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星诀》清木香

40、第四十章

　　冰莲在寒潭中央缓缓旋转，每一片花瓣都剔透如琉璃，折射着幽蓝色的微光。

　　花清静静躺在莲心之上，苍白的容颜几乎与冰莲融为一体，唯有唇畔残留的一丝血迹，像落在雪地上的红梅。

　　平生的指尖悬停在她心口三寸之上，银白色的灵力如月华流淌，在两人之间织成细密的光网。

　　那些灵力丝线穿透花清的衣衫，在她伤口处凝结成霜花状的封印。

　　每落下一道封印，冰莲就绽放一层新的花瓣，将两人渐渐包裹其中。

　　七日后。

　　花清的睫毛颤了颤。

　　她睁开眼的刹那，整座寒潭的冰晶同时发出清越的共鸣。

　　花清看到平生正盘坐在三尺外的水面上。

　　他周身笼罩着薄雾，悬空的足尖下荡漾着星图般的银色阵纹。

　　花清缓慢撑起身子："平生，你还不愿告诉你的身份吗？"

　　花清话音未落，平生突然起身扶住她摇晃的肩膀。

　　他指尖的温度冷得不似活人，却带着某种令人心悸的熟悉感。

　　"你究竟是什么目的？"花清挣开他的搀扶，冰晶在掌心凝成半截断刃。

　　平生沉默地后退半步，忽然并指抵在自己眉间。

　　花清的瞳孔骤然收缩。

　　眼前的平生身形突然扭曲起来，如同水中的倒影被石子打散。

　　"咔嚓！"

　　一声脆响，平生脸上那张属于"他"的面具碎裂了。

　　碎片剥落的瞬间，露出底下另一张熟悉到令人窒息的脸——

　　"清幽阁的仙君？"

　　平生广袖垂落，行了个标准的仙界揖礼："见过仙子。"

　　"你下凡是为何？"花清指尖凝出三寸冰刃，刃尖直指他心口，"是不是爹爹派你来跟踪我的？"

　　平生喉结滚动了一下："仙子误会了，我下凡并不是因为圣君的旨意。"

　　花清一把攥住平生的手腕："那是什么？总不可能仙君下凡来玩吧？"

　　"此次下凡就是为了保护……"

　　花清追问："保护…什么？"

　　"保护…百姓。"

　　花清的声音突然软了几分："对了，阿莲怎么样了？"

　　平生微微一顿："阿莲姑娘只是小伤，不严重。"

　　"你这冰莲床哪来的？"花清屈指轻叩床沿，指尖与冰晶相触发出清越声响，"是不是你们清幽阁的？"

　　"正是。"

　　平生广袖轻拂，冰莲突然绽放第二层花瓣。

　　晶莹剔透的莲芯里，边缘浮动着星图，每颗星辰都连着缕缕寒气。

　　"你们清幽阁竟然还有这玩意！"花清突然赤足踩上莲瓣，足尖落处漾开圈圈冰纹。

　　她弯腰捞起一捧星辉，光芒从指缝漏下时竟变成细碎的冰晶糖："下次多去你那转转，看看还有什么宝贝~"

　　平生的手突然一颤。

　　"好了，阿莲呢？"花清指尖轻叩冰莲床沿，残留的寒气在她指节凝成细小的霜花，"你让她进来，我见见她。"

　　平生广袖一拂："阿莲姑娘早候着了。"

　　话音未落，房门"砰"地被撞开。

　　"小姐！"阿莲几乎是跌进来的。

　　花清突然笑出声："笨丫头。"

　　花清的手指轻轻覆上阿莲的手背，刹那间冰莲床泛起涟漪般的蓝光。

　　她掌心新愈的伤痕与阿莲手背上未消的剑伤相贴，两道伤口竟同时浮起细小的冰晶。

　　"疼不疼？"

　　阿莲摇了摇头。

　　阿莲突然松开了与花清交握的双手。

　　她双手交叠举至眉心，对着平生行了一个标准的仙界大礼。

　　"多谢仙君的救命之恩。"

　　平生广袖微抬，一道柔和的银光托住阿莲的手肘。

　　"无碍。"

　　他话音很轻。

　　花清搭着阿莲的手起身时，冰莲床榻化作万千萤火散入晨雾。

　　她赤足踏地的刹那，青砖上绽开一圈冰纹，每道纹路里都游动着细小的星子。

　　"阿莲，你扶我出去走走。"

　　"好。"

　　阿莲答得轻快，却悄悄绷紧了手臂。

　　平生默默跟在三步之后。

　　花清的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平生......那日你有没有发现什么？"

　　平生的微微一顿："仙子是知道什么了吗？"

　　花清按住剧痛的眉心："我不知道我的预感对不对......"

　　平生的声音忽然变得极轻："不妨说说？"

　　花清的气息变得紧张："仙君是否还记得原平公子？"

　　平生低头默默应答："记得。"

　　花清不自觉地按住心口："不知为何每次靠近他时...我全身的力量都在抗拒。"

　　平生清冷的声音缓缓传来："此人多半是我们的敌人。"

　　花清轻叹："原来你也这么认为。"

　　平生温柔提醒："仙子多要提防此人..."

　　花清轻轻抬眸："说来也奇怪，近段时间也很少看到他了。"

　　阿莲在身旁嘀咕："这种人不见也好。"

　　花清双手紧握："就怕在暗地里做些什么伤害人的事。"

　　花清突然想起来什么对着平生询问道："对了，小圆子呢？"

　　平生回应："听说你受伤了，在厨房里熬药。"

　　花清低笑："还好没白疼他。"

　　阿莲突然"噗嗤"笑出声："只怕那药治不了小姐你的伤。"

　　花清和阿莲一同朝着厨房走去："我们去看看他。"

　　花清和阿莲刚踏进厨房，就被迎面飞来的药铲吓了一跳。

　　只见整个厨房如同经历了一场风暴——

　　面粉袋翻倒在灶台边，雪白的面粉上还留着几个圆滚滚的小脚印。

　　药草散落一地，几根人参须可怜巴巴地挂在窗棂上晃荡。

　　墙角炖药的砂锅正"咕嘟咕嘟"冒着诡异的紫黑色泡泡，时不时"啪"地炸开一团可疑的烟雾。

　　"小圆子，你在干什么？"

　　灶台后面"咚"地探出个沾满药渣的小脑袋。

　　小圆子顶着一片不知名的绿叶，脸上黑一道白一道，活像只偷吃灶灰的小花猫。

　　他怀里还抱着比他身子还大的药杵，闻言眼睛一亮："花姐姐你醒了！我在给你熬药。"

　　他献宝似的举起一锅黑乎乎的浓汤，汤面上还漂浮着几颗未化的糖丸，正散发着酸甜苦辣交织的诡异气味。

　　阿莲捏着鼻子凑近一看，顿时变了脸色："你确定是在熬药不是在熬毒药吗？"

　　"我这都是为了花姐姐好！"小圆子双手叉腰，挺起圆滚滚的小肚子，一脸理直气壮，"听说你也受伤了，你待会也喝一点！"

　　话音刚落，那锅"混沌造化汤"突然"咕噜"一声，又翻腾出一股墨绿色的浓烟，在半空凝成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妖怪，冲众人龇牙咧嘴地做了个鬼脸，然后"噗"地散开，落下一阵可疑的黑色粉末。

　　花清和阿莲对视一眼，同时后退三步——

　　"等等！别跑！"小圆子急了，抱着比他脑袋还大的汤勺，踉踉跄跄地追了两步，结果被自己的衣摆绊倒，"啪叽"一声扑倒在地，手里的汤勺"咣当"砸在锅沿，溅起几滴黑乎乎的汤汁——

　　那汤汁落地后，竟"滋滋"腐蚀出几个小坑，还冒着诡异的绿烟。

　　花清："……"

　　阿莲："……"

　　平生站在角落终于忍不住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