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化》厌厌圆

1、第一章

　　早晨第一滴露珠从墙边藤蔓垂落，金色光芒包裹万物，学校后墙长满杂草，顽强不息向外攀爬。

　　许若左手环抱扣分本，一支笔卡在本子封面，距离上课还剩10分钟，直直朝学校后墙走来。

　　几个空易拉罐空扁扁躺在地上。也不知是哪些学生丢下的，许若蹲下身像捡过千万次熟练。
　　几滴褐色饮料正顺着开口向外流淌，许若皱起眉头，将几个易拉罐扔进垃圾桶。

　　灰色水泥墙头上有抹突出的亮色。

　　男生穿着蓝白校服，白皙的手腕搭拉在墙面，横坐墙头，这架势不用想也知道在干什么。

　　许若眉头皱得更紧，此时临近上课，只有风划过树叶的哗哗声。
　　她仰头盯着男生一会，忽然眉头一松：“江舟？”

　　冷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

　　墙头上的人身影一顿，维持着跨坐墙头的姿势。
　　许若见他没有回头的打算，上前站在墙下好整以暇看着他。
　　“许委员怎么又是你？”江舟收回出去一半的腿侧过脸与许若对视上。

　　“巡查。”许若回复完继续盯着他。
　　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江舟一手撑起墙边跳回地面。

　　怕伤及无辜，许若自觉后退避免被砸。

　　看见她这般动作，江舟心中莫名不爽，又凑近几步：“许委员这是嫌弃我？”
　　面对这位顽劣分子许若有些头疼了：“你这个月第几次了？”
　　之前江舟不是抽烟就是打架、逃课……

　　江舟不满撇撇嘴，在对上许若认真目光时又马上收敛，嘴角勾起弧度：“我之前那不是情有可原嘛。”
　　好一个情有可原，上个星期许若一踏进校门，就闻到一股烟味。往旁边一瞥，这位祖宗光天化日坐在花坛边上吸烟，白色区条没怎么减少，应该刚抽没多久。
　　上上个星期在操场，他把一个男生揍了，男生比他们低一个年级叫秦风，当时打的满脸都是血。

　　他这么说倒也在许若意料之中，但许若还是顺着他的话说：“那你说说什么情？什么原？”

　　“我不管。”江舟双手抱头往墙上一靠，“再通融通融呗。”
　　许若无视他的耍赖行为说：“通融不了。”

　　江舟重新站好又来了主意，“那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他漆黑的眼睛：闪起亮光，语气竟有几分认真。
　　而这种贿赂许若显然是不会答应的，她翻开手中扣分本，今天那一页上还空空如也。
　　许若握笔写下 ……

　　江舟见她真的动了笔，身子像没骨头趴过去，左手搭在许若肩膀。

　　扣分本上的娟秀字体：
　　高二（4）班，江舟扣十分

　　“真扣分啊？”
　　他温热的呼吸洒在许若耳边
　　“再商量商量？”

　　耳边酥酥麻麻许若缩了缩脖子。

　　“许委员~”
　　“许委员~”

　　薄薄的耳边一染出一抹粉红色。

　　终于——许若忍无可忍扯开撑在肩头的手，恼怒瞪他一眼。
　　江舟看着她哀怨的小眼神心情大好。
　　许若关上扣分本，将笔重新插回封面说：“扣10分，你放学扫厕所。”

　　原本嘴角挂笑的某人听见这话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一字一句重复：“扫—厕—所，许若你没搞错吧。”
　　许若看着他：“私自爬墙出校门放学上厕所，校规就在大门那。”
　　说罢，许若贴心指了指门口，江舟咬牙朝校门望去：密密麻麻的建筑物遮住大部分视野。

　　他看不见。
　　什么校规！
　　她肯定是故意的！！

　　“叮叮叮叮叮……”上课铃声响起，刚才两个人聊的太过投入，连预备也没听见。许若有时早上定期巡查学校，所以不会被罚，她不会担心这些。

　　看见黑着脸的对方，许若放缓语气问：“你还不回去上课吗？”

　　“不想上。”江舟淡淡说出这句话，“换个惩罚，你让我去扫厕所，别人看见了我还要不要脸了。”
　　也是他平时在学校横行霸道张扬惯了，让他去扫厕所确实不太合理。许若酌情考虑后开口：“那放学操场跑10圈。”

　　江舟舌尖抵住后槽牙意低低地笑了声。上次打球伤到腿了，到现在还没有好，她故意的吧。
　　许若眨眨眼睛等着他回复，天地良心她是真不知道。

　　“你故意的？”他问。

　　许若看他这也不愿意那也不愿意，耐心逐渐告急，已经上课她不想再跟他废话。

　　“放学扫厕所，我来检查。”

　　说完许若径直离去，没在管原地的江舟。

　　走廊处静悄悄的，教室里是老师专心授课声音。许若打了个报告，讲台上的年轻老师点头示意。
　　教室里的同学趁这点空隙又吵闹起来，老师拍讲台，“安静！继续上课。”

　　老师吼出一嗓子，同学纷纷又噤声。
　　许若回到位置坐下，身边突然出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谢依依用胳膊肘顶了顶许若问：“今天怎么这么晚？”

　　许若翻开数学书，将扣分本搁在桌面回答：“跟一个同学聊了会天。”
　　谢依依明显不信这番说辞，什么同学能让这位学习狂魔放弃宝贵的上课时间。之前周末约许若出去玩，她不是在补习就是练钢琴。

　　“今天又有谁遭殃，我看看。”谢依依拿起桌面扣分本，寻着折压痕迹翻开到今天那一页。
　　纯白纸张上只有短短一行字，他又往前翻了几页，几乎页页都有那个名字。

　　“我就知道，雷打不动。”谢依依轻笑调侃：“若若，他今天又犯什么事了呀？”
　　“翻墙出去刚好被我抓到。”许若边写笔记边回答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谢依依见怪不怪，他要是不犯事就不叫江舟了。
　　她合上本子放回桌面，“你和江舟聊了会天？”

　　许若一愣，握笔的手一顿。

　　谢依依笑着看许若，他们是现实版的猫捉老鼠吗。

　　欢喜冤家？

　　第一节课刚下班主任张一就走了进来，和授课老师两人相互打了个照面，他摸头笑聊几句，授课老师一走，又恢复那副别人欠他几百万的臭脸。
　　张一在班上极有威望，原本嘻嘻哈哈的教室在他出现后鸦雀无声。
　　大家默契忽略下课已响这个事实。

　　许若余光扫见张一直直走向自己，抬眼与他对视上，身旁的谢依依开始到处找事，一会儿喝口水，一会儿摸摸头发。

　　怕什么？许若眼底浮现出一抹笑意。

　　张一大约四五十岁，挺着一个啤酒大肚，常年一副眼镜将鼻梁边压出两道深深红痕。
　　“张老师。”等张一彻底停在自己座边，许若礼貌喊一声。
　　张一将手中一张纸递过去，纸张满满当当写了一页。

　　许若低下头，仔细查看。
　　“待会大课间的稿子在这里了，你抓紧时间记。”
　　一中每个月都有一位学生代表上台演讲，无非就是成绩好的，毕竟社会比能力，学校比成绩。

　　这已经不知道是许若第几次收到稿子了，张一跟别的老师不同，他什么事都要求学生做得更好，用他的话说“严师出高徒”，每次张一班级只要有人演讲，他就要求脱稿。

　　“好，我马上就记。”

　　张一扶了扶脸上厚重的镜框：“那我先走了，发音也要标准些。上次那个同学‘l’‘n’不分，你可千万别像他那样丢人。”
　　许若点点头，等张一一走谢依依坐姿瞬间随意起来，一条腿放在桌子下横栏上。

　　她单手托撑住下巴，望着班主任离开的方向：“就他事多，别人都是拿着稿子上去，凭什么我们要用脑子背。再说了，背这个对我们有什么用处？”

　　谢依依愤愤不平的打抱着，这满满当当一页下来最少也有800字，这不明摆着让人难受。
　　许若合上刚解一半的数学题，摩挲着纸页：“确实不太人性化，我下次跟张老师提一提。”
　　“他会听的话，鱼都会飞了。”谢依依冷哼一声。

　　“我还是赶紧背吧。”
　　已经第二节课了，离大课间一个小时都不到。
　　“真背啊……”谢依依百无聊赖掐着手中橡皮擦。

　　手一用力夹出一个印子：“要不你就拿稿子上去吧，他拿你也没办法。”

　　许若脑海浮现张一坐在办公室，一边指着别人鼻子，一边往那人脸上丢试卷的场景，当时张一眼中的怒火快要将那人吞灭。
　　思绪消散许若将目光从白纸转移到谢依依脸上，半开玩笑道：“我要是被罚抄了，你帮我抄？”

　　听见这话谢依依脸上笑容再现，“那若若你还是快背吧，时间不早了。”
　　800字呢，谢依依可不想冒这个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