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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荣昭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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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送亲的日子越来越近,荣府倒是也有了那么些微的喜庆气氛。只是似乎是管家不太用心,虽是挂上了红绸,但是稀稀疏疏,拖拖拉拉的,晚间一点上灯,分外诡异,搞得小真阁晚上都不敢自己睡觉了。宋越宁没办法,只能在自己的屋子里多搭了一张床,陪着小徒儿睡。
只是这样,斐越就几乎不再来了,少了和斐越说话的机会,宋越宁叹了口气。
烛火如豆,宋越宁轻轻拍着真阁,哄他入睡。他细细端详着真阁,想起了那一对夫妻,总是带着和气,真阁也继承了他们身上的超绝的感知力,在落望山这种地方真是会帮上大忙。
也许是红衣来了的缘故,最近老是会想起之前的事情了,看来得赶快找到师兄的转世,把红衣托付好。
他出神的想着。
安谧的夜间,窗户上传来轻轻的两声敲击的声音,宋越宁在真阁身边布置好结界,然后才去查看情况。
宋越宁揭开窗户,看见了一个可爱的小纸人,它手上举着一封传音信,还左右摇晃跳跃,十分有趣。
接过信,宋越宁听见了一个清冷的声音:“仙君贵安,不知仙君可否来东院一叙?”
东院,那不是荣小姐的院子么?宋越宁觉得这封信十分可疑,对面也明白了他的迟疑,继续说道:“仙君最近所遇见的困难,小女可以回答仙君三个问题,知无不言。”
这的确是很大的诱惑了,宋越宁答应之后将身形隐去,再次加固结界,然后去了东院赴约。
东院的确像斐越说的那样,守卫很密集,符咒也在角落里面密密麻麻的贴着,就好像是,在关着什么东西一样。
到了院子里面,有一个妙龄少女在月下饮茶,等候着宋越宁。
宋越宁率先行礼问好:“姑娘贵安,在下宋越宁,深夜叨扰,切莫怪罪。”
“仙君请坐,我请仙君而来,也是想问仙君几个问题,谈何叨扰呢?”她沏了一盏茶递给宋越宁。
宋越宁坐下道了谢:“姑娘请问。”
“还是仙君先问吧,三个问题。”
不知道这是何意,但是既然姑娘已经开口了,先问倒也没什么关系。
“敢问姑娘是否是荣小姐?”
“不全是。不过小女名为荣昭月”
这是什么意思?不过这似乎已经涉及到了荣家的私事,不好多问,所以他换了下一个问题。
“请问女子失踪案,是否与荣家有关?”
“是,但是仙长,这件事我也不能够透露太多。”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嘴,意思是被下了禁制。
宋越宁只是结合斐越打探的消息这样一问,没想到果然和荣府有关,但是居然有人给荣小姐下了这样的禁制,这背后的人看来不一般啊。
“最后一个问题,还请姑娘解惑。”
荣昭月端着茶杯,眼睛看着杯中的月的倒影,说道:“请问。”
“姑娘深夜邀请在下来此,可是遇见了什么急事?”
见他最后一个问题是来询问自己的难处,这倒是让荣昭月感到诧异,却也更让她认为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她丹唇轻启:“仙长,请问您是怎样看待人和魔的。”
宋越宁不由的再次细细打量着这位姑娘,能问出这样的问题再结合之前的提问,她回答不全是,这位荣小姐到底是什么,已经呼之欲出了。
“荣小姐,在下认为,人也好,修仙者也好,魔也好,都只是不同的一种称谓罢了。不同的环境会影响不同的种族来选择最适合自己生存的方式,人魔无别,只是真气运行的方式不同罢了。”这番话是宋越宁一万年前讲过的,一万年之后,他还是这样的看法,从来不曾改变。
一滴泪落入杯中,打散了那一轮月。
“您的意思是,魔也会有真情的是吗?”
“当然,姑娘,实不相瞒,宋某幼年便是被魔族养育长大的。在我看来,魔族的感情会更加的纯粹。”他为荣昭月递上了一方手帕。
荣昭月用手帕拭泪,好一会儿平息下来,她说:“小女有一个很无理的请求,还望莫怪。”
宋越宁已经将她的身份也猜的八九不离十了,也知道她没有恶意,甚至在诞生之后,还处处行善事。
所以,在听完她的话之后,他同意了。
“多谢,昭月保证,一切真相,都会在那天大白。”
“不必言谢,多谢姑娘为宋某解惑,夜渐深了,姑娘早些安歇。”
距离荣昭月出阁还有三天,荣员外和荣夫人邀请宋越宁一行人来商量对策,但是夫妻二人的态度又很奇怪。正常女儿出嫁,父母都会不舍和欢喜共存,荣员外夫妇只有即将把女儿嫁出去的狂喜。
“荣员外,我们近日已经去落望山多次探查,山上的确有魔,而且实力强劲。在下以为,先将整座落望山布下结界,护送荣小姐平安出嫁,然后传信给其他的实力高强的宗师,再做打算。”
荣老爷似乎不是很满意,他问:“布下结界?那我们送亲的队伍该如何过去?”
“在下等会护送小姐。”
“仙长真的不可以将那大魔铲除吗?我实在是担心小女和侍卫们的安慰,若大魔在其他的仙长到来之前再次作乱,这可如何是好?”荣员外不死心,接着问。
宋越宁不答,面色不改,只是向荣员外行礼道歉。
“哎,罢了,仙长做的结界有锁魔之效,可以将所有的魔都锁在山里吗?”
宋越宁笑着答道:“这是自然,还请员外放心。”
荣员外的眉头这才稍稍放开。但是堂上的其他人面色却不是很好,比如红衣,比如斐越。
一切就这样定下来,和荣员外告辞之后,宋越宁便开始着手布阵,因为需要的符咒很多,所以三位徒弟都在帮他画符。
红衣没有,她有些想不通,所以她踹开了宋越宁的房间门,去问他。
“宋越宁,你,是个飞升了的人吧?”
他很清楚红衣为何发难,所以他手下未停,平静的回答:“是。”
红衣又问:“当年师尊教育我们,除妖降魔是我们的责任,你忘没忘?”
宋越宁叹了口气:“没忘。”
红衣再次上前一步,一掌拍在他面前的桌上,问:“就算那个魔很强,你要除掉他,也很容易,是也不是?”
“……是。”
红衣的双眸直视他的眼睛,发出最后一问:“那你为何不救?”
宋越宁将朱砂笔放下,整理好自己画的符咒,然后坐下,双手支起下巴,他问:“红衣,我自小被魔族和人族共同抚养长大,对我来说,两者并没有什么分别,我为何要杀魔?”
“可是这魔作恶多端!”
“非也,红衣,斐越带回来的情报,那个魔说不是他。”
“他说不是你就信?”
“我信。”
红衣似乎气急:“没想到,这一万年居然把你消磨成这个样子,你不管是吧,我去管。”说着化作红光直接离开了屋子,宋越宁轻叹一声,分出一丝神力去跟着红衣,他捏了捏眉心,感到分外疲惫。
一阵风吹过,带起了门边一片玄色的衣角,是斐越,不知道来了多久了。
“斐越,进来吧。”
迈过门槛,在宋越宁面前站定,斐越说:“师尊,这是您要的符咒。”
“多谢,放着吧。”
斐越放下符咒,却全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想问,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宋越宁看见了小孩纠结挣扎的模样,却也笑不出来,他有些懊恼,斐越和自己的气息太像了,居然早些没发现。
他还是开口了:“斐越,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斐越点了点头:“敢问师尊,您和红衣师叔说的都是真的吗?”
“是真的。”
听见肯定的答复,斐越紧抿着唇,眼眶却不由自主的微红了:“您教我们要锄强扶弱,除魔卫道,对吗?”
这句话让宋越宁想起了第一次带斐越下山的那天,那时候济下和真阁还没有拜入师门。
山下村子里野猪精作乱,让粮食颗粒无收,还杀害了村子里面几个年轻的男人。宋越宁将其斩于村头的榕树下,斐越还在为死去的人难过,于是他收好剑,单膝跪下来,摸着斐越的头说:“阿越,修仙者当以除暴安良为己任,你今后需好好修行,保护世人。”
所以,面对斐越的质问,他给不出否定的答案。宋越宁认为每个人都应该有着自己的见解和考量,在教习徒弟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想过要将自己的想法传达给他们,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徒弟们以后会走到什么地步,所以他只能按照修真界普遍的理论来讲,尽管这与自己的观念相悖。
宋越宁沉默着。
斐越的精神肉眼可见的萎靡了下去,心上的空洞越来越大:“上次我们去救百姓,救红衣师叔,您那样努力,我以为您……”
宋越宁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语气温柔的像在对情人进行控诉:“所以这就是你最近关照我,给我送桂花糕的原因吗?”
……
说罢,他也不想等斐越的回答了,继续说:“就像你给我的桂花糕一样,只是因为我越来越符合你想象中的老师而已,斐越,我做事,自然也会抱有目的。”
宋越宁的余光看见斐越低着头,不发一眼,也没期待过要什么答复,于是施展了好多年没用过的御风,直接离开了荣府。
宋越宁近乎是自毁一般的在消耗自己所剩不多的神力,不知不觉,到了落望山以北数百里的一个小村庄,村边有一条小溪,溪边有一颗柳树,风拂过,柳条轻轻飘动。
他坐了下来,背靠着柳树,闭上了眼,感受着风。
在他还叫宋安的时候,他记得斐越告诉他说,没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和信念,所谓道,得先悦己,才能渡人。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教出那样的弟子,不然的话,时空会被改变的。
哎,他叹了口气,闭上了眼。
宋越宁在树下好好的睡了一觉,就像过去一样。
第二天一早,众人按照宋越宁一天前的布置来到了落望山,在四周将符纸布置好,打好了阵眼,可是一切做好之后,宋越宁还没来。
真阁拽拽红衣的袖子:“师叔师叔,师父是不是又没起啊,我们去叫他好不好呀。”
红衣昨天才和宋越宁吵过,脸色有点不自然:“小真阁,你去问问你师兄吧,我怎么好进你师尊的房间?”
您以前也没少进就是了。真阁只敢在心里吐槽,只能转头看向自己的大师兄,发现大师兄的脸色更不好了,也不敢再问,只能去拽二师兄的袖子。
济下摸摸他的头说:“没关系的师弟,师尊总会来的,他从来都没失约过的。我们等等吧,师兄带你去抓蝴蝶好不好啊。”
说话间,一缕清风迎来,爽朗的笑声传过:“那是,为师什么时候答应小真阁的话没有做到了?”
他行至众人之前,道上一句辛苦,然后开始双手结阵。霎时间,落望山四个方位处的阵眼齐亮,巨大的法阵泛着浅蓝色的柔光在山尖展开,似乎可以将整座山笼罩。四方的风和灵气都向宋越宁涌来,将他的衣袍吹的哗哗响。
济下和真阁看着这样巨大的阵法,不禁为宋越宁折服。红衣的心中疑惑更深了,这样巨大的法阵消耗更大,宋越宁为什么要去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至于斐越,他只看见了宋越宁的那一头白发,昨日还是青丝,今天就成了白发。