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星诀》清木香

27、第二十七章

　　花清从里屋缓步走出，素白的裙裾轻轻拂过门槛。

　　她抬头望了眼灰蒙蒙的天色，呵出一口白气，在冷风中迅速消散。

　　"这天越来越冷了。"她拢了拢单薄的衣袖。

　　守在门边的阿莲连忙迎上来，将一件绣着桃花的棉斗篷披在她肩上："小姐醒了。"

　　院墙外传来阵阵喧闹声，叫卖声、孩童的嬉笑声混作一团。

　　花清侧耳倾听，眉头微蹙："外面这是怎么了？"

　　阿莲踮起脚尖往墙外张望："过几天就是民间的新年了，这外头正在卖年里要用的东西呢。您听，那是在卖糖葫芦的，还有人在吆喝卖窗花。"

　　"新年？"花清怔了怔，指尖无意识地抚过斗篷上的桃花纹样。

　　阿莲抿嘴一笑："对啊，小姐怕不是忘了我们现在还在凡间呢？"

　　她指了指院角那株光秃秃的桃树："您看，连这桃树都记得时令，等着过年时开花呢。"

　　花清望着院墙外飘过的几只红灯笼，眼神渐渐恍惚："我们竟然下凡这么久了吗。"

　　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枯叶，声音轻得像在自语："天上不过弹指一挥间..."

　　远处突然炸响一串爆竹，惊得枝头的麻雀扑棱棱飞起。

　　阿莲笑着指向天空："小姐快看！"

　　只见几只彩色纸鸢正乘着北风，在铅灰色的云层下翩翩起舞。

　　花清仰起头，发丝被风吹乱。

　　那一瞬间，她眼中倒映着人间烟火的斑斓色彩，恍若隔世。

　　花清拢了拢斗篷的领口，眼中闪过一丝兴致："我们也去买点东西吧。"

　　阿莲眼睛一亮，立刻笑着应道："好啊！"

　　她转身从屋里取来一个绣着缠枝纹的荷包，轻轻晃了晃，里头传来铜钱碰撞的清脆声响，"小姐想买些什么？糖人？花灯？还是新剪的窗花？"

　　花清唇角微扬："且先逛逛再说。"

　　两人推开院门，外头的热闹扑面而来。

　　长街上张灯结彩，摊贩沿街排开，吆喝声此起彼伏。

　　红艳艳的春联、金灿灿的福字挂满竹架，糖炒栗子的甜香混着烤红薯的焦香飘散在寒风里。

　　几个孩童举着风车嬉笑着从她们身边跑过，衣角带起一阵轻快的风。

　　阿莲指向前方一个卖糖画的老人："小姐，您看那个！"

　　老人手持铜勺，手腕轻转，金黄的糖浆在石板上流淌，眨眼间便勾勒出一只展翅的凤凰，栩栩如生。

　　花清驻足观看，眸中映着糖画晶莹的光泽，轻声道："凡间的手艺，倒也有趣。"

　　阿莲笑嘻嘻地掏出铜钱，铜钱在她指尖转了个圈，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小姐要不要尝尝？"

　　她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

　　花清望着老人手下渐渐成型的糖画凤凰，金黄的糖浆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琥珀般的光泽。

　　她刚要开口，一阵寒风卷着细雪掠过，吹得摊位上挂着的红纸灯笼轻轻摇晃，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就在这时，街角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几个孩童追逐打闹着冲过来，其中一个不小心撞到了糖画摊的木架。

　　老人"哎哟"一声，手中的铜勺一抖，最后一滴糖浆偏离了轨迹，在凤凰的尾羽上留下一道突兀的痕迹。

　　花清眸光微动，指尖在袖中轻轻一捻。

　　无人察觉的仙力流转间，那滴偏离的糖浆竟自行流动起来，化作一根飘逸的翎羽，为糖凤凰添了几分灵动。

　　"奇了怪了..."老人揉揉眼睛，盯着自己手中的糖画直发愣。

　　阿莲没注意到这细微的变化，仍举着铜钱催促道："小姐？"

　　花清收回手，唇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就...来一个吧。"

　　她的目光扫过热闹的街市，忽然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停住了。

　　那里蹲着个衣衫单薄的小女孩，正眼巴巴地望着糖画摊子。

　　女孩怀里抱着个破旧的布偶，冻得通红的小手紧紧攥着两枚铜钱，却迟迟不敢上前。

　　阿莲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顿时明白了什么："小姐..."

　　花清已经转身向那小女孩走去。

　　她蹲下身来，裙摆如雪般铺开在青石板上，与女孩平视："你喜欢哪个？"

　　小女孩受惊般往后缩了缩，却又被花清温柔的目光安抚。

　　她怯生生地指了指摊子上最大的那只糖龙。

　　"好眼光。"花清轻笑，从阿莲手中接过铜钱，又添了几枚自己的，轻轻放进女孩手心，"去买吧。"

　　小女孩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却还是犹豫着不敢接："娘亲说...不能要别人的东西..."

　　花清指尖在铜钱上轻轻一点，铜钱顿时泛起温润的光泽："这不是施舍。"

　　她将铜钱放进女孩手中："是新年的祝福。"

　　小女孩终于攥着铜钱跑到糖画摊前，踮起脚尖将钱币高高举过头顶："老爷爷，我要那个龙！"

　　她的声音脆生生的，卖糖画的老人笑眯眯地接过铜钱，忽然"咦"了一声——那几枚铜钱在光下泛着异样的光泽，摸起来竟带着暖意。

　　"小姑娘，你这钱..."老人抬头想询问，却见小女孩身后不远处，一袭白衣的花清正转身离去，衣袂翩跹间似有流光闪过。

　　老人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时，那抹身影已隐入熙攘人群。

　　"爷爷？"小女孩着急地扯了扯老人的衣角。

　　"哎，这就给你做！"老人甩开疑惑，舀起一勺金黄的糖浆。

　　他的手腕灵活转动，糖液在石板上流淌成蜿蜒的龙身。

　　小女孩趴在案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连怀里的破布偶掉在地上都没察觉。

　　花清和阿莲转过一处挂着红绸的街角，忽见前方人群中立着两道熟悉的身影。

　　平生一袭靛青色长衫，正俯身在小摊前挑选年画，身旁的小圆子抱着一大堆年货，红扑扑的脸蛋从桃符、灯笼后面探出来。

　　"这么巧？"花清脚步微顿，唇角不自觉扬起，"平生公子也是来购买年里要用的东西吗？"

　　平生闻声回头，手中的年画"哗啦"轻响。

　　暮色中，他眼底似有星光一闪而过："正是。"

　　小圆子从年货堆里钻出来，笑嘻嘻地行了个礼："花姐姐安好！我们买了炮仗、蜜饯、还有..."

　　平生微微拱手，靛青色的衣袖在暮色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度："医馆还有事，在下就不打扰花小姐和阿莲姑娘了。"

　　小圆子抱着满怀的年货，急急地朝花清行了个礼，又忍不住小声道："花姐姐，我们还买了桃花糖馅的元宵，明日..."

　　话未说完就被平生一个眼神止住。

　　花清面上却依旧从容："公子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