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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夜幕像一块沉重的幕布,缓缓落下,将整个世界裹进一片死寂之中。

      公主府里,红绸缎和红喜字张扬地挂着,金灯散发着明晃晃的光,本该是一片喜气洋洋的热闹景象,可下人们却一个个胆战心惊,大气都不敢出。

      今日,是皇上钦点的特殊日子,让太子入赘给长公主。只不过,这个太子并非当朝太子,而是来自敌国的太子。皇上下旨,将景国送来的太子迎入公主府,却特意强调不能让他有驸马之名,美其名曰怕干扰本国朝政,更不许有男妾的名分,以免辱没了太子身份。

      如此一来,景国太子只能以一种尴尬的身份嫁入公主府,近乎于男宠。皇上甚至严令,不许任何人参与这场大婚。远远望去,公主府金碧辉煌,可实际上,只有下人们在府内小心翼翼地忙碌着。

      绿叶战战兢兢地向王福打听:“小福子,公主起身了没?今儿可是那位入赘的日子呢。”王福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也不敢随意多言。这位长公主,虽有尊贵的名号,实则最不受陛下待见。长公主的生母,本是陛下哥哥的正妃,在陛下夺取皇位时,被强行霸占。不久后便有了身孕,陛下一直怀疑公主是其兄长的血脉,一度想将公主溺死,是那位妃子拼死相护,才为公主争取到了长公主之位。陛下这次强硬地要求公主迎娶敌国太子,说白了,就是为了羞辱公主。

      而这位所谓的太子,江涧。几天前,他还只是景国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一直以来,他都在军中效力,只要还活着,就不断被派去前线杀敌,带兵夺走梁国好几座城池。这次被自己人出卖,打了败仗。于是,景国便将他立为太子,打断了他的双腿和双手,送到梁国,以此表示两国休战的诚意。

      皇上为了进一步羞辱这个太子,便把他当作男宠送给了公主。天下人皆知,梁国公主贪财好色,整日与男子厮混,名声极差。如今公主被迫迎娶一个残疾男子,心里自然是极度不爽,还沦为了全天下人的笑柄。

      奴才们忙得不可开交,表面上看着热闹,可每个人都愁眉苦脸,生怕公主一个不高兴,就拿他们撒气。尤其是公主寝宫的奴婢们,更是齐刷刷地跪在寝宫门口。

      公主不愿迎娶这个残废太子,早就下令不准在寝宫挂红绳,使得整个寝宫与外面的喜庆氛围格格不入,显得格外凄凉荒诞。

      王福暗自叹了口气,眼看到了吉时,要是公主还不出来迎娶,陛下怪罪下来,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绿叶小心翼翼地在公主门前跪下,声音颤抖着:“公主,吉时已到,奴婢来伺候您洗漱梳妆。”一边说着,她紧张得紧紧闭上双眼。以往,公主向来喜怒无常,那些打扰她休息的人,听说已经有好几个奴婢因此丢了性命。

      “进来。”

      想象中的训斥并未出现,绿叶惊讶地睁开眼睛。那声音宛如山间清澈的泉水叮咚作响,清冷又动听,她不禁心想:公主若是去唱小曲,那必定能惊艳众人。

      绿叶赶忙起身走进屋内,只见公主正端坐在梳妆镜前,听到开门声,缓缓转过头看向她。这是绿叶第一次见到公主,她瞬间屏住了呼吸,公主实在太美了。巴掌大的小脸白皙娇嫩,一双桃花眼清冷动人,怕是因为身体欠佳,嘴唇略显苍白。

      “还不过来。”苏玺越一睁眼,发现自己竟然不在熟悉的教室。她本是历史科研组组长,在研究景国太子忍辱负重入赘梁国公主府,三年后含恨灭掉梁国、夺回景国皇位这段历史时,因低血糖晕倒,没想到再醒来,就身处此地了。为了不引起他人怀疑,她尽量简短地说话。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间屋子,屋内摆放着不少白玉瓷器。根据史书记载,喜爱使用白玉瓷器的年代,正是梁景两国称霸的时期。

      再看桌上的青铜镜,上面刻着百鸟朝凤的图案,可见屋子主人身份尊贵非凡。苏玺越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脸,竟和自己之前的模样一模一样,只是显得年轻了许多。她任由绿叶为她盘发,装作不经意地开口问道:“你是新来的丫鬟吧?可有名字?”

      绿叶吓得手一抖,簪子差点划伤苏玺越的脸,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慌张地说道:“奴婢上个月进府,家里人都叫奴婢绿叶。”苏玺越还没从她这突如其来的下跪中回过神来,就猛地愣住了。这个名字,她再熟悉不过。在她研究的历史中,与她同名的亡国公主苏玺越,生前唯一的奴婢绿叶,被残忍地活生生剥皮,遭受千刀万剐之刑而死。而苏玺越本人,更是被挖去双眼,五马分尸。江涧报仇雪恨之后,还斩下了梁国皇帝的首级,一举灭掉梁国。

      苏玺越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心想,这一切或许并不能确凿地证明她就穿越到了梁国,也有可能是身处一个架空的时代。

      她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作为专业的研究人员,她知道梁国的器皿有着独特的标志。仔细端详那茶杯,质地通透,边缘用金箔勾边,底部赫然印着梁国皇族的专属印记。

      她真的穿越到了梁国,而且从绿叶一开始的话来推断,今日大概率就是江涧入赘公主府的日子。

      即便苏玺越平时极为冷静,面对如此状况,也忍不住心头一颤。眼见绿叶就要为她上妆,苏玺越抬手制止道:“不必了。”反正化了妆也没人看,何必费这个劲,都快到头了,还化妆?

      她起身走出寝宫,绿叶赶忙紧紧跟在她身后。这是绿叶第一次侍奉公主,她心里暗自想着,传言果然不可信,公主不过是冷淡了些,哪有传说中那么可怕。

      小福子看到公主出来,暗暗松了口气,连忙上前为苏玺越引路。表面上看,这场婚事不受重视,可实际上,暗处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呢。

      苏玺越一边走,一边在脑海中回忆史书上的记载。长公主生活奢侈无度,生性放荡不羁,江涧原本是有机会治好手脚的,却被公主反复折磨,最终落下终身残疾。梁国皇帝更是昏庸无能,他憎恨自己的生母,进而迁怒所有女人,认为女人是国家衰败的根源。每个月,他都要祭祀八十一名女婴和老太太,妄图以此换取国家的繁荣昌盛。在这个时期,女性地位在经历了短暂的上升后,又急剧下降,几乎毫无人权可言。苏玺越作为公主,在这样的环境下,已经算是相对幸运的了。

      “公主陛下,到了。”小福子在碧淑阁前停下脚步,为苏玺越拉开门。屋内张灯结彩,一片红彤彤的景象,苏玺越只觉得眼前一黑,这场景就像一张血盆大口,提醒她死期将近。

      她缓缓走进去,只见一个身着红色喜服的人坐在轮椅上,双手无力地垂在两侧,背对着她。这画面怎么看怎么阴森诡异,仿佛是故意摆出一具尸体来恶心人。

      “大胆,是谁把太子弄成这副模样的!”小福子生怕公主一怒之下砍了所有人的脑袋,正要出声斥责下人,苏玺越抬手阻止了他。

      “都出去。”苏玺越说道。此刻,他们害怕,苏玺越心里更害怕。这个男人日后可是会把原身挖去双眼、五马分尸的,她现在能少得罪一点是一点,说不定还能多苟活几日。

      等所有人都退出去,小福子关上了门。在离开前,他看到苏玺越缓缓走上前,将轮椅转了过来。那人的双手无力地晃动了几下,虽说如今残疾了,但手上青筋凸起,有着明显的练武痕迹。若是没有受伤,感觉一巴掌就能把苏玺越拍扁。

      小福子不禁为公主担忧起来,由于江涧是以入赘当男宠的身份过来的,皇帝为了羞辱他,特意给他盖上了红盖头,还把他的手都折断了。苏玺越闭上眼睛,心里暗自咒骂,这狗皇帝做的每一件事,都像是在自寻死路。

      苏玺越缓缓揭开红盖头,在这洞房花烛夜,她对上了一双冰冷且充满阴翳的眼睛。江涧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他早就听闻梁国公主的种种劣迹,好色成性、刁蛮任性,他已经做好了被羞辱的心理准备。男人面容被战火磨砺出凌厉轮廓,即便双手软垂,绷紧的肌肉仍透出悍气。史书没写,这位将来屠尽梁国宗室的暴君,生了双勾魂摄魄的凤眼。

      苏玺越的双手微微颤抖着,但她不能就这么走出去。因为至少有十几个暗卫正盯着这间屋子呢,皇帝不仅想羞辱敌国太子,更想借此机会羞辱情敌的女儿。要是她走出去,皇帝必定会以违抗圣旨的罪名处罚她。皇帝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她和江涧像狗咬狗一样争斗,她既得羞辱江涧,又不能抗旨,只能忍受天下人的嘲笑。可要命的是,她根本演不出那种刁蛮任性的样子啊!苏玺越在心里无声地呐喊着。

      苏玺越被男人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她咽了咽口水,强装镇定,拔高音量说道:“再看,本公主就把你的眼睛挖了!”说着,还一把将桌上的酒杯扫到了地上。“若不是你,本公主何至于被天下人嘲笑?”苏玺越一边故作凶狠地放狠话,一边眼神忍不住往旁边的大床上瞟。

      那张床看上去倒是很适合藏尸体,她心里犯起了嘀咕,今天该不会就要交代在这里吧。跪在外面的下人听到动静,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们心想,公主又开始发脾气了,看来公主陛下对这个男宠十分不满。暗处的探子见公主已经开始发作,纷纷回去通报消息了。在他们看来,公主不过是个徒有其表的草包,根本不可能深思其中的利弊,演一出好戏。

      苏玺越摔完东西后,心里就开始害怕了,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实则偷偷瞄了江涧好几眼。

      江涧心里暗自嗤笑,脸上却不动声色。他只觉得这公主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不过是虚张声势,徒有其表,骨子里懦弱无能,只敢欺负下人罢了。

      苏玺越看了看江涧,虽然他受伤了,但身材依旧壮实,她掂量了一下,自己根本搬不动他,只好打消了把他搬到床上的念头。

      “你太脏了,又脏又臭,连轮椅都不配坐。”苏玺越冷笑一声,唤来下人把地收拾干净。她懂接骨之术,自己就能为江涧接骨。

      等下人都出去后,她走上前,握住江涧的手腕。江涧的手骨粗大,摸起来十分粗糙,苏玺越一只手根本握不住。她抬头看向江涧,只见他神色平静,完全不为所动,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她会做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事。

      苏玺越心里不禁感慨,不愧是日后能当上皇帝的人,在敌人面前都能如此镇定自若。她手下一用力,将错骨复位。江涧微微有些意外,他可不觉得苏玺越帮他正骨是出于好心。不过,握住他手腕的那只手柔软细腻,甚至还在微微颤抖,显然,这位公主陛下心里十分害怕。他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在他眼里,这公主就像一只小兔子,没什么厉害的牙齿,却还硬装出一副凶狠咬人的样子。

      苏玺越让小福子找来绳子捆绑住江涧,借机固定住他双手骨折的地方。她心里清楚,要是江涧的手出了问题,她自己肯定也没好果子吃。

      看着眼前被捆成大花粽的江涧,苏玺越忍不住有些心虚,在心里想着,狗皇帝,这下羞辱得够了吧。她把轮椅推到床边,用力往前一颠,江涧就被倒在了床上,姿势还颇为滑稽,撅着屁股。

      苏玺越强忍住笑意,冷声威胁道:“你最好老实点配合我,不然你我都没有好下场。”

      江涧咬着牙,心中满是愤怒,他这辈子还从未被人如此羞辱过。

      苏玺越把江涧往床里面推了推,自己则自顾自地躺在了外圈,吹灭蜡烛,准备休息。她还不忘帮江涧盖上最厚的被子。

      刚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苏玺越担惊受怕了好半天,没过多久,便沉沉地睡着了。

      江涧被厚厚的被子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感觉自己都快窒息了。

      迷迷糊糊中,他心里犯起了嘀咕:这女人该不会是故意想压死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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