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是男友》凇语

1、一觉睡醒

　　云落从昨晚开始喝酒，喝到凌晨，又指天骂地了半小时，才沉沉睡去。一觉醒来天还是黑的，脑子乱的像是有双大手在里面搅来搅去。云落骂骂咧咧地扶着头直起身体，眼睛都没睁全，就拿了床头柜上散落的烟开始抽。

　　抽了两三根，云落才清醒了点，饥饿感也更清晰了。他趿拉着拖鞋，泥似的走到房门前，刚要握住门把手，门就自己开了。突然的亮光让云落有点恍惚，而亮光中的人更是让他大脑宕机。

　　此时站在门外的不是这栋房子的主人，他的发小，而是他妈妈的弟弟，那个严肃刻板，被视作家族荣光，从未正眼瞧过云落这个纨绔子弟的小舅。

　　小舅名叫周陨，是财经板报上的常客，业界对他的能力赞不绝口，是无数人仰望的。甚至就在这个门隙，他也是身型高大，下巴冷硬地扬着，云落怎么仰头怎么抬眼，都看不清对方的神情，除非周陨低头。

　　看到他，云落吓得手里的烟都没拿稳，掉到了光裸的脚背上，烫的他想要惊叫一声，或者疯狂甩脚。但是他不敢，他只是尬笑着跺了剁脚，仰着脸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右颊的酒窝很深。他亲切地，甜甜腻腻地向面前的男人问好：

　　“小舅好啊，是妈妈让你来找我吗？”

　　周陨垂眼扫视着自己不争气的小侄子，看着他凌乱的发，旧报纸似的衬衣，脖颈处嫣红的吻痕。他看了很久。云落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迷茫的扣了扣脸颊，眼睛里满是疑惑。

　　“云落，”小舅叫他名字，嗤笑一声，“你爸妈上午出车祸抢救无效去世的时候，你还在床上跟女人厮混吗？”

　　“？”云落的眼睛一下子睁的很大，他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什么？”

　　不仅是声音，他的身体也一并抖了一来，像一丛被吹散的蒲公英中的一粒，摇摇晃晃，颤颤巍巍，始终无以着陆。

　　这么可怜做给谁看呢，周陨觉得有点可笑，他并不打算温和地告诉他这一切，因为云落并不配。所以他依旧高抬着下巴，冷硬地吐出冰冷的话语：“事发突然，但送进抢救室时你哥哥就开始给你打电话，可你一直关机…听你哥哥说你最近正在跟家里闹脾气，也没有告诉他们你的去处。”
　　“姐姐和姐夫那时很想见见你，想跟你说对不起，但也希望你不要太任性，要学着去当一个大人，拥有独立生活的能力，她们说，她们是真的没有办法照顾你一辈子了…”

　　“够了…”云落此时已经泪流满面，冷汗流满全身，他有点站不稳，想要倚靠着墙，却只在墙上留下了长长的一道水痕，云落跌落到地。
　　“求你…别说了…”

　　“姐姐姐夫去世前，拜托我照顾你到25岁”周陨没再描述，“我现在来接你走。”

　　“…”云落此时眼泪鼻涕口水流在了一块儿，眼神空洞，直直地看着前方，显然已经说不出话

　　周陨却是反感地皱眉：“装成这副样子给谁看呢？”
　　他冷笑，不近人情地审判：“谁不知道你云大少骄奢淫逸，对兄长不敬，对父母不孝，平常的日子都没有好好对他们，现在难过给谁看呢？”
　　“跟我走，你到底要多迟才去见你爸妈？”

　　看少年还是没有动静，他只好俯下身去拉他的侄子，谁知云落却是顺着他的手抱住他，哇哇大哭了起来。
　　周陨很高，大概有一米九多，而云落只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只有一米七多，此时他把头埋在周陨的胸腔，头一动一动像进食的仓鼠，眼泪渗进薄衬衫变成湿湿粘粘的悲伤，在他的心口留了一层苦涩。

　　周陨并不喜欢跟人近距离接触，尽管少年此时的悲伤深刻，但想到姐姐姐夫临终的嘱托，他还是暂时收起了自己冰冷的嘴，伸出手轻轻抚着云落的背。

　　云落很怕这个小舅。因为周陨曾帮姐姐带过这个顽皮的侄子一个多月。那段日子里云落从一只上蹿下跳的野猴变成了一个正常的人类，其中的艰辛和坎坷我们不得而知，总之从那之后云落都躲着周陨走。但此时，周陨再找不到另一个能托住他的人了。

　　周陨带云落去了医院，即使是到了医院，他依旧是不可置信的，然后他看到了他的大哥，平日神采奕奕的人，头发要用发胶打理的一丝不苟，衣服从来是被熨的平平整整，穿在身上挺拔如松树。此时的云峰颓靡的，悲伤的，跟云落不相上下。

　　云峰对他的弟弟向来是冷漠的，他自诩为天才，认为与云落这般蠢材说话会降档次，但此时他狠狠地拽住云落的领子，目眦欲裂，重重扇了他弟两巴掌。
　　“啪，啪”
　　声音很清脆，云落却有点听不清了，他的耳朵像是蒙着一层雾。

　　“如果不是因为你…你这个废物你这个蠢货…”云峰恨恨地瞪着他弟弟，“爸妈怎么会那么着急赶回国，就是为了哄你这个傻逼…”
　　“电话打不通，发消息也不回，定位器也扔了，我忙着医院的事还要抽出时间找你，结果你在和你的那些狐朋狗友鬼混。”
　　“好啊，既然那么有气性，那么有骨气，就别来看啊，你现在来干什么？我问你！”

　　“对…对不起…”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流了，云落有点哮喘，刚才在别墅虽然悲伤但还是不可置信，如今看到大哥这幅景象，他再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边抽泣边磕磕巴巴地道歉，“我…我不是…唔我不是故意的…”

　　好不容易说完了一句完整的话，他就开始猛烈地呼吸，像一条濒死的鱼，云峰没有再攥着他的衣领，他侧躺在地上，蜷成虾米，疯狂的呼气吸气，但无济于事，他更悲伤，更痛苦，呼吸更急促。

　　“…”周陨蹲下扶起了云落，解开了他一半的衬衣扣子，让他上身前倾，右手抚着胸部顺气，左手撑开他的嘴，“用腹部呼吸”
　　“放松，跟着我的节奏来…”
　　“嗬…呼…嗬…呼…”

　　几个回合下来，云落好了许多，周陨立刻站起了身，掏出手帕仔仔细细地擦着左手。

　　“小舅你上任的还真快。”云峰冷笑，他挺想刚才云落就那么死掉。

　　周陨看都懒得看云峰，更别提跟他说话。他伸手把云落拉起来，带他去过道上的位置上坐着。

　　“很得意吧，”云峰并不在乎周陨的冷漠，呵呵两声：“只是养个废物，就拿了百分之五的股份，不愧是小舅，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周陨丢给云落一条新的手帕，让他把脸擦干净些，听到云峰的阴阳怪气，反而笑了一下，慢悠悠说道：“是啊，很得意。”
　　“我这个外人得到的，怎么比你这个大儿子还多呢。”

　　云落并没有缓过来，他听不明白哥哥和小舅在说什么，他也不想听。他只是死死盯着紧闭的病房门，伸出手去抓周陨的胳膊。

　　“？”周陨颔首，皱了皱眉。

　　“小…小舅，”云落喉间哽咽，几近失声，“我想看看…我想…”

　　周陨沉默地看着他，这样的云落让他想起了云落被送到他身边的那段日子。
　　白天总是铆足了劲闹腾，谁的话都不听，却在晚上可怜兮兮地抱着枕头敲开周陨的房门。
　　“小舅，我害怕…我不想一个人睡…”幼年的云落的哭声嘹亮，眼泪如潮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殊不知白天时周陨快要被他折磨的精神失常。
　　云落就是这么自私，别人的伤痛纠结为难通通与他无关，但只要有一点不顺他心意，就哭哭啼啼地要陪伴要靠山要说法。
　　但如今他爸妈都不在了，又有谁应该惯着他呢。

　　周陨说：“你自己去。”
　　“小舅…”云落不敢，他不敢一个人，“小舅你陪我去好吗？”
　　周陨却没有再看他。

　　周陨冷漠地想，不敢一个人去是因为云峰的那些话吧。怎么敢一个人面对被自己害死的父母呢，虽然这件事并不能算是云落的错，但很多东西，是不能理性分析后理性接受的。

　　云落没有再动弹，而是垂着头低低地抽泣。

　　“不敢去看就回家。”周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