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燕》南山见青

100、一百章

　　第一百章
　　一百章
　　花魁退去，看热闹的人群也散了，三三两两带着各自的伴回屋继续寻欢作乐。

　　像这样的场景，几乎夜夜都会有，真正的酒色声场，纸醉金迷。

　　谢栖关了窗，回头看见林燕喃坐在桌边沉默不语，心知他此时必定难过，便不去扰他，独自坐到另一边。眼下多说无用，不如让他好好冷静一下。

　　虽然并不真的相信，可亲眼所见总不是假，林燕喃回忆起方才台下许霁搂着花魁离去的背影，若说一点反应没有是不可能的。

　　明明先背叛的人是自己，也早早对许霁死了心，可是为什么……

　　林燕喃心中惆怅，眼眶泛着酸意。

　　如此一来，他与许霁应是能顺利分开了吧？

　　他们二人都做出了悖逆的事，什么夫妻情分全是笑话，继续维系表面的恩爱还有何意义？

　　谢栖给了他时间去想，却不愿放任他长久深陷其中。

　　小侯爷终究是霸道不讲理的，装出来的大度容人，不过为了博得心上人好感的手段。

　　他不只要让林燕喃下定决心和离，更要许霁以丑陋的姿态狼狈退场。从此林燕喃夜夜睡在自己身边，即便偶尔梦回一场，想起的也都是许霁肮脏卑鄙的一面。

　　为了不让林燕喃继续颓丧，谢栖走上前轻轻握住他的手，放到自己唇边抵住，目光幽深，牢牢将他的身影锁住，低声道：“都到了这样的境地，难道你还要留在他身边吗？”

　　许霁背地里干的事，随便挑出一件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祸，谢栖绝不许他来日连累林燕喃，所以才逼迫他现在就做决定

　　林燕喃恍然回神，好半晌才将眼神落定在眼前人的脸上。

　　是谢栖……

　　他不禁抬手在谢栖英俊的脸上轻轻抚摸，可是神情却像是透过在看别的什么人。

　　林燕喃沉默摇了摇头。

　　时至如今，谢栖依旧以为是他不肯离开许霁。

　　他的举动很容易被误作拒绝，谢栖心中动怒，却不是因为林燕喃的执迷不悟。

　　越是这样，他越是嫉恨许霁。

　　他煞费苦心抓住许霁的把柄，亲自带人做了这一局，到头来却还是唤不醒意中人的决心。

　　谢栖英俊的脸上泄露一丝裂痕，辛苦维系的完美情人再撑不住，他努力克制不让自己面露狰狞，可还是做不到。

　　他从前还算欣赏许霁的铮铮君子，而今全变作恶毒的念头，恨不得他从未出现过。

　　“你看清楚！”谢栖抓住林燕喃肩头，迫使他看向自己，沉声说：“许霁他哪一点还有你中意的模样？”

　　他无能，懦弱，自私，愚蠢。

　　甚至不能从萧楚手里救下他，以至于如今只能依附景王的势力，将自己后半生送上断头路。

　　谢栖喉头发紧，单膝跪坐在林燕喃面前，微微仰首看他，继续说道：“我会比他待你更好。”

　　“只要你点头，我马上去求陛下赐婚，风风光光接你回家。”

　　许霁渴望得到的权力，谢栖生来就有。他最知道，一个贫寒之地出身的人在享用过权力之后，再难回到过去无人问津的日子。

　　既然权力可贵，那么谢栖就用它困住自己心爱的人。

　　要他尝到手握权力的滋味，要他浸染于荣华富贵的美梦中。他不会费心给林燕喃打造什么笼子，但已经得到所有的鸟儿，还会愿意飞离这个足以支撑他安然栖身的枝桠吗？

　　林燕喃本就心乱，被他口中“回家”二字勾得心神一晃。

　　他知道谢栖是误会了，也明白自己再次伤害到这个无辜的少年，心思转了千百回，化作一声轻叹。

　　“傻子。”

　　林燕喃眼中流露出心疼，俯首在谢栖唇边轻轻一吻：“我与他的事，自会有了断的。”

　　时机也熬得差不多了。

　　也许对许霁确实有几分不舍与遗憾，但那早就已经化作烟云消散，残留的余温不足以令他回头。

　　“至于我们的事……要等一切都结束了，再做商议。”

　　对于谢栖，林燕喃心里始终是愧疚的。他不愿轻易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地方回应这个一心只为自己的少年。

　　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最初开始时就是充满了算计和利用，林燕喃深感不安亏欠。

　　然而原本的打算却因为谢栖的赤诚和真心打动，他的想法在一日日的亲密消磨中悄悄改变。

　　现在就许诺不合时宜，因为他和许霁还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姻缘，继续让谢栖搅进来只会更加伤害这个少年。

　　所以林燕喃想着自己在与许霁彻底和离之后，才能正大光明的和谢栖在一起。

　　他不要什么风风光光，只愿他们不再互相辜负。

　　林燕喃还有很多话想说，然而就算没有开口，他眼里的情谊也足以令谢栖明了。

　　他听懂了言外之意。

　　胸腔肺腑仿佛在这一刻被某种力量瞬间充盈，谢栖激动的难以自持。自年幼时起总被戏称“少年老成”的人，也有今日这样兴奋到几乎语无伦次的境地。

　　“我、你……”谢栖向来不会说漂亮话，表达不出自己现在有多高兴，索性抱了人起身原地转圈，恨不得跳上屋顶向天下人昭告。

　　他所梦寐以求的，总算有了回应。

　　林燕喃被他抱着转的头晕，搂着谢栖的脖子趴在他肩头，却不舍得叫他停下。

　　果然还是孩子气。

　　林燕喃因着年长三岁的缘故，惯爱以兄长自居，见谢栖整日冷着张脸浑身煞气，又知他凄凉身世，心里不自觉疼惜。

　　因为动了心，所以被抱着转的头晕目眩也不是不能忍。

　　就让谢栖再多高兴点吧。

　　林燕喃垂下眼眸，已经做了决心。他不再利用谢栖摆脱许霁，而是要自己解决。

　　他们的开始算不上好，至少结果他可以改变。

　　林燕喃已经悄悄把最初的目的放下，不愿再用那些不堪的算计继续掺杂在他们之间。

　　窗外夜色深沉，偶尔还能听到隔壁传来隐约的淫|词艳语，林燕喃想的却是——又快要过年了。

　　爆竹声声除旧岁，赢得新桃换旧符。

　　林燕喃穿着新衣服，大红色衬得他愈发容光焕发，精神奕奕。他袖中藏了份早已拟好的和离书，选了正月初一的大好日子，步履坚定，走在去往许霁书房的路上。

　　他要在春天到来前，结束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