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无光之海，浮木之名 ...
-
当世界只剩下灰暗，他成了她唯一的光。为了再次靠近那份救赎，白芷决定，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也要闯入那个男人的世界。
顾屿琛离开后，心隅咖啡馆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生气。
空气中，咖啡的醇香依旧，雨后湿润的青草气息也从半开的窗缝里溜了进来。
但白芷却觉得，整个空间都空了。
不仅仅是物理上的空旷，更是她内心感受的巨大落差。
几分钟前，她还站在那片能隔绝所有负面情绪的、不可思议的“安全区”里。
体验着久违的、近乎奢侈的轻松与平静。
而现在，随着那个男人的离去……
那些被暂时压制下去的焦虑、疲惫，以及属于其他人的、沉淀在她体内的哀伤余烬……
如同被强行堵住泉眼后又猛然冲破阻碍的地下水，变本加厉地反噬回来。
头痛再次袭来。
不是尖锐的刺痛，而是钝重的、仿佛有湿冷的棉花不断填充进颅腔的压迫感。
胸口也闷得发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滞涩感。
先前那位焦虑女士留下的惶恐余韵…
混杂着更早之前那位失恋女孩无声的泪意…
还有角落里那位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无法排解的压力…
它们在她体内交织、发酵，像一锅温火慢炖的毒药。
白芷扶着吧台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看着自己映在咖啡机不锈钢表面上那张苍白而疲惫的脸，眼底是深深的倦意，还有一丝刚刚被点燃又险些熄灭的……火焰。
不。
不能就这样算了。
她不能允许自己重新沉回那片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情绪之海里，假装今天的一切从未发生。
那个男人。
那个如同一道突兀闯入她灰暗世界里的极光般的男人，他是真实的。
他带来的那份净化也是真实的。
她需要他。
这个念头清晰而坚定，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自私。
白芷的脸颊微微发烫，为自己这份赤裸裸的利用之心感到羞愧。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任何信息，却已经在心底将他视作摆脱痛苦的工具。
可……如果不这样呢？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这份能力拖垮？
看着心隅彻底关门？
然后像个易碎的玻璃娃娃一样，在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被无穷无尽的负面情绪彻底压碎吗？
不甘心。
真的不甘心。
她猛地直起身，走到门口，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
雨丝细密地扑面而来，带着凉意，让她混沌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她看向老街的拐角，那个身影早已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去了哪里？
还会回来吗？
概率太小了。
这条老街并非商业中心，也不是交通要道，“心隅”更是一家毫不起眼的小店。
他今天会进来，或许真的只是因为那场恰到好处的雨。
等，是等不来的。
白芷回到店内，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雨声。
她走到收银台，拿起刚才他留下的那张百元纸币。纸币有些微湿，带着一点点冷意，上面没有任何特别的记号。
她又调出咖啡馆门口那台老旧监控的录像——画面质量很差，只能模糊地看到一个撑着黑伞的高挑身影进入，然后离开，连清晰的面容都捕捉不到。
线索太少了。
英俊，气质冷漠，穿着考究……
等等！他没开车来。他是撑伞步行离开的。
这意味着，他或许就住在这附近？或者他的目的地就在这附近？
白芷的心稍微活络了一些。但仅仅是“附近”，范围也太大了。这座城市如同一座巨大的迷宫。
还有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没有任何情绪。
他的状态。几乎感觉不到情感波动，像个……情感缺失的人？
情感缺失……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劈中了白芷。
她想起自己曾经因为好奇自己的“能力”，而阅读过一些心理学和神经科学的书籍。里面提到过一种罕见的状况，患者因为生理或心理原因，难以感受和表达情绪。
这样的人，会不会……更容易受到外界“情绪”的干扰或影响？
比如，在她靠近时，意外地“接收”到她身上的情绪碎片？
这只是猜测，毫无根据。
但……如果他是某个特定领域的人呢？
比如……艺术家？创作者？
据说，极度的冷静和专注，有时是某些领域天才的特征。
而情感缺失，对创作者来说，不啻于致命伤。
一个感受不到喜怒哀乐的人，如何能创作出打动人心的作品？
除非……
他找到了某种替代品或刺激源？
白芷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她猛地冲到吧台后的一个小隔间，打开那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
网络连接有点慢，页面加载时发出吱呀的声响。
她要做什么？
大海捞针。
她开始在本地新闻、艺术展讯、音乐资讯网站上疯狂搜索。
关键词：年轻、英俊、气质冷、西装、黑发……不，这些太宽泛了。
她换了思路：著名、年轻、音乐家、作曲家、近期作品风格变化……
一个个名字和照片跳出来，又被她迅速排除。
要么年龄不对，要么气质不符，要么……照片上的人笑得阳光灿烂，与她记忆中那张冰封般的脸庞相去甚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雨也停了。
店里最后两位客人早已离开。
只剩下白芷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咖啡馆和屏幕上不断刷新的信息。
焦虑感再次攀升。
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他只是个普通的、恰好长得好看又有钱的路人？
那她短暂的“解脱”，和他那微小的异常反应，又该如何解释？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
鼠标滚轮划过一个不太起眼的本地艺术新闻网页。
一条关于“新生代古典音乐推广”的报道里，夹杂着几张现场照片。
其中一张照片的角落里，捕捉到了一个坐在观众席后排的侧影。
光线很暗，距离也有些远，但那挺拔的坐姿，那冷硬清晰的下颌线，那梳得一丝不苟的墨色短发……
白芷的心脏骤然停止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鼓！
是……是他吗？
她颤抖着手，将图片放大，再放大。
像素变得模糊，但那份深入骨髓的疏离感，那仿佛与整个喧闹世界格格不入的气质……
几乎一模一样！
照片下方的图注写着：
“……著名青年作曲家顾屿琛先生亦低调现身……”
顾屿琛……
这个名字如同带着魔力，在她舌尖无声地滚动了几圈。
白芷立刻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了这个名字。
瞬间，无数条信息涌现出来。
“天才作曲家顾屿琛，以其冰冷精准的后现代古典风格震惊乐坛……”
“年纪轻轻便斩获多项国际大奖，被誉为乐界的精密仪器……”
“争议与才华并存：顾屿琛作品技术完美，情感却如无菌室？”
“独家专访（文字稿）：顾屿琛罕见发声，音乐是逻辑，而非情绪泛滥……”
“近期动态：顾屿琛新作或将转型？业内人士称其作品初现温度……”
白芷一条条点开，贪婪地阅读着。
信息碎片迅速拼凑出一个轮廓：
才华横溢，年少成名，性格孤僻，极少露面，以作品冰冷、缺乏情感共鸣而著称。
而最近，似乎有评论家捕捉到他作品里一丝难以言喻的……变化？
最重要的是，那些为数不多的、像素不高的照片里，那张脸，那双眼，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质……
和今天下午走进她咖啡馆的那个男人，完全吻合！
找到了！
她真的找到了！
顾屿琛。
那个能净化她情绪负担，同时又似乎能因她而短暂感受到情绪的男人…
竟然是这样一位……声名在外，却又神秘莫测的天才作曲家！
巨大的狂喜和难以置信冲击着白芷，让她眩晕。
她捂住嘴，才没有失声叫出来。
胸腔里那颗沉寂了太久的心，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剧烈跳动着，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气。
她知道他的名字了。
她知道他是谁了。
那么，接下来呢？
白芷看着屏幕上那张冷峻的脸庞，手指不自觉地抚过照片。
她知道，自己与这位“顾屿琛先生”的交集，绝不能仅仅止于今天下午那一场短暂的、由雨水带来的偶遇。
她需要再次见到他。
而且，这一次，必须是刻意的，是她主动创造的机会。
在一篇报道的末尾，她看到了一个信息：
“据悉，顾屿琛先生将于下周末晚，出席在本市音乐厅举办的一场小型慈善演奏会，届时或将演奏其近期未公开的片段。”
下周末……还有五天。
白芷的目光落在那一行字上，久久没有移开。
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再次泛白。
眼底那簇微弱的火焰，在这一刻，终于燃烧成了足以燎原的烈焰。
音乐厅，演奏会……
那不是她平时会去的地方，门票大概也不便宜。
但这些，都无法阻止她。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已经能预感到……
再次靠近他时，那份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的……轻松感。
以及，也许……能再次捕捉到，他那座冰封世界里，因她而泛起的……微小涟漪。
五天后，音乐厅，衣香鬓影的陌生世界。
白芷握紧了那张或许能改变她命运的入场券，她能成功靠近那座“孤岛”吗？而这一次，净化她的同时，他又会从她身上偷走什么样的情绪碎片？一场心知肚明的靠近，即将拉开序幕……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无光之海，浮木之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