谢微尘。

      我默默咀嚼着这个名字。九霄仙宗宗主,当世仙道魁首,执掌天刑,威震三界。一个与魔尊殷无咎完全对立的存在。

      真是……天大的讽刺。

      谢微尘放下水杯,琉璃灰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我,那目光似乎能穿透这具皮囊,看到灵魂深处。“你神魂受了些震荡,又强行引动地火炼制那炉‘固元丹’,损耗过甚。需静养月余,不可再妄动灵力。”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意味。

      “是,弟子知错。”我垂下眼睫,温顺地应道,掩去眼底翻腾的惊涛骇浪。温絮的记忆告诉我,这具身体是因为不自量力想炼制一炉超出能力的丹药,结果丹炉炸裂,被反噬震伤了神魂。

      “嗯。”谢微尘似乎很满意我的顺从,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极其自然地拂开我额前汗湿的碎发。那触碰如同雪花落在肌肤上,带着沁人的寒意。他的指尖滑过我的额角,动作轻缓,带着一种近乎珍视的意味。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温絮记忆深处那些被小心翼翼珍藏的画面瞬间鲜活起来——仙尊在药圃边看她笨拙地辨认灵草时,偶尔流露的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在她被复杂丹方困扰得抓耳挠腮时,他屈尊降贵的一句点拨;在她生辰那日,悄然出现在案头的一支能宁心静气的百年雪芝……点点滴滴,汇聚成一股属于温絮的、滚烫的暖流,此刻正不受控制地冲击着我冰冷沉寂的心湖。

      一丝陌生的悸动,混合着前世的滔天恨意和此刻身份的荒谬感,在我胸腔里激烈地冲撞,搅得我心神不宁。

      “安心休养。”谢微尘收回手,声音依旧清冷,却仿佛比刚才柔和了一丝,“缺什么,吩咐云鹤便是。”他口中的云鹤,是他座下那只通体雪白、灵性非凡的丹顶鹤童子。

      他不再多言,转身拿起玉简,步履无声地离开了这间弥漫着药草清香的静室。

      门扉轻轻合拢。

      我躺在柔软的被褥中,睁大眼睛望着水青色的帐顶,温絮残留的温暖情愫与前世冰冷的恨意如同冰火交织,在识海中激烈厮杀。

      殷无咎……谢微尘……

      一个魔焰滔天,一个仙气凛然。

      一个是我恨入骨髓、与之同归于尽的死敌。

      一个是我这具身体……视若神祇、全心依赖的恩主。

      这轮回,何其荒谬!何其……恶毒!

      * * *

      时间在云渺峰顶流淌得格外静谧。日升月落,云卷云舒,仙鹤清唳,灵泉淙淙。

      一个月的光阴在谢微尘赐下的珍稀丹药滋养下悄然滑过。温絮这具身体底子虽弱,恢复得却比预想中快些。仙尊似乎默许了我暂时的“虚弱”,并未催促我回到药圃或书阁,只是偶尔会遣云鹤送来一些温养神魂的灵果或一卷新的、浅显易懂的医书丹方。

      我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静室里,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望着窗外翻涌的云海和远处连绵起伏、笼罩在淡淡灵雾中的青翠山峦。看似在发呆,实则心神沉入识海,一点点梳理着属于温絮的记忆碎片,也竭力压制着属于“我”——那个陨落在裂魂渊的仙君——那汹涌澎湃的恨意与不甘。

      温絮的记忆简单、纯粹,如同山涧清泉。除了幼年短暂的颠沛流离,便是这五年来在云渺峰上的点点滴滴。她的世界很小,小到只有药圃里那些生机勃勃的灵植,书阁里那些散发着墨香和灵光的玉简,还有……那道清冷孤高的月白色身影。她敬他、畏他、感激他,将那份卑微的孺慕之情小心翼翼地藏在心底最深处,不敢有丝毫逾越。

      这份纯粹的情感,像一张温软的网,时时刻刻包裹着、消磨着我灵魂深处的棱角与戾气。有时,看着窗外谢微尘踏云而过、衣袂飘飘的背影,温絮残留的心跳会不受控制地加快,脸颊微微发烫,一种甜涩交织的暖流会悄然弥漫。而下一刻,属于前世的冰冷杀意便会瞬间将这暖意冻结,化作刺骨的寒冰。

      这种反复的撕扯,比裂魂渊的罡风更令人煎熬。

      直到一日清晨,云鹤童子扑棱着雪白的翅膀落在窗棂上,长长的鸟喙叼着一枚流光溢彩的玉简。它歪着头,黑豆般的眼睛看着我,发出清脆的鸣叫。

      我接过玉简,一丝精纯的灵力注入。

      玉简光华流转,一行清逸出尘的字迹凌空浮现:

      “三日后,合籍大典。”

      落款是三个凌厉如剑、却又隐含温润的字——谢微尘。

      嗡——

      玉简脱手滑落,砸在柔软的锦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僵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又猛地冲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

      合籍大典?

      道侣?

      温絮的记忆碎片瞬间被引爆!那些被她刻意忽略、深埋心底的细节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现——

      仙尊指尖拂过她发梢时,那若有似无的停顿和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暖意;在她病中昏沉呓语时,床边那道静坐守护的月白身影;还有那次她不小心打翻了一盏极其珍贵的“玉髓琼浆”,吓得魂飞魄散,仙尊却只是淡淡一句“无妨”,甚至在她笨拙地擦拭他衣袍上沾染的琼浆时,他罕见地没有避开……

      原来……那些不是恩主对侍童的照拂?

      原来……温絮那份卑微的孺慕,竟并非完全的单相思?

      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头顶!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温絮的惊喜,而是因为前世灵魂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混杂着暴怒、讥讽和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混乱情绪!

      殷无咎!谢微尘!你要娶的,究竟是谁?!

      是温絮?还是……那个被你亲手刺穿心脏,临死前还恶心了你一把的……我?!

      接下来的三日,云渺峰张灯结彩,仙云缭绕,祥瑞频现。各色流光溢彩的仙驾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带来无数奇珍异宝和恭贺之声。仙娥们身着霞衣,穿梭如织,布置着华美绝伦的庆典。整个山峰都笼罩在一片盛大而喜庆的氛围之中。

      而我,作为这场大典的另一个主角,却像一个游离在外的魂魄。

      侍女们恭敬而艳羡地将一件件华美的嫁衣、一件件璀璨夺目的凤冠霞帔捧到我面前。金丝银线绣成的鸾凤和鸣,缀满深海明珠和万年灵玉的璎珞流苏,每一件都流光溢彩,价值连城,足以让世间任何女子目眩神迷。

      可当那冰冷华贵的衣料贴上皮肤,当那些沉重的珠玉压在头顶,我只感到一阵阵窒息般的冰冷和束缚感。镜中映出的那张脸,苍白、精致,带着新嫁娘的娇怯和一丝茫然,眉眼间依稀还残留着温絮的轮廓,却又被一种更深沉的、无法言说的东西所覆盖。

      我像一个被精心打扮的木偶,任由她们摆布。思绪却早已飘远,飘到了五百年前裂魂渊那绝望而疯狂的最后时刻。冰冷的剑锋穿透胸膛的剧痛,唇上沾染的、属于殷无咎的血的腥咸味道,还有他眼中那瞬间冻结、继而爆发出焚天怒火的魔瞳……

      “夫人真是天人之姿!”为首的仙娥为我戴上最后一支赤金点翠的步摇,由衷地赞叹,眼中满是惊艳与艳羡,“仙尊定会欢喜的。”

      夫人?

      欢喜?

      我扯了扯嘴角,镜中的人影也露出一个极其僵硬、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 * *

      夜幕低垂,笼罩着云渺峰顶的喧嚣终于渐渐散去。

      仙乐缥缈,宾客驾着流光远遁,只留下清冷的月光,透过精致的雕花窗棂,在铺满大红锦缎的喜房内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合欢花香、清冽的酒气,还有属于谢微尘身上那股独特的、如雪后松针般的冷冽气息。

      龙凤喜烛高燃,烛泪缓缓滴落,在烛台上堆积成赤红的珊瑚状。

      我独自坐在宽大的、铺着百子千孙被的沉香木榻边沿,头上沉重的赤金累丝嵌宝凤冠早已被取下,只余一支简单的白玉簪绾着青丝。身上那件繁复到极致的大红嫁衣依旧穿戴着,层层叠叠的衣料包裹着身体,如同无形的枷锁。

      心跳得又快又乱,像擂鼓一样撞击着耳膜。一半是温絮残留的、对即将到来的亲密接触的羞怯、紧张和隐秘的期待,如同无数只小鹿在胸腔里乱撞;另一半,则是属于前世灵魂的冰冷戒备和一种近乎荒诞的、山雨欲来的预感。

      门轴转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清冷的月光被一道挺拔的身影遮挡住大半。

      谢微尘走了进来。

      他依旧穿着白日大典上的那身玄端礼服,以象征尊贵的玄色为底,用金线绣着繁复的云龙纹样,庄重威严。白日里那份面对宾客时的、带着距离感的温和笑意已然褪去,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那双琉璃灰的眸子在跳跃的烛光映照下,却显得格外深邃,如同寒潭映月,清晰地映出我一身刺目的红。

      他身上带着清冽的酒气,但并不浓重,反而混合着他本身那股冷香,形成一种奇特的、极具侵略性的气息。

      他没有立刻走近,只是站在门口,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身上,那视线如有实质,缓慢地扫过我的发顶、眉眼、嫁衣上繁复的刺绣……像是在审视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又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喜房内静得可怕,只有烛芯燃烧发出的轻微噼啪声,和我自己如雷的心跳。

      “仙尊……”我下意识地站起身,喉咙有些发紧,属于温絮的本能让我想要上前侍奉,替他解下繁重的礼服。

      “温絮。”他开口,声音比平日里低沉沙哑许多,带着一丝酒后的慵懒,却清晰地盖过了我微弱的呼唤。他迈步走了过来,步履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酒气和冷香的气息瞬间将我包围。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没有去碰那繁琐的礼服系带,而是径直抚上了我的脸颊。

      那触感,如同寒玉贴上肌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累吗?”他问,指尖缓缓摩挲着我耳畔细腻的皮肤,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亲昵和……占有欲。

      属于温絮的那部分意识瞬间被这亲密的触碰点燃,羞怯的红晕不受控制地爬上脸颊,心跳快得几乎要冲破胸膛。她感到一阵眩晕般的甜蜜和满足。

      而我,却只觉得那指尖的冰冷如同毒蛇的信子,顺着皮肤渗入骨髓!前世裂魂渊那穿心一剑的剧痛仿佛在这一刻被唤醒!

      “不……不累。”我垂下眼睫,避开他那过于专注的目光,声音细若蚊蚋,努力扮演着温顺的新嫁娘。

      他似乎低低笑了一声,气息拂过我的额发。那只手并没有离开我的脸颊,反而顺着耳廓,缓缓滑向我的后颈,带着一种掌控的力道,将我微微向他拉近。

      距离瞬间缩短,他身上的冷香和酒气更加清晰地袭来。

      “从今往后,”他的薄唇几乎要贴上我的耳垂,声音低沉而清晰地灌入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和宣告,“你便是我谢微尘的道侣。此身此心,永世相随。可好?”

      永世相随?

      和谁?温絮?还是……殷无咎?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血气猛地冲上喉头!前世临死前那疯狂吻上他染血薄唇的画面,与他此刻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容诡异地重叠在一起!

      杀意!如同沉寂了五百年的火山,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不行!不能暴露!至少……不能是现在!

      我死死咬住下唇,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恨意和质问压了回去,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僵硬,那只抚在我后颈的手微微一顿。

      然后,他稍稍退开了一点距离,琉璃灰的眸子深深地凝视着我,仿佛要穿透这具皮囊,看进灵魂深处。他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我的眉心。

      温絮的眉心光洁,并无任何印记。

      但我知道他在看什么!他在寻找什么!

      前世的我,眉心生来便有一道极淡的、如同冰裂细纹般的银痕!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不!不可能!轮回转世,胎中之谜,这是天道法则!他怎么可能……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峙中,我的目光,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下意识地、几乎是慌乱地,从他深邃莫测的眼眸移开,掠过他高挺的鼻梁,落在他光洁饱满的额头上。

      月光混合着烛光,清晰地勾勒出他完美的额际线条。

      然而,就在那如墨的发际线边缘,被几缕随意垂落的发丝半遮半掩的地方……

      一道疤痕!

      一道极其陈旧、颜色浅淡得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疤痕!

      它并不长,只有寸许,形状却异常熟悉——像一道凌厉的剑风劈过,边缘带着细微的、不规则的撕裂痕迹!

      嗡——!

      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五百年的时光壁垒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裂魂渊上,罡风怒号!我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仙力,催动“拭雪”发出濒死一击!剑光如匹练,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并非刺向他的心脏,而是直劈他面门!他仓促侧头格挡,那道凝聚了我最后力量与恨意的剑风,擦着他的额角呼啸而过!

      鲜血,瞬间从他额角那道被剑气撕裂的伤口中迸溅出来!

      就是这道疤!一模一样!

      时间静止了。

      喜房内所有的声音——烛火的噼啪、窗外隐约的风声、甚至我自己的心跳——都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这张脸,和额角那道如同诅咒般的、跨越了五百年岁月的旧疤!

      血液疯狂地涌向四肢百骸,又在瞬间被抽空,只留下刺骨的冰冷和一片空茫。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仿佛置身于万载玄冰之中。

      温絮的所有情愫、羞怯、期待,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冻结、化为齑粉!只剩下前世那刻骨的恨意、被愚弄的暴怒、以及一种荒诞到极致的恐惧,如同决堤的洪水,彻底冲垮了理智的堤防!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隐忍、所有的谋划,在这一道疤痕面前,都成了天大的笑话!

      我的指尖,颤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求证欲望,颤巍巍地伸向他的额角,伸向那道象征着一切谎言与残酷真相的印记。

      “殷……”

      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那个被诅咒了五百年的名字,带着血腥和硫磺的味道,艰难地、破碎地从齿缝间挤了出来,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灵魂撕裂般的剧痛:

      “……无咎?”

      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那道微凸的、带着岁月磨砺感的旧疤。

      触感冰凉而真实。

      就在指尖触碰到那道冰冷疤痕的瞬间,那只一直按在我后颈的手,如同捕食的鹰隼骤然发力!

      一股强大到无可抗拒的力量猛地传来!我的手腕被一股铁钳般的巨力狠狠攥住!

      天旋地转!

      眼前景物瞬间模糊、颠倒!后背重重地砸在铺着厚厚锦被的沉香木榻上,发出一声闷响!沉重的嫁衣和散落的青丝纠缠在一起。

      谢微尘——或者说,殷无咎——高大的身躯如同山岳般覆压下来,带着浓烈的酒气和那令人窒息的冷冽松针气息,瞬间将我完全笼罩!他的膝盖强势地顶开我的双腿,牢牢将我压制在身下,动弹不得!

      那双近在咫尺的琉璃灰眼眸,此刻所有的平静、温和、疏离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如同五百年前裂魂渊上、被我吻住时爆发的、那种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怒!只是此刻,这暴怒中更掺杂了一种被彻底揭穿伪装的疯狂、一种压抑了五百年的、近乎扭曲的执念!

      烛光在他眼中跳跃,如同地狱深处永不熄灭的魔焰。

      他攥着我手腕的力道大得惊人,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捏碎。另一只手却猛地撑在我耳侧的锦枕上,俯下身,灼热而带着酒气的呼吸,如同烙印般狠狠喷在我的唇上、颈间。

      他死死盯着我,嘴角勾起一个冰冷到极点、又带着无尽嘲弄和某种病态快意的弧度,声音低沉喑哑,一字一句,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耳膜,刺穿我的灵魂:

      “本座的嘴唇……”

      他刻意停顿,冰冷的视线扫过我因极度震惊和愤怒而微微颤抖的唇瓣,那眼神如同实质的舔舐,带着赤裸裸的占有和报复的快感。

      “……可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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