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CT.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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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的晚上突然收到教授的外出调研通知，所以需要我临时去充当本科生的课程助教，虽然有薪水但我收到好几个G的资料时心情相当复杂。Heron端着一杯牛奶凑到我旁边，看着我戴上防蓝光眼镜看资料，他想了想问我：“我可以去吗？”
我打字的手指停下。我看着他露出好奇的表情：“Ayla是去当老师吗？我可以去看看吗，我会很乖的。”
我慢吞吞回复完邮件才重新看向他，他依旧很有耐心地等在我旁边，注意到我视线的转移又带着甜甜微笑看着我。我狠狠地揉了揉他的头，他也很乖地被我摸甚至还凑近了。
“可是Heron也会被别人这样摸头哦？”
学院的人什么类型都有，但我相信女孩子们会很喜欢这个可爱的小朋友，所以我把问题丢给他自己。
“不会的，我会拒绝其他人的，Heron只喜欢被Ayla摸头，其他人不可以摸。”
好狡猾。原来Hiro小时候是这样子的吗。
我苦恼地皱紧眉头：“——那，我们中午吃什么好呢？”
尾音的轻盈让他露出微笑：“什么都可以，我只想在Ayla身边。”
好乖好乖，我亲亲他的额头。
“那明天七点钟起床哦。”
他亲亲我的侧脸完成晚安吻的程序：“晚安，Ayla。”
小孩子的吻像蛋糕堆砌的奶油层滑落一样轻盈柔软，我帮他关掉灯整个人蜷缩在门外。我忍住了落泪的声音，这样的时光像一把悬而未决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我每天都忐忑不安，远比等他醒来更加害怕。
源光鹤说得对，我想要他在拥有记忆的时刻仍然选择跟我一起留下来，可惜他是Hiro，属于每一个需要他的人的Hiro，他不是我的一个人的，也不会成为我一个人的HIro。
当他是Heron的时候，他是我的弟弟；当他是Scotch的时候，我们甚至没说过几句话，更不要提他是Hiro的时候。那是我无法触及也无法拥有的部分，那是我完全不知晓的部分，也是我最在意，最渴望的那部分。
我是个侥幸的骗子。
我对他做了未经允许的罪恶，我杀死了他，把Hiro在所有人的眼里亲手扼杀了，他的生命终止于二十六岁。
他的名字在这片陌生的国度也不会被任何人提起。只有我，却不敢喊出口。
闹钟响之前我掐断了它，床帘垂落在地板上，我掀开雪白的蕾丝纱帐，窗户边蜿蜒着淡蓝色的晨光，今天是个阴云天气，天气预报显示最高气温是十一摄氏度。我拿出长长的白色棉服放在沙发椅上，基础护肤后换好衣服去给他做早餐。
西式炒蛋和培根，一杯橙汁。
推开门的时候发现他已经站在门口了，他穿得很暖和，甚至围了一条暖呼呼的红色格子围巾。那是之前收到的圣诞礼物，被我挂在他房间的衣柜里了。
有的时候觉得他很像小动物，尤其是每次看到我之后眼神亮晶晶的，很像我之前本科时舍友养的一只小猫，每次我拆猫条它也是这样看着我。我摸了摸他的脸。
“早上好，炒蛋和培根可以吗？果汁要什么的？”
他拉住我的手迷迷糊糊地回答：“和Ayla一样就好。”
在我煎培根的时候他一直安静地看着我，抱着空玻璃杯。那双漂亮的蓝色凤眼随着我的移动而转动着视线，像是在单纯的看或者有点像在发呆。
“Ayla，你以后要一直待在这里吗？”
我正在夹培根，最后一条差点掉地上。
“为什么这么问？”我看着他的眼睛，他依旧是剔透又干净的目光望着我，“Heron是有想去的地方吗？”
他摇摇头。
“因为Ayla的舅舅不是在另一座城市吗，Ayla不会想和家人住在一起吗？”
我把餐盘放在他面前，把冰箱里的橙汁倒进他手里的玻璃杯。酸甜的气味弥漫开，还有烤吐司和培根的香气。
“...我有Heron就够了。”
还有三厘米满杯的时候我停下来，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直到你再次回到属于所有人的Hiro。
住所离学院山有点远，开车导航一直预计的是三十分钟，但是我每次差不多二十五分钟就会到。这还是我第一次载人。某种意义上应该是喜欢的人。
在等绿灯的时候我会偷偷看他，从我的窗户倒影里。他拿着从书房带出来的诗集翻阅，是佩索阿的诗集，他翻到八十页。我读过那首诗，在我买了这本书后。
“Ayla只是Ayla，你也只是你。”
他突然脱出口这句话后朝着我笑了一下，然后提醒：“还有一秒就绿灯了哦。”
我握紧了方向盘。第二十五分钟的三十秒，我停好了车。教学楼人有些多，他牵住我的手，跟在我身边朝教室方向走去。因为血统有一半亚裔的缘故我比同龄人看着都小很多，不过对比大部分学生我确实年轻很多，在十八岁的时候我就考了亚伯教授的研究生，在研二的时候我也不过十九岁。
终于从十八岁迈过去了，这个冬天我就满二十岁了。
在进教室之前我戴上银框眼镜，这是我作为助教的身份识别。Heron坐到第一排的左边，靠近教室门。好在这是一间阶梯教室，所以不太显眼，我跟旁边的学生说明一下后就打开了电脑投屏。
昨天临时改的PPT非常的简洁，好在这部分的艺术史我已经非常熟悉了。他带着那本书，大部分时候都很认真地听我讲课，偶尔我给出答疑时间Part的时候才去翻翻。真的很乖，有几个女学生在我讲课的时候也会去看他，小小的一只，刻意板着脸看书的样子。好可爱啊，Hiro。
一个半小时后课间休息，我从背包里拿出罐装牛奶放在他面前，他关上书看着我。
“Ayla，你以后想成为老师吗？”
我坐在他旁边的空位，侧过头看着他的脸：“我对这个没什么兴趣，不过如果Heron喜欢的可以去试试哦。”
我刻意地忽略了主语，他用手指关节敲了我一下。
“Ayla喜欢才是最重要呀。”
他一脸正经地教育我。
可是Hiro，除了你这样告诉我，没有人告诉过我自己喜欢才是最重要的；我只知道我必须要得到或者是我想要得到就必须去做的，这是推动着我到目前的支柱。如果弱小谁也不会看在眼里，只有足够耀眼、足够瞩目，我才会得到我想要的一切，才能拥有比所有人都重要的权力。
我双手合掌笑着跟他道歉：“对不起哦，这次是我错了。”
他似乎被我的做法震惊了一下，露出疑惑的表情：“是不是我说太大声了，下次我会小小声哦。”
因为我很少对他露出这样孩子气的一面吗，或者是我很少这样对他笑吗。所以突然开玩笑也会让他认为是真的。
上午的课程结束后我带着他来到餐厅，这里最近新开了一家西非菜，虽然不知道合不合他的口味，但是我想让他多尝试看看。说不定除了日本料理，还有什么特殊菜单对他的胃口。
我推开门的时候有人正好拉住了门，饱含着惊喜的声音喊我：“Ayla，long time no see！”
深红色卷发的女孩子握住我的手，绿色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我下意识地护住他，却发现Rachel根本没在意我旁边的人，她一下子抱住我又松开，带着特有的美式热情。
“圣诞假期之后一直约不到你，我们专业不一样还不能一起上课，真是寂寞呢。”
Heron紧紧扒着我的腰，他眼睛打量着面前的Rachel，小声问我：“Ayla，这是你的朋友吗？”
Rachel这才发现他，弯着腰看着他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语出惊人：“哦，看来这就是你圣诞假期的惊喜吗？”
“Rachel，这是我弟弟。”我忍不住扶额叹气，显然她的热情奔放早已经想到了另一层上，为了避免更多的误会我迅速完成了单方面介绍，“Heron，这是我的朋友，Rachel。”
他乖乖问好：“Rachel姐姐好。”
Rachel笑着拍了拍我：“真是个小甜心，那么下次见，亲爱的Ayla。”
她下午还有课程所以匆匆告别就离开，不过在走之前还提了一下餐厅的菜品推荐，Heron倒是听得比我认真。等我们坐到临窗的座位上时我就把菜单干脆推给他：“你来选吧，我去一下卫生间。”
口袋里的手机不停地传来振动，我握着它直到走进了单人化妆间。
“我不知道才隔几天你就需要这么想念我了。”
电话那边的人轻轻笑了一下，然后恢复严肃口吻：“我收到了一点消息，关于你那些可爱的同事们。”
“关于你拿到的那枚药，千凛你清理尾巴的时候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
“不管其他人，我认为你需要为那位小朋友挑选一下心理医生帮助恢复记忆了，”源光鹤冷下声音，发出最终通牒，“最迟下周，我会让人安排医生，至于是在华盛顿还是普罗维登斯都看你的想法。”
“我不会让他的存在威胁到你的自由的，凛。”
他喊我的名字，那三个字母的音节就像在舌尖滚落而出一样，清晰明了。就像我当初把这个荒唐的计划告诉他时一样，他立刻就答应我参与这个有趣的游戏，是的，在他眼里这就是一场游戏，因为对手而产生了兴趣。
电话还没有挂断，他那边传来纸张翻阅的声音：“希望你在圣诞节能实现自己的愿望，我得到的资料里治疗这种情况需要很长的疗程，那么希望你们的旅行计划早一点订好机票，至于圣诞节后，我想他会回到属于他的地方。”
“无论如何。”
我看着镜子里苍白的脸，金色的长发越发显得我脸色苍白，只有残留的口红润色才让脸有了颜色。我无法反驳他的指令，正如同我早就决定让Hiro自己去做选择一样。
永远无法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个先来。我的勇气在东京湾开的那一枪就全部用完了。Rachel眼里的Ayla是研究生转专业读玻璃艺术的混血女孩子，她不知道我是谁。而我，也不知道自己能成为谁了。
我打开门看到他站在门外抬着头看我。
这是我第一次没有去刻意保持跟他同一水平线的对视，他的眼尾因为视觉原因而更加上挑，仿佛是要飞跃的蝶翼，只要一眨眼就会消失不见。小孩子的脸情绪直白的可怕，他没有凑过来而是站在原地。
“Ayla，你在哭吗？”
我遮住眼睛蹲下身，外套的下摆将腿部完全遮盖，这样的姿势如果我弯着腰会比他还要矮。处于非正常午餐时刻的餐厅人很少，化妆间这边的走廊几乎就只有我们，他走过来靠近我，熟悉的气息笼罩着我。他拉开了我的手。
“Ayla，看着我好吗？”他带着安抚的语气轻轻摸了摸我的头，抱住我的肩膀，“我就在这里哦。”
我几乎忍不住想要喊那个名字，那个无法被我说出口的名字。Hiro。我们的倒计时正式的下通缉了，Ayla和Heron的。我抱紧他又松开，迅速地站起身来调整好情绪。
“我们打包回家吃好吗？”我问他，“下周我们要一趟华盛顿，那边有可以帮助Heron恢复记忆的医生。”
他沉默不语，只是拉紧了我的手，这份安静一直到我准备打开房子的大门。他提着打包盒，一只手拉着我的手，在我拧开门的时候，咔哒一声，他才开口。
“Ayla，我可以不恢复记忆吗？”他脱离了这个年纪的孩子气，第一次像个成熟的大人一样来试图跟我聊天，那双蓝色的凤眼安静地看着我，“就算我想起来我们也会一直这样生活下去，我们陪伴彼此，Ayla。”
“可是如果你忘记很重要的东西呢？”我试图冷静地劝他，光的影子像一条线，我轻而易举地就跨越进阴影里，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你或许有无论无何也要想起来的东西，我没办法替你做决定。”
“可是Ayla，你明明在难过，因为这件事。”
我移开了视线，语气笃定：“你听到电话的内容了。”
他不堪示弱地盯着我：“你离开太久了，如果不去喊你料理会变凉，而且那是关于我的事情，我不想你因为我而难过。”
我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他亲手推开了美梦的表层。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CT.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