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燕》南山见青

53、五十三

　　第五十三章
　　五十三
　　许霁仍是不放心，可他没有拜帖，也未得到请柬，不在被邀请之列，即便跟去也无济于事，只得再三叮嘱珍珠务必见机行事，寸步不离夫人身边。

　　原本林燕喃想将春儿一并带去，但许霁担心春儿心智过于脆弱，遇事不如珍珠沉稳，万一又开罪七殿下反而惹来大祸，让她留下了。

　　林燕喃仔细想想也觉得有理，春儿那么怕七殿下，带去了只怕要吓坏，倒不如留在家里安心。

　　忐忑坐上轿子，林燕喃一路平稳抵达。

　　因太后宠爱，七殿下虽是坤泽身，却仍得了个王爷的名头，一切吃穿用度和俸禄与其他王爷同等，甚至王府大门修的比景王府的还要气派，更遑论里头的奢华，让初来乍到的林燕喃看得目瞪口呆。

　　他前脚刚到，紧接着宋静姝也到了，两人碰头后简单寒暄几句，一同陪伴入内。

　　“这儿好大……”

　　林燕喃悄悄跟宋静姝说小话，“若不是有人领路，我都找不到门。”

　　“还不是仗着太后娘娘宠爱。”宋静姝看了看四下无人，压低声音只她二人听到，“听说这里头许多好东西连陛下那儿都没有，皇后娘娘生辰都没如此奢靡。”

　　“你瞧见刚才咱们路过的亭子了吗？”她悄悄扯了扯林燕喃的袖子，示意他回头看，又道：“听说那亭子通身翡翠玉石雕刻，每一片瓦都用琉璃烧制，连地上都铺着汉白玉呢……”

　　林燕喃回头远远看了一眼，暗自咋舌，怪道那亭子那么气派，在阳光下这么远看着熠熠生辉，原来遍身玉石琳琅。

　　他跟在宋静姝后头边走边看，活像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路走来，几乎要认不得“银钱”怎么写了。

　　他默默想，七殿下这般奢靡，竟是半点不懂民间疾苦。有时许霁下朝回来，偶尔闲聊提起上朝种种，眉间都是对来年农田收成的忧虑。

　　连着三年的天灾，北边干旱，南边水涝，两地百姓苦不堪言，虽然陛下登基后减免不少赋税，但长久下去，饥荒一旦蔓延开来，流民四处游荡，那才是真正的危机。

　　尽管边关此前有小侯爷镇守，打的那群鞑子暂时老实，但只要有机会，鞑子们还是会卷土重来，到时大齐内忧外患风雨飘摇，苦的还是平民百姓。

　　林燕喃从前不关注民生，只觉那样的事离自己很远，听了几次后才真正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国家危亡，他又哪里来得安稳生活？

　　是以在看到七殿下府上处处纸醉金迷，他心里很是感慨，又有些淡淡的伤感。

　　下人将他二人引进宴会大厅后就退了下去，林燕喃随意挑了个僻静的位子坐下，宋静姝紧随其后，两人宛若两只无辜小鹌鹑惶恐，生怕等下被萧楚注意到，这会儿是不敢闲聊了。

　　忽然林燕喃抱着肚子轻轻“哎呦”一声，原本站在身后的珍珠立刻紧张上前询问：“夫人，怎么了？”

　　“……没事。”林燕喃奇怪的摸了摸肚子，“好像福安刚才又动了。”

　　宋静姝闻言也不装什么名门淑女，满脸好奇问：“真的吗？那你什么感觉？”

　　尽管家里几位嫂嫂早就生儿育女，可是那些话她们从不与宋静姝这样未出阁的女儿家讲，惹得她好奇又害怕，听说女人生孩子鬼门关走一趟，她就有些担心林燕喃。

　　“也没什么特别的。”林燕喃摇头。

　　其实从踏进七殿下的府邸开始，他的肚子时不时会突然有些难受，好像小福安在里头不安分，总想弄点动静惹他注意。

　　不过这种事说出来毕竟玄乎，再加上珍珠总说这个月份的胎儿很小，即便胎动也没那么频繁，林燕喃只好归咎于是自己太在意福安，所以总幻觉。

　　“许是饿了。”珍珠哄他，“奴婢身上带了些杏脯干，您先吃些？”

　　林燕喃根本不饿，但他喜欢杏脯干，从珍珠手里捡了几颗，偷摸着和宋静姝俩人吃，交头接耳做贼一样。

　　萧楚的生辰宴实在气派，正如宋静姝所言，不仅景王妃她们早早到了，连太后也特意出宫来为他庆贺，现场觥筹交错欢声笑语，看着好不热闹。

　　林燕喃吃着饭的功夫抬头远远瞧了一眼，七殿下正同太后撒娇，隔了那么远显然也没注意到自己，心里稍稍放松。

　　他都想好了，吃了这顿饭就以身子不适为由和宋静姝先行退场，等下一起去喝茶看戏，悠闲逛逛。

　　反正许霁近来转性由着他，出门只要报备就放行，想来也不会生气的。

　　“你看看。”宋静姝用公筷往林燕喃碗里放了筷剃了刺的鱼肉，低声说：“可装死他了。”

　　林燕喃不解，转头问：“什么意思？”

　　她们这一桌坐的几人互不相识，所以彼此也没什么交谈，只林燕喃和宋静姝时不时说小话。

　　“你看他那德性！”宋静姝哼了一声，“平日里在咱们面前嚣张跋扈，要打要杀，一旦太后面前，他就跟拔了爪牙的猫儿似的又乖又顺，哄得太后娘娘真以为他天真烂漫，什么事都给他兜着！”

　　林燕喃于是特意又去看了一眼。

　　上首处，七殿下横抱着太后娘娘的胳膊说话，一派娇俏天真，脸上挂着无忧无虑的笑容，果真如宋静姝所说，活像收敛爪牙的小猫。

　　回想他与自己数次见面的阴郁跋扈，林燕喃无法将他同现在这位重合，恍惚原来人有两面竟是这个意思。

　　就在他看着萧楚出神的功夫，不曾想那头萧楚猛的也看了过来，吓得林燕喃筷子险些拿不住，赶紧低头吃饭掩饰。

　　按理说隔了那么多的人，七殿下该是看不到他的，可是林燕喃却觉得萧楚的目光稳稳落在他的身上。

　　尽管只一瞬那道视线就移开了，林燕喃却仍感到一阵后背发凉，好像身后什么人冷冷盯着他。

　　更糟糕的是……

　　肚子又开始不安，隐隐有些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