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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这时,二楼的花窗“吱呀”一声被推开,阿莲探出半个身子。

      她手里的烛台一晃,暖黄的光晕便泼洒下来,正好落在院中三人的头顶。

      “小姐,你回来了?”阿莲的声音里还带着睡意,却在看清院中情形时骤然清醒。

      她手里的烛火猛地一颤,一滴蜡油落在十五仰起的鼻尖上,老黄狗打了个喷嚏,铜铃跟着清脆一响。

      花清抬头时,步摇的流苏缠着平生的衣带,在烛光下晃出细碎的金芒。

      “阿莲,备茶。”她话音未落,十五已经蹿到廊柱下,立起瘸腿去够垂落的灯笼穗子。

      阿莲的目光在平生沾着草屑的衣摆上转了个来回,忽然抿嘴一笑:“奴婢这就去煮茶。”

      夜风拂过庭院,带着一丝初秋的凉意。

      花清与平生对坐在石桌两侧,月光透过梧桐叶的间隙,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的碎影。

      十五安静地趴在花清绣鞋旁,铜铃随着它均匀的呼吸微微颤动。

      它时而抬头望望花清垂落的袖摆,时而用鼻尖轻触平生沾着药香的衣角,瘸腿在月光下显出一道浅浅的疤痕。

      "叮——"

      阿莲端来的茶盏碰在石桌上,惊起一片梧桐叶飘落。

      十五的耳朵动了动,却没有起身,只是将下巴搁在花清裙裾的缠枝莲纹上。

      花清指尖轻点茶盏,青瓷发出清脆的声响。

      月光在茶汤里晃荡,映出她微微蹙起的眉尖。

      "茶不合你心意?"她抬眼看向平生,却见他握着茶盏的手悬在半空,指节微微发白,像是被什么绊住了思绪。

      "不是。"平生的目光落在茶面上漂浮的一片梧桐叶上,声音比往常低了几分。

      夜风掠过,那片叶子打了个旋,粘在了盏沿。

      花清忽然倾身,发间的步摇穗子垂落,在石桌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那你怎么不喝?"她伸手欲碰他的茶盏,指尖却在半空顿了顿——十五不知何时立了起来,湿漉漉的鼻子正抵在平生的膝盖上。

      他忽然仰头将茶一饮而尽,喉结滚动时,月光正好滑过他的颈侧,照亮一抹可疑的红晕。

      "凉了。"他放下茶盏,瓷底碰在石桌上,惊飞了那片梧桐叶。

      十五的铜铃跟着"叮"地一响,像是在笑话谁的失态。

      花清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绣着缠枝莲纹的锦囊,沉甸甸的银钱在里头发出闷响。

      她将锦囊往石桌上一放,银锭的重量压得一片梧桐叶轻轻一颤。

      "这个给你。"她指尖点了点锦囊,铜钱从缝隙里漏出一线银光。

      平生原本正低头抚着十五的耳朵,闻言手指微微一顿。

      狗儿敏锐地抬起头,铜铃随着它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

      "何意?"平生的目光从锦囊移到花清脸上,月光恰好漫过她发间的银簪,在石桌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

      花清忽然用杯盖拨了拨那片漂在茶汤上的梧桐叶,"你治十五的腿钱。"

      叶子打着旋儿沉了下去,在盏底映出模糊的绿影。

      "无妨。"平生忽然将锦囊推了回去,袖口沾着的药香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花清还要说什么,却见平生从药箱取出一包药粉,轻轻放在锦囊旁边。

      "茯苓粉,"他指尖在油纸包上敲了敲,"给它拌在饭里。"

      夜色渐深,庭院里的灯笼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平生放下茶盏,瓷底与石桌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天色不早了,平生先回去了。"他站起身,药箱的背带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青芒。

      十五闻声抬起头,铜铃随着它的动作"叮铃"一响,在寂静的庭院里格外清晰。

      花清的手指无意识地绕着垂落的发丝,步摇的流苏在耳畔轻晃:"再坐会嘛?"

      她的声音比平日软了几分,像是浸透了夜露的梧桐叶。

      平生低头整理药箱的搭扣,月光从他肩头滑落,在地上投下一片朦胧的影:"多谢花小姐今天的招待。"

      他的指尖在"十五"的药包上停留了一瞬,终究没有收回。

      一阵夜风掠过,吹落几片梧桐叶。

      就在平生走到回廊转角时,忽然与端着茶盘的阿莲迎面撞上——

      "哗啦!"

      瓷盏碰撞的脆响划破夜色。

      阿莲慌忙后退半步,茶盘里的蜜饯却已滚落两三颗,其中一颗正巧卡在平生的靴纹里。

      十五立刻凑过来嗅闻,铜铃在寂静的走廊上荡出清越的回音。

      "奴婢该死!"阿莲福身时,发间的木梳勾住了平生药箱的皮绳。

      她慌忙去解,却带翻了茶盘里最后一盏茶,茶水顺着平生的衣襟滴落,在青砖地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花清提着裙角快步赶来时,正看见平生弯腰去拾蜜饯的侧影。

      月光透过廊外的芭蕉叶,在他脸上投下交错的阴影,一滴未干的茶汤正顺着他的下颌滑落。

      平生轻声开口:"无碍,姑娘没受伤吧?"

      阿莲攥着空托盘的手指微微发紧,目光落在平生被茶渍浸湿的袖口上:"阿莲无伤,只是公子你的衣服......"

      月光下,靛青的衣料洇开一片深色水痕,隐约还飘着淡淡的药香。

      平生的指尖轻轻拂过湿透的袖角,水珠顺着他的动作滚落,在青石板上溅出细小的痕迹。

      "并无大事,在下先回去了。"他微微颔首,药箱的皮带随着动作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花清立在垂花门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缠枝莲纹,目光仍望着平生离去的方向。

      "东西放进去了吗?"

      "放进去了。"

      花清忽然俯身将十五抱起,月光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清透。

      她指尖抚过老黄狗蜷缩的瘸腿,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落在湖心:"复原。"

      指尖突然泛起琉璃色的光晕,十五的瘸腿在光影中微微颤动。

      陈年疤痕如退潮般消散,扭曲的骨节发出嫩芽抽枝般的细响。

      "呜......"十五突然从花清怀中跃下,瘸了多年的左腿稳稳踩在青砖上。

      它不可置信地原地转了三圈,项圈铜铃内壁的莲花纹路次第亮起,在地上投出旋转的金色光阵。

      夜风掠过庭院,吹散花清鬓边一缕散发。

      平生回到仁心堂,推开药柜后的暗格时,忽然发现一袋沉甸甸的银钱静静躺在药材堆上。

      "果然......"平生低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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