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擂台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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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候着的玉霰一瞬间没控制好的自己的表情，愕然抬头。
纪栖宁则是暗自窃喜，差点拍手称快，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稍明内情的兰自秋也是一脸困惑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欲言又止。
只有风波中心的两个人安之若素。
苏明衿是成功踏出第二步的如释重负，纪雁行则是大梦初醒般的怔然。
他的表情不见变化，只是沉沉的回应了一句：“苏小姐。”
......
及笄宴同上一世一样，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了，担任正宾地自然不是明贵妃，而是京城闻名的大才女谢疏桐，苏明衿教习先生的结发妻子。
谢疏桐五岁能文，十岁通晓四书五经，十五岁及笄宴上即兴而写的《玄青赋》更是技惊四座，由谢府门外的青竹开篇，徐徐提及民间私塾门前因无人来访而长出的茂盛青草，再从御书房前跪拜等待天子接见的青衫文人写到西北万里苍原上因尸骨未收而产生的磷磷鬼火。
今上穷兵黩武，好大喜功，并不是什么秘密。民间上行下效，也开始不再重视对子女的文化培养，转而开始将其送入军营，希望能博个一官半爵，光耀门楣。
是以，民间氛围逐渐开始紧绷，人人崇武，也就意味着秩序开始失衡。今日你碰了我一下，我就誓要将这一肘之恨讨回来。朽儒说的君子动口不动手，那更是扯淡，拳头说话才是硬道理。
官府上报朝廷无果，硬着头皮在闹市门口设了几个擂台，一是力求将所有的风险都把握在眼下，不希望暗处有命案的发生，加重官府调查负担。二则是期冀大家在众目睽睽下行为应该会有所收敛，减少流血事件的发生。
哪里想到一个个的都开始把擂台当成了自己扬名立万的地方，擂台旁不论日夜都大排长龙，为了抢位置更是大打出手。不远处的赌坊瞅准时机，暗中开注，十连冠、车轮战擂主、一月霸主……种种赌局，应有尽有。
乱象直到数月后，明家三子指使家仆在擂台上杀了一位新科进士。
明三少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家里有钱有势，还有个当贵妃的嫡亲姐姐，哪怕在京城也是横着走的存在。这位倒霉的进士到底是怎么得罪的明三少，至今在京城仍是个悬案，他被明家家仆扔到了擂台上，一拳一拳，被殴打致死。
周遭一群自诩勇武的猛士，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拯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眼睁睁地看着他向南三拜后气绝身亡，鲜红的残血淌了擂台遍地，漫上了台下观众的鞋尖。
“……他是不是死了？”不止过了多久，台下才有人抖着嗓子颤颤巍巍地开口。
明三少一言不发，登上擂台去摸进士的脖颈，柔软的皮肉还带有温热，就是不见脉搏跳动。
他又伸手去抚平进士怒睁的眼睛，却也只是徒劳，那双博览天下书卷的眼睛里只剩下仇恨和不甘。他不明白，为什么寒窗苦读十余载，新科及第那天等来的不是天子召见，而是路过武将肆无忌惮的嘲笑；他不明白，为什么在天子脚下的皇城里，自己还会被人在大庭广众下被殴打致死，无人阻拦无人叫停，含冤而终。
死不瞑目。
明三少虽做惯了恃强凌弱的勾当，但在青天白日下当街杀人还是第一次。他跌跌撞撞地离开了闹市口，沾有血色的脚印一路延伸至明府。
围观的群众好像被人泼了一盆凉水，被暴力侵染的脑子突然清醒了，也是纷纷溜之大吉各回各家，热闹了数个月的擂台就以这样一个荒诞的、沉重的形式落幕了。
当晚，京城下了一场大雨。
瓢泼大雨沾染着鲜血，冲刷着冤逝的亡魂。第二天一大早明府的小厮一开门，吓了一跳。
密密麻麻的红色脚印布满了明府门外，明三少闻讯开始发疯大喊，嘴里絮絮叨叨的呢喃着“冤魂”“索命”，神智不清的见人就咬，把明府内也弄的鲜血淋漓。
此事在京中掀起了轩然大波，被压抑很了的文人们纷纷上书批判，言辞激烈情绪高涨，从明家起笔，再以各种倚老卖老危言耸听的话语结尾，痛斥如今不重视社会教化导致的惨案，恨不得个个闯进皇宫面圣哭陈利害，末了再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的柱子上，好让自己青史留名。
在宫中的明贵妃收到了母族的传信，虽是恨铁不成钢，但又不愿轻易舍了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只单衣素裳跪在御书房外请罪。烈阳高照，急火攻心，竟生生晕了过去。
皇帝不愿当众驳了上书大臣的脸面，但又不想委屈了自己的宠爱的贵妃，只好各退一步，天子新开恩科，由名扬天下的大儒苏观屏主持，重新给了天下读书人一次入仕的机会，同时增设内阁，职权与前朝无异，给足了文臣迟来的尊重。
与之相对的，留下明三一条命。
谢疏桐的及笄宴，是圣旨颁下后的第一个月。此赋，也正是对此次事件的一个做结。她明褒暗讽，嘲讽皇帝只会做面子功夫，实际上陈仓暗度，本性不改。
不同于前朝因白衣卿相四字而降罪词人永不录用的皇帝，今上虽以战为乐，却并不小心眼。他初闻探子禀报，便当场称赞谢疏桐文采斐然鞭辟入里，其后又几次乱点鸳鸯谱，想要谢疏桐做自己的儿媳。
却不曾想，及笄后的谢疏桐以千金之身毅然下嫁给了一个名不经传的教书先生，正是后来苏明衿习字时，三顾茅庐请来的儒生。
“明衿。”礼成，最后一枚簪子缓缓戴入发髻，谢疏桐看着苏明衿年轻姣好的面容，缓声道，“我长你十余岁，一路看着你长大，你一向明事理知是非。”
“苏家乃文臣领袖，虽是女子，但在我看来，你性情坚毅，足智多谋，不输男子。”一番话和上辈子相差无几，苏明衿沉下了头，不愿去看谢疏桐的眼睛。
上辈子她辜负了谢疏桐的殷切期待。
谢疏桐认为自己可以肃清山河，于家于国奉献自己的力量，但可惜的是，她选择了嫁给纪雁行，帮助他不择手段的夺嫡，铲除异己。
党权倾轧下，何来无辜？那几年，她间接逼死了多少人，又造成了多少人家破人亡，她不敢数。
午夜梦回仍能听见冤魂在喊屈，唯有惊醒时纪雁行温热的怀抱能让她感觉，自己人性尚存，还有七情六欲。
历史由胜利者书写，苏明衿并不后悔彼时自己做过的决定，且不说夫唱妇随，自己既拉着苏家站队七皇子，就理当为保一族荣耀而拼尽全力。后期皇权争夺更为焦灼，满门抄斩、举家流放的大家族不在少数，眼看它起高楼眼看它宴宾客眼看它楼塌了*，兴亡弹指一瞬间，苏明衿和纪雁行都在负重前行。
之后苏明衿还去西北陪纪雁行待了几年，在那里，她看到了远比京城更广阔的天空，站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眺望中原，只觉热血澎湃，苏明衿生平第一次理解了好战嗜血的皇帝的一举一动。
即使她知道，不远处，就是因战乱而流离失所的百姓。
“明衿，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不论你今后做何选择，都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望你能永远坚守自心。”谢疏桐沉默良久，还是选择将话说了出来，身旁的兰自秋却是蓦地变了脸色，装作不经意的喝了口茶，用力盖上了茶盖。
谢疏桐听见了，也决定提前结束这个略显严肃的话题，转过头来温和道：“还有，常来我府上坐坐，你老师经常念叨你呢。”
苏明衿这才低低回应：“是。”
及笄礼到这里就结束了，过程还算圆满，同上一世也大差不差，苏明衿略一躬身，缓步离开正厅，准备回厢房换件日常的衣服再入席。
“坏了，簪子。”走到半路，苏明衿突然想起来兰自秋还没给自己着新簪，又急急忙忙的返回去找母亲。
“今日怎想着说出那一番话了，都说了今日明衿只及笄，这么多人看着呢，你也不注意点言辞。”熟悉的嗓音隐隐约约的从一个厅房里传出。苏明衿一惊，下意识地一个错身躲到拐角处。
“明衿是个好孩子。”谢疏桐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可今日起，她的命运应该就不在自己的手里了。”
兰自秋大惊，忙追问道，“何出此言啊？”
虞咏溪道，“将军同我说，此次还朝，并不是西北再无战事，而是他截获了一封密信，信上的内容叫他大为震惊，八百里加急将信送至京城，圣上阅览后，下旨命他班师回来。”
“听说信中写到...…”里面虞咏溪贴近兰自秋的耳朵轻语，外面苏明衿却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西北来信！
苏明衿暗自锤脑，重生后就一直忙着及笄宴，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擂台案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